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目光落去殿中,那一株石玉瑚如今只剩下了小半,而以他此刻法力,若是再借用此物,想来在继续藉此修炼下去,到得凡蜕之境,就会彻底消失。
不过下来炼化元胎,倒是用不着此物了,于是一抖袖,一道清光过来,凭空一卷,将之送去了后殿。
元胎之“元”,乃是一元伊始之意。修道人修行到这一步,好似从头轮转,舍死入生,肉身之用,已是走到了尽头,要再往下去,就要解开桎梏,蜕去凡身。
然而人身乃是渡世之舟筏,若是去旧,便是杀己,故而需在去死入生,阴阳不动之际,使得精气神抱合为一,于其中提炼出一元之气,由此牵住生阳不灭。
这一元之气乃是开脱之根本,神出之依凭,无有任何宝药珍丹可比,但其不可受得身外之气沾染,故需将之载入自身洞天之内,渡下真种,就可炼出”天地之胎“。
此间之“胎”,是言未来道途之根底,一切俱从此往,一切也俱从此出。
而这里“天地”,也非是指那身外宇宙,无方域空,而是心主之象,身内世界。修道人要是在此等过程中出了差错,那登时入寂,再也无法醒来,与亡去也无有什么太大区别。
但这一关其实并不难过,历来记载之中,凡是修炼这般境界的修士,还无一个倒在这上面的。
尽管如此,张衍也不会有任何大意,唤了一声,一道灵光飞出,却是那山河图飞了出来,其旋转一圈,落地化为一个童子,稽首道:“见过老爷。”
张衍道:“我今需炼化元胎,洞天之内不能容得外物,你且在殿后驻守便是,待我功成之后,可再回来。”
山河童子打一个躬,道:“小童领命。”语毕,身影一动,就化灵光往后殿去了。
张衍把气机稍作调理,再次坐正之后,很快便入到了定中,随着法诀运转,心神法力渐渐合抱在了一处。
不知过去许久,于那极静虚无之中,忽有一股生机忽然诞出,此便是那一元之气,在他刻意引导之下,此气才一现出,便极为顺利的被渡入了洞天之内,一落其中,但见一片晦暗之中,随这一点元气,便渐渐便有明光自混沌之中照显出来,开辟出一重界空,与先前所辟天地即在一处,又不在一处。
与此同时,他身躯微微一震,法力不由自主在那界空与自身之间流转起来,好似生生不绝,而走上了这一步,他便已然是一名元胎修士了。
过去不久,又是一缕元气炼出,同样渡入进来,但与先前那一缕气机并不相融,同样也是自化一界。下来随着一缕缕元气进来,洞天之内。先后有十二重天升起,并一个个与他沟通到了一处。
在行功之前,他已是看过溟沧派诸位先人所留笔录记载,对此并不感觉意外。这等情形,其实与修士先前破开的障关有关。
通常而言,气道修士破开六重障关之后,有了足够庞大的根底,就能炼出那一元之气,如此可顺势开辟出六重天地,但他破开的是十二道障关,自是生出十二重天宇来。
他隐隐能感觉到,在层这境关之中,自己已然是到达了极致,哪怕在这一境关中,世上当真有法力比他更为雄厚之人,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再往下去,一元之气虽还是继续落入此间,但不再是辟生新界,而是不断滋养壮大那十二重天宇。
这时他心神一引,自那十二重天之中有浩**力涌出,一十二道清气自身上齐齐升腾而起。
若他愿意,每一道清气皆可汇做一具分身,若是一起放了出来,足够同时对抗一十二名洞天真人,且每一个都算得上是他法身,不全数灭去,就无法将他杀死,哪其中一具被杀,只要那十二重天尚在,用些时日,还能再运化出来,这便是元胎真人真正强横之处。
但每回放出分身,等若是从元胎之中抽借元气,此会拖累进境,若不是有必要,倒不会如此做。所幸他已臻力道六转之境,就是遇上危机,也不用再以此对敌,于是心意再是一动,将分身全数收回。
到了这等境地,只要按部就班修行下去,再得了根果,就可成得那气道凡蜕。
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修道人那根果,便是那“一”,是自元胎之中得出。
一将之寻到,便立可自那原先界空之中超脱出来,自成一天地,随时随地破空飞去,不再受那先天混灭元光所伤。
但一步并无法一蹴而就,这里面还有许多讲究,古往今来,炼就元胎之人有不少,但却未必能个个成就凡蜕,原因也是在此了。
张衍心下清楚,自己方才破境界,不必急着往前走,还可再积蓄一段时日,于是振衣而起,推开殿门,往外走来。
