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课?熊瑛华竟然敢这么重处罚雷胜胜,学生们震惊的一时转不过脑筋,面面相觑,顿时教室鸦雀无声。
片刻宁静,突然唾骂声在教室彼此迭起:
“干出这样无耻的事,全班人的败类,全班人的耻辱。”
“太卑鄙无耻啦。”
“把他赶出我们班。”
“对。我们班绝不容许这样的可耻之徒害群之马存在。”
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塌了,地陷了。
坐在座位上,雷胜胜惊恐万状,胆裂了,头涨得如雷击,傲慢的脸色秒杀苍白如石灰。
——众怒难犯。
仗着父亲权力,雷胜胜可以不将她熊瑛华这个班主任瞧在眼皮底下,但是面对全班同学的愤怒,他有当官父亲的得意虚荣、高高在上碎一地。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
打开窗门,熊瑛华抬头仰望天空,今夜的天空一团漆黑,别说是月亮,连星星影子也不知躲藏到哪儿去。
皱眉,黑宝石一般眼睛依旧射出一束义愤,对着黑暗发出心中不平,处理一个学生,压力山大,熊瑛华不知道学生胡耀颢一下撤销那么多机构,免职那么多人,有没有压力?
压力是有,但是胡耀颢与老师熊瑛华有差别,毕竟他是一个厂长,闹事的一伙人是他手下。她熊瑛华仅仅是一个普通教职员,无一官半职,处理的学生又是人事局副局长的儿子。
熊瑛华与雷胜胜过招这二、三天,陈泽沼、郑明会、猴科长、叶猛汉、甄长龙、邹振林、张志熊这伙人仍在罢工,暗地里策划一场更大阴谋,要逼迫胡耀颢给他们披红戴花的认错,用八抬大轿请他们回厂……
每到夜晚,胡耀颢自然而然成了这一撮人谋害对象。
天刚刚黑下来,惶惶不可终日的张志熊,样子狼狈如一只遭到猎人们围追的狐狸,踉踉跄跄窜出家门。
等到张志熊赶到郑明会家的“聚义厅”,一看,他才知自己今晚上提前来,还是晚了一步,伙伴们早在里头恭候他。
很可笑很讽刺一桩怪事,几个人时常动不动拿张志熊出闷气,动不动讥笑、嘲讽张志熊是孬熊,不是一个站着拉尿爷们,一旦张志熊不在场,几个人精神一下全焉了,蔫的和霜打的茄子幼苗一样,人人懒得开口说一句话。
“陈……副……副厂长。郑副……副厂……长。”最近焦虑过度,精神紧张,张志熊长了不少白发,体力也不支了。刚才急急赶路,加上极度恐慌,张志熊这会儿累得结结巴巴大半天了,也说不出是什么事把他吓得这般仓惶。
遭到免职厄运,郑、陈二人眼下最恨的莫不是张志熊脑袋瓜太死板,连最起码拍马屁都不会。不会也算了,可他犟的死不肯低头向猴科长学。叫他们厂长,非得在前头加上难听的“副”字,眼下窘境,这多寒酸。到现在了,他张志熊仍左一声胡司令右一声胡司令,他娘的,叫的多有干劲,胡耀颢成了他祖宗。
“胡司令,他——他把我的奖金扣了,连我这些天来的工资一样扣了。老天哟,这个,这个——咳,这可怎么办呀——”张志熊哭丧了脸,开始害怕、恐惧愚蠢行为所带来的不堪恶果。
“怕什么怕。他是吓唬吓唬三岁小孩子的鬼把戏。”叶猛汉给张志熊壮胆,自己早已心虚,惴惴不安。
心怀叵测朝张志熊坏坏一笑,郑明会激将法刺激他是懦夫,怕死鬼,根本不是一个干大事爷们,芝麻大点事情把他吓得尿裤子:“汤局长是我郑某人的表弟,只要我郑某人跟汤局长说一声,胡耀颢这个婊崽还敢扣我们的工资、奖金,呸——”
觉得还不保险,郑明会用金钱手段利诱、安抚张志熊,没钱,到他老郑家借点花,不就行了。完了,郑明会不放心,又加了一句,等啥时候有钱再还他。
也算是老谋深算了, 郑明会心头明白张志熊是一张可利用的牌,几个人中仅张志熊与胡耀颢关系最好。只要把张志熊绑在他们几个人身边,不让他回到胡耀颢身边,足于说明胡耀颢是不得人心,否则,不会连张志熊也背叛他离去。
充当好汉,当不了饭吃。
贫困家庭几口人靠他一个人工资维持生计,张志熊眼前最现实的是每个月除工资外,还有一笔奖金。靠借金钱过日子,张志熊根本不领郑明会的情。这年头,谁借钱不用付高息,张志熊还得防着郑明会这只老狐狸会不会宰他?
傲气又愚忠的叶猛汉,充其量也仅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莽汉,他晓得郑明会有汤项丘作靠山,能耐挺大,故意在郑明会面前表现的霸道又猖獗,煽动众人:“今天是十三号,后天我们大家共帮去领工资,看他胡耀颢有那个胆量敢扣我们奖金和工资,肏他祖宗三代,我叶某人第一个把他办公桌翻掉。”
猴科长给叶猛汉助威,大喝一声:“对。把他办公桌翻掉。”
看不惯猴科长、叶猛汉只会在主子面前逞能,甄长龙挖苦呛他们:“你们两个不要只会说大话。翻办公桌,谁不会。问题是真要被扣了工资、奖金,拿什么办法要回来,这才叫手段。”
“甄长龙——”被扒了一层脸皮,猴科长火大:“你不要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那你拿出手段呀?”
