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认为,万阙道人所言,有部分应该是真,但与真实情形相比,肯定还有不少出入。
关键之处若被隐瞒,那么所得到的结果就会大为不同,其人这么做,最主要用意,应该是想让他清楚了这里的危险之后,来个知难而退。
可惜他注定是不会停下步伐的。
追求大道,求得还是超脱,而上境之人的存在,却使得这一点变得无有意义,因为前者不管是否愿意,从能力上而言,是可以随意拿捏后者的,甚至说一句生杀予夺可不过分。
对于此,越是境界高深之人越是不能容忍。
所以他可以理解芦华、丰阐等人为何非要攀登上境,哪怕明知凶险在前,也愿意博取那一线成功之机。因为其等成就真阳后,固然是得了永寿,可只要有上境之人出现,轻易就可叫其等灰飞烟灭。可此辈功行无不是辛辛苦苦修持而来,若这一切只一息之间就可化无有,试问他们又怎能接受?那肯定会想方设法寻求上法大道。
他身为溟沧弟子,还有太冥祖师在上,看去似是不用担心这等事,可便是抛开自身求道之心,乃至超脱之愿不谈,他也绝不会把自身安危寄托在他人身上。
似如白微等人,明明与败于人道,却不肯甘愿驯服,非要设法摆脱制束,甚至不断做一些小动作,其实原因也正是在于此。
他在殿中思量许久后,决定先将万阙道人那些言语摆在边上,在真正走出那一步前,现下还是先依着自家路数来做。
思定下来,心意一动,已是来至鲲府之中,看能否从这里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自从上次之后,他已是知晓,此间再无法获得更进一步的法门了,不过这回到来,却想试上一试,看能否在这里寻到与上境相关的线索。
他坐定下来,便入了冥思观想之中。
以往只要一转念,用不了多久,与心意相关的物事就会出现面前,然而这一次,过去许久,洞府之中也没有任何外象显现,他心中明白,在这里找不到自己欲求之物了。
好在他还有另外一个突破口。
于是起得身来,心下一唤,道:“瀛昭道友可在?”
稍许片刻,一头大鲲身影显现出来,庞大身影停住在了在了他身前不远处,此是玉鲲瀛昭神意映照,其言道:“上尊,不知唤我出来有何事?”
张衍言道:“当年道友这里作为那祖师洞府,想必道友当是见过祖师和门下一众先辈了?”
瀛昭回道:“当然见得。”
张衍问道:“却要请教道友,不知祖师与那些门中先辈除了修持运法,往日还做得何事?”
瀛昭道:“寻常便是论经谈法,或是四处访道。”
张衍再道:“祖师与各位先前讲道所言,道友可还记得么?”
瀛昭很是肯定道:“自是记得,其中有些道理我虽不甚不明了,可还是牢牢记下了。”
张衍心下微动,便就问了几句,瀛昭的确没有空口大言,的确记下来论道言语,只是其中谈论得。大多数是涉及如何晋升真阳,真阳之后当是如何也有说及,却无一涉及炼神之道如何去求。
他琢磨了一下,太冥祖师境界如何,现还难以知晓,不过出现在众弟子面前,当应只是分身,只是这位祖师对上境丝毫不提,要么是认为没有必要,要么就是有意避开。
前一种可能还说,若是后者,那祖师的态度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他见这里再无什么可以探究的,与瀛昭别过,就此退了出来。
这回意识一转,却是转挪到了力道之身上。
此回步入天关后,假使能够成就炼神上法,那也是气道法身之成就,与力道无关。不过因为两者本来就是一体,所以到时很可能会一同去到上境。
只是他在思考,眼前是否可以求到迈去八重境之法,即便眼前不去修行,可此境与炼神位于同一层次,或能从中窥见到一些隐秘。
可参神契想要再往下求,现在却没有任何头绪。
这力道之身此刻仍在那里不停积蓄力量,看去还远远没到尽头,所以短时内是不可能提升到现在气道法身这般无空无量的层次的,下一重机缘,看去还未至到来之时。
其实以他法力,倒是可以不惜代价,沿着参神契脉络照见到那一丝未来,或许就能获得那可能存在的八重境转之秘。
因为未来本是无穷,要是如此做,就是舍众而顾一,换言之,自身未来就此确定了,能得一时之好处,可长远看相当不妥。
当然,假若真成上境,说不定可以跳出这等束缚,可这仅仅只是猜测,说不定会有更多隐患藏在其中,所以这实际是一场豪赌,为他所不取。