钧尘界中,司马权乘坐泊合大舟,在茫茫虚空之中飘渡已有近百载了。
与他判断的一般,玉梁教在他退回琼舟天域后就立刻有所动作。
那一回共是来了五名真君,他自认抵挡不住,利用阵法稍作拼杀之后,就遁身飞走。
他自身遁法高明不说,还有大舟在手,那五位真君拿他无法,追了一阵,便皆是放弃了,但各方天域仍是围追堵截,故他每到一处,都停留不了多久,甚至一些蛮荒天域也被玉梁教寻到,最后只能顺着泊合大舟指引而走。
至于那些弟子门人,为了保全实力,不使白白受损,早在玉梁教到来之前就令其分头散去了。
聚人心难,散人心易,若是寻常教派,可不敢如此做,可是他在每一名弟子身上都是种下了魔毒,一念之下,就可叫他们乖乖听命,是以并不在乎这些。
他此行并不回去积气宫,一是怕玉梁教遣出人手,埋伏在路上等着自己,二就是怕失落琼舟天域,被宫中问罪。
虽然他以真君身份,最后也不会把他如何,但多半会有一段时日受得拘束,那什么事情都无法做成,甚至无法联系山海界,是以他宁愿游荡在外,等待合适时机回去。
正行进间,忽然有一股莫名意念笼罩他身上,心下一动,顺着那意念指引,转动泊合大舟,往一处地界行去。
用了百余日,明明是空无一物之地,去见得一处地星,与他处不同,还未挨近,就觉得有一股浊气灵机弥漫四周,显然此间是布置了地气盂环的。
他目光来回一扫,就见地陆之上最高一座山峰顶端,浮有一座倒悬大山,正对虚天那一面,被人法力挪平,形成一个宽敞大台,上方正泊有一驾宫城。
饶散人就站在那宫城之前,他身后还站有一人,看身上气机,应也是此界魔宗修士。
司马权在天中把大舟一收,再是化遁光落身下来,方一站定,急前几步,稽首道:“散人莫非是等候在下么,却万万当不起。”
饶散人却是大笑一声,道:“道友怎会当不起,若无你提醒,我也不可能收拢那头老龙的身后遗泽,从此处来说,我却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他侧过一步,指着身后之人道:“此是邓真君,原来与我一般,也在那龙君治下效力。”
邓真君以自嘲语气道:“那老龙只信任他那龙子龙孙,如邓某之辈,不过只能替他看家护院罢了。”
司马权上来一个稽首,道:“邓真君有礼了。”
邓真君不敢托大,也是正容还有一礼。
他可是知晓的,这位神通不弱不说,而且麾下还有一股极大势力,若论在饶散人心中的分量。可是比自己重多了。
司马权问道:“敢问散人,不知此是何地?”
饶散人此回得了不少好处,如今把司马权真正视作了自己人,对他并无隐瞒,道:“这是那老龙经营的巢穴之一,其曾花了偌大力气在外布下了禁制遮掩,如今已是落在我等手中,积气宫与玉梁教便是打得再厉害,也是危及不到此处。”
司马权道:“在下在虚空之中行渡十余载,不知如今是何形势?”
饶散人道:“不论是杨传还是孔赢,其等皆是在争斗之中损伤不小,到了现下,都是未曾露面。”
司马权吃惊道:“以孔赢、杨传两人之能,莫非还不是那老龙对手么?“
饶散人摇了摇头,言道:“非是如此,孔赢似是有事无法脱身,故是此回只是派遣一具分身到来,不过若是其正身前往,杨传可未必敢与他联手。
司马权不觉了然,那头老龙能与孔赢正身一战,还能遁身逃脱,显然实力不弱的,与杨传相比,说不定还要胜过一筹。不过他更关心另一件事,道:“这两人既然联手,以散人之见,这两家会否握手言和?”
饶散人沉吟一声,道:“此可能或许有,但却不大,至少眼下,两人还是彼此提防的,否则孔赢又何必派遣分身杀敌?而且这几年中,两家也是彼此征战不停,不是说停便能停下的。”
邓真君出声言道:“散人,这正是我等壮大之机。”
饶散人笑道:“说得不错,我在老龙处得了不少好处,却也不愿一人独享,你二人乃我左膀右臂,此回也当得利。”他一挥袖,打开可宫城大门,就见里间有一池灵液,”此是那老龙费尽心思炼造出来的还微灵池,本来它是要自己享用的,现下却是便宜了我等,机缘难得,两位入内修持便是,能到哪一步,就看自家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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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