叶猛汉也大喝一声:“就是。我看你连翻办公桌胆子都没有。”
担心猴科长、叶猛汉和甄长龙大吵起来,郑明会赶忙和稀泥,说甄长龙说的也对。光光翻办公桌,恐吓不了胡耀颢,他们还是等十五号去领工资时,看情况再想个万全之策。
浑浑噩噩还在做厂长美梦,陈泽沼见郑明会装好人,抢了他风头,昏糊糊的下令,要是谁敢把胡耀颢办公桌翻倒在地,等他当了厂长,就让谁当办公室主任。
“哈哈哈……”邹振林忍不住好笑。
这时,陈泽沼才醒悟过来,赶紧解释一句,这次把事情闹大,把胡耀颢拉下台,他和郑明会谁这次当上厂长……
陈泽沼、郑明会也不过如此,只想着把事情闹大,把胡耀颢揪下台,自己当厂长,连个主意也拿不出。
张志熊见眼前这些人吵来吵去,心头发毛,真要被扣了奖金和工资,他躲避开父母亲的责斥,家里也能度过难关,但逃不脱老婆无休止埋怨、牢骚这地狱一关。将近两个星期来,他是按时上下“班”,不敢叫老婆瞧出点苗头。
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
蹑手蹑脚摸黑进去,张志熊连灯不敢开,偷偷摸摸爬到床上,害怕把老婆弄醒,要审讯他。
上了床,张志熊难熬煞了,既睡不着,又不敢动荡,瞪着双眼张望黑洞洞天花板,满脑子全是奖金呀工资呀,他要想一条妙计,到时郑明会、陈泽沼两人要不回被扣的工资和奖金,他如何瞒过老婆?主意没有想出,公鸡已经叫第二遍。
第三天,是一个艳阳天。
太阳,把电子工业机械厂照得一派生机勃勃。
大约十点钟,七个愚妄之徒不知是从哪儿弄了七辆新的脚踏车,骑着它们,一个字儿排开,趾高气扬开进了电子工业机械厂
进了电子工业机械厂,七个家伙一瞅,脑袋瓜浆糊,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误以为是进了别家工厂。不过半个月光景呐,工厂面貌全变样。宣传科是撤掉了,但是厂里宣传栏版面扩大了,又增设了一个,叫曾经是宣传科科长的张志熊汗颜不已。
走进出纳室,仗着曾经是财务科科长,眼前人又多,猴科长把头一扬,声如狼嚎,粗暴朝出纳员肖银凤大喝一声:“喂,臭娘们,把工资和奖金给我们。”
被免职的人了,还拿自己当根葱,这样粗暴对待她,想到猴科长当财务科长时,动不动拿她当替罪羊,肖银凤不由得无名之火撞上心坎,芳眉一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抽屉里拉出一叠工资袋,猝然朝一伙人撒过去:“畜牲,拿去。”
哪顾得上肖银凤的恶语咒骂,自己的工资和奖金要紧。当下一伙人赶忙抢着捡地上工资。捡起来拉出里头工资、奖金一算,一个个脸绿了,手在哆嗦。
肖银凤好气又好笑:“还不给姑奶奶滚出去。”
“为什么我们这个月工资连同奖金才这么一点点?”肖银凤的骂声,把一伙人骂醒过来。
“嗬——”肖银凤把丹凤眼一瞪,反唇讥笑:“你们想要多少,一万,十万,还是百万?就是那么一点点,又怎么样?不服气是不是,哈哈哈,不服气去上吊呗,没人拦着。”
小小一个出纳员,半个月不见,长胆子了,敢对他们这几个有头有脸响当当人物横眉怒脸,辱骂他们。这口窝囊气,如何叫他们咽的下去。
当场气的,郑明会是一嘴血腥味。陈泽沼更是当场气的,歪了双眼。张志熊头嗡地一下,头脑一片空白。其他瞪着惶恐眼睛盯着郑明会、陈泽沼讨主意。
“不行。我们的工资和奖金一分钱不能少,你必须照付。”猴科长又仗着自己曾经是肖银凤上司,骄横不可一世,肖银凤一个弱女子,在他猴科长眼皮底下算得了什么?
世间最难惹的是性情刚烈女孩子,猴科长吵架找烈女——遇上了冤家对头。
面对凶恶极煞的猴科长,肖银凤要报复以前的冤屈、窝火,头一仰,红红玉唇往上一撅,那气势像要把猴科长一口吞噬,冷嘲热讽讥笑:“你——猴科长,现在是孬科长的咧,逞什么威风。不行也得行。姑奶奶——按章办事,你一个被免职的老家伙拿我都没法子哩。”
被逼到这个地步,忘了自己曾经是一个副厂长,陈泽沼压不下涌上心头的一团火,情绪失控,中山狼出了书袋子——凶相毕露,像街头一个地痞,没一点风度咆哮起来:“管你按什么屁章办事。我们这几个人全是国家正式干部,任何人无权扣我们工资和奖金,我们中国不是资本主义国家,你没权力剥削我们工资和奖金。你到底给不给?”
“啪——”一击办公桌,肖银凤立地而起,挥手直戳陈泽沼脑门,大骂:“陈泽沼,你这头老狗,你把话说清楚了,谁剥削了你们这群夷狗的工资、奖金?什么国家正式干部,先把脸拿到尿桶去照一照吧。姑奶奶公事公办,一切按原则办事。你们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奖金、旷工工资?抬高你们的狗眼仔细看清楚了,我身后挂窗帘的墙壁。有种的,找胡司令去。”
“好,好,好。你等着瞧——”遭到肖银凤一番冷嘲热讽,侮辱唾骂,一伙人气的牙关嘎嘎嘎作响,差点当场肚皮涨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