“哎哟——”熊瑛华突然一声恐惧惊叫,划破寂静夜空。
原来前边有个小坑,熊瑛华心陷沉思中,踽踽移步,一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啊,熊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熊瑛华还没爬起来,一个叫她芳心跳动又惊颤的特别熟悉声音砸地而起。
熟悉声音刚进熊瑛华耳朵,她感觉有人扶她。
借着月光,一瞅,熊瑛华惊得胸口两座山峰颤抖的厉害,欲要从胸口飞出来:“啊,胡司令,你……”
是因为惊骇呢,还是因为刚才摔倒惊魂未定,熊瑛华下边的话僵住,说不出,愣愣的像是做梦……
——这个冤家不是别人,正是熊瑛华魂牵梦萦的胡耀颢。
双脚踏在竹溪那一刻,熊瑛华不是放眼寻觅胡耀颢踪影,胡耀颢不在吗,胡耀颢怎么又突然出现?难道真的是心有灵犀,发生了奇迹,胡耀颢从天而降?
也许是天意,也许只是一种巧合。
夕阳还在山峰上的时候,胡耀颢优哉游哉来到了这条幽静小溪,对他来说在这么一条幽幽小溪,听听潺潺溪流声,欣赏映在水中的月亮,心中烦恼自然沉淀,随小溪流去。
人,总是在遭遇各种逆境、厄运后,走向成熟、持重。
从一个国营工厂厂长逆袭当一个老板,胡耀颢头脑不再激进,不再发热,尤其去掉了青年人的狂妄、自我为中心。
这几天在夕阳落山前,胡耀颢都踏上这条幽静小溪畔上,他要好好沉淀一下前段时间拿不出空余去思索的东西……
先前熊瑛华寻觅他当儿,胡耀颢正在竹林里小便,——他有时候看起来很迂,不管在什么场合,从不像狗一样到处乱撒尿。当时熊瑛华离毛竹林尚有三、四百米远,又是月色朦胧,固然是没有看见胡耀颢。
从毛竹林里出来,胡耀颢没看老师这边,坐在一块石头上,凝神盯着潺潺小溪,在想着心事,他觉得天黑的时候,坐在这条幽静溪畔边上想事情,思维特别敏捷。
历来夜晚的这条幽静小溪,是他胡耀颢个人的大舞台,无须顾忌什么,哪会料到老师熊瑛华和他一样犯神经,跑到这里来呢。
熊瑛华那一声突然尖叫,恐吓得胡耀颢心掉到小溪里,以为是遇到溺死鬼了,但在几秒钟里,他很快镇静下来。人命关天,胡耀颢不敢大意,从石头上蹦起,跑过去……
拍去老师身上的土,胡耀颢边问她摔伤没有?
灵魂出窍、心丢了,想入非非,熊瑛华忘了回应学生,所有烦恼也被刚才一声尖叫吓跑,皓眸在月光下三分迷离,爱恋的长久凝视学生浩然沧海的眼睛,像是在品味铁观音,因为她想从他这双眼睛读出一首美妙诗篇。
当学生再次问她摔伤没时,熊瑛华才从迷离中醒悟过来:“噢,没事,没事,没事。”熊瑛华语无伦次,芳心咚咚咚直跳,连胡耀颢也听到了:“胡司令,你怎么会突然从天而降?”
月下光,胡耀颢黝黑的脸尤其弥漫着稚气,他不敢正视老师那对清澈如这月下溪流的皓眸,只得缴械投降,说出真话:“这段时间压力大,想远离尘嚣,来这里一个人清静清静,熊老师。”
诧异的,一对皓眸瞪着月亮大,熊瑛华惊讶十分:“你也有压力大的时候,胡司令?”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这么个头脑叛逆,天不怕地不怕家伙,还有压力大的时候?