这里他有另一个思路。
在他击败古往今来乃至诸天之内所有魔藏得主之后,背后那股伟力便一直在设法扶持他,甚至给予了诸多便利,这里不会没有原因,定也有其自身目的。
从现在来,那魔藏主人亦是深不可测,应该也是上境之人,那么他除非能臻至此境,否则连对面言语都无法做到,既如此,那对方说不定会在反天地内留下什么机缘。
这些尽管只是他的猜测,可也十分值得一试。
而且此中还可借机印证一事,假设寻不到此法,那自不用多言。可若能寻到,说明这一位很可能在盯着他,所以当他找寻时,便主动送上门来。
思定之后,他神意一转,就投入了那反天地中。
这里仍然是近乎混沌一片,除了那莫名之物外,就无有任何东西了,但有过观望布须天的经验,他自是知晓该如何做,试着往天地深处寻去。
很快接触到了三股意识,这是三个尚未生诞出来的魔主,天机因果未至,所以现在还未曾入世。
他没有去触动此辈,继续往深处找寻。
然而无论他沉浸多深,都不曾触动任何应兆,似是这里再没有任何隐秘了。
他双目一睁,神意自内退了出来,沉吟一下,没法丝毫发现,这个结果不好不坏。说明要求参神八重,还需继续等待,而那魔藏主人显然也没有时刻关注于他,或者说,其留在此世之内的力量现在或许并无法干涉到他了。
他想了想,连续两条路都不曾找到有用线索,那么下来当还要找那万阙道人询问,可也不用频频为之,那样显得太过急切,隔上一段时日再寻此人便好。
他心意一动,再次转至昆始洲陆上。而这一回,却是径直来到了柎部之内。
如今这里已不是部落形制,也是称国于一方,且是人道旧有疆域外的最大一处栖居地,因这里子民多习异术,又有神君庇佑,所以不但能守持一方,还镇伏四方凶怪,异类部族也是不敢轻易接近。
智氏此刻正在编纂书册,他自数百年前入得柎部后,就教授了不知多少弟子,其中也有人不少人留下了著述,可在他看来,却是多有欠缺,故是决定亲自书写几卷,便将以往这些加以修改,以后可以代代传承下去,做那授法之用。
授法非是传道,只是炼气之后,可以获得一些炼符和异术的使用,正经修持,还是要入深山去寻访修道士。
许久之后,他又是完成了一卷,搁下纸墨,又捧起看了一阵,这才满意放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周围一切俱都安静下来,仿若万物凝定,他曾有过相似经历,心中一动,整了整衣冠,出得门来,抬眼一望,见一玄袍道人站在那里,赶忙躬身一揖,道:“小人拜见玄元上尊。”
张衍颌首道:“不必拘礼。”
智氏略显忐忑问道:“不知上尊来此,可有什么吩咐?”
张衍微笑道:“此来为得一事,下来我或可能去得一处地界,暂无暇来理会世间之事,是以来问你一句话。”
智氏忙道:“上尊请讲。”
张衍道:“你乃此纪历之中先天至宝,若你日后欲成宝体,则我需将你携走一段时日,以免被他人劫去利用。
他早在智氏身上下了法符,按理说无人找到得后者,而白微、邓章现在是翻不起风浪了,但是未见得世上便就无事了。万阙道人来历不明,那布须天内不定还有什么异秘隐藏在内,所以不能掉以轻心,宁可谨慎一些,也要先行把此等可能斩断,那就不怕再有什么变故了。
智氏小心翼翼问道:“那小人不成宝身,可否不走?”
张衍笑道:“自是可以,只我封禁你身上气机,如此无人可以打开,将来你若有意,等我回来之后,再为你解化就是了。”
智氏对他一拜,坚定道:“小人情愿如此。”
张衍看了看他,道:“你需想清楚了。”
智氏一脸坚定道:“小人想清楚了,还请上尊成全。”
张衍点了点头,一挥衣袖,清光荡起,如水似剑,一下落入智氏身躯之内,将其气机定住。此后若不得他允准,或者法力胜过他之人,就无法破开这道封阻。
按照万阙道人所言,他去到上境后,世上一切皆化虚妄,这么做似乎没有意义,可实际情形如何谁也不知,他不可能因为其一番言语而什么都不做,原本如何思虑打算的,现在仍是会继续安排布置下去,待所有事宜妥当之后,才会真正登上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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