嗯。胡耀颢仰头大胆迎接老师皓眸,感叹一声:“是啊!以前是个才一百多人的一个小工厂,现在是个上千人的工厂,眼下又爆发全球金融危机,往后这日子恐怕很快进入寒冬,不知道怎样才能挺过来,压力山大呐,熊老师。”
像一个童心未泯的小公主,熊瑛华格格格大笑:“你这头大魔头,叫那么多人吃尽了苦头,有一天也压力山大,老母猪生麒麟——稀奇呐。”
全球金融危机下,上千人的饭碗攥在他手上,胡耀颢哪能没压力。事发前的电子工业机械厂背靠政府,是个有奶妈的孩子,如今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依靠,胡耀颢独自撑着。
来到竹林边,熊瑛华驻足,依靠在一棵竹子上,貌似心有所盼直视着学生。
窘迫中,随手抓住一片竹叶往下用力一拽,胡耀颢摘了下来,放在唇边吹响,霎时间他嘴唇的竹叶上传出清脆、悠扬、悦耳的银铃般笑声飞向四方,惊动夜莺,惊动月亮,也惊动星星。涓涓溪水情不自禁把笑声捎向远方,草木在笑声中恬静享受露水的滋润,毛竹惬心的摇曳伴揍……
愣住了,冥冥中,熊瑛华感到自己被学生装进闷葫芦里——懵了,不知道天地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
许久,熊瑛华才悟出点名目,好生奇怪,自己的笑声怎么会从学生嘴唇上的竹叶发出来呢?但是这笑声又有别于她嘴里笑出的,因为这竹叶的笑声有一股气壮山河的宏伟气概。
“熊老师,听听你的笑声,就像夜莺叫。”学生的话惊醒熊瑛华,感动的泪眼泛光:“胡司令,你是跟谁学的这一手,得教教我哦。”
老师个子太高了,刚要对视老师那对月光似的眼睛时,胡耀颢的眼睛总是无意的第一时间落在老师胸前的两座傲人山峰上,尴尬的脸一红,慌忙掩饰:“简单的很,用不着教。小时候闲着没事干,时常跑到这里玩,无聊时摘片竹叶吹一吹,自然就会了。”
是真的吗?熊瑛华很怀疑学生,他总是借助一张三分稚气又真诚的脸忽悠人,一言不小心就上他的当。时至今日,熊瑛华仍然对学生胡耀颢忽悠人的功夫忌惮十二分。
刚要坐在地上,熊瑛华被学生一声叫住,说这个时候地上全是露水湿湿的,坐溪边那块大石头上吧。
离大石头也仅是十几步远,熊瑛华借着朦胧月色,往那边张望一眼,“嗯——”了一声,迈开长脚走了过去。
坐下后,正当学生胡耀颢一脸疑惑悄悄看她时,熊瑛华双手放在大腿上,仰望浩瀚夜空,唉叹一声,向学生道出烦恼……
停顿了一下,熊瑛华扭头注视学生,又感叹一声,说,但是每当看到四大金刚在劳动、做卫生中,总是抢在前头把重活、脏活留给自己,同学有困难时总是第一个伸出援助的手,身为班主任,她能可以整天谴责、训斥、责骂他们什么呢?
能够从一个无可救药学生身上找到感人地方,胡耀颢内心里头被老师的爱心震撼,拿在手上玩着一条竹枝戛然停止,挺有感触,说,厂长有厂长的苦恼,老师有老师的苦恼,世上人人心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俗话说:一个人学坏三天,学好三年。
目如耀星端详着老师,心中涌上内疚与崇敬,迟疑片刻,胡耀颢很感慨地讲了一件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趣事:
那时候还是农用机械厂,厂里有一个青年男工,他干活时特精于找窍门,掌握技巧,别人要一天干完的活,他半天干完。活一干完,他喜欢用下角料搞他的小动作。为这事,他以前没少被叫到办公室去训斥,有时被领导当场咒骂,警告。
时间一长,青年男工积极性没了,时常怠工,磨洋工,成了厂里领导眼里吊儿郎当的坏家伙。
也许是同龄人吧,他胡耀颢刚进厂不久,他们认识了,两个人很投机。日子一久,他把内心的不满,郁闷跟胡耀颢说了。后来,他胡耀颢当了厂长,车间主任去告状过几次,但是他认为那个车间主任小题大做,不去领会。
有一次,胡耀颢下车间,碰巧又遇上青年男工在搞自己的小动作。没有去惊动他,胡耀颢一直站在他身后看,待青年男工发觉后,一阵恐惧:“胡司令,我,我,我下次不,不……”
拍拍他肩膀,胡耀颢笑嘿嘿的:“你个臭小子,你紧张什么哟,我又不是抓特务,抓间谍。我倒觉得你这臭小子倒像个研究专家哦。老实坦白,你这是在研究什么?”
青年男工一脸尴尬,唯唯诺诺:“胡司令,你别笑我了。我这哪里是研究呀。我看我妈妈每天切那么多笋干卖,蛮辛苦的,想能不能来个自动化的。这不,刚动手,被你逮着了。反正是我倒霉,你爱怎么处理我都行。”
没有处理青年男工,胡耀颢意外把他调到了技术工程部去,现在他成了厂里一名技术骨干。
后来在一次聊天中,胡耀颢问青年男工,为什么没人骂,他反而不吊儿郎当,追求上进了。青年男工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人人都有自尊心,谁愿意自尊心遭到别人随意伤害?你胡司令敬我一寸,我得敬你一尺。
趣事听到这里,熊瑛华忽然感觉有个精灵触动她的心,仿佛找到了打开地狱之门的那把重剑,她定要将四大金刚杀得片甲不留,对她这个最高统帅俯首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