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楚望着大灵碑,神情很是吃惊,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听闻张衍法力强横,虽入得洞天也只二百余年,可在同辈之中几无人可比,甚至在斗法之中还曾数次挫败过入道远较其为早的敌手。
方才他也是击败了张衍曾经对手黄羽公的幻象,自忖纵有差距,也应是不大,是以想一试其人手段,哪知道甫一展开法相,就被那铺天盖地得玄气一撞,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轰散了出来。
这等法力何止在同辈之中无人匹敌,便是他所识得的二重境修士,怕也无几个可以比拟。
他不由望向卫真人,在眼神似是在问,这大灵碑可曾出得什么差错?
卫真人幽幽道:“公良道友无需介怀,先前已是有几位道友来与那张衍幻象斗过,却并非道友一人吃亏。”
公良楚听了,有些惊愕,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笑道:“原来如此,溟沧派渡真殿主,果是非是好相与的。”
卫真人问道:“公良道友还要一试么?”
公良楚将一只玉匣抛了过来,道:“可惜了,在下手中丹玉只是这些,只能来日再来比过了。”
他望着大灵碑,啧啧两声,“不过这等宝物当真是神异,连我冥泉宗也是无有。”
卫真人略一蹙眉,道:“公良道友过誉了,这法宝虽有几分玄妙,但与贵派那一口冥泉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公良楚咧嘴道:“卫真人何必过谦,法宝之用,各有妙途,在斗阵之上,自然是守御真宝和杀伐真器胜出一筹。可要说磨砺手段,演化神通,却是贵派这法宝独一无二了。”
卫真人摇头道:“公良道友怕是说错了。”
公良楚诧异道:“哦。何错之有?”
卫真人道:“我元蜃大灵碑也无甚稀罕,纵有这般效用。但世上也不是无有相似之法,据妾身所知,那少清就有剑念演争之法,同门之间斗法只需籍由剑中神意印证,那与当真斗上一场也无甚分别,岂不胜我法宝许多?”
公良楚点头承认道:“这话有些道理,不过卫真人也无需过分自贬,在在下看来。这两法只能说是各有所长。少清剑念相争,也是同样损折法力,不过复得法力稍快一些而已,甚至一个不小心,也会受创,而且如此也只能用于同门切磋,却无法与外敌相斗,否则其也不必外出挑战对手。大灵碑则是反之。入此间终究不是真正动手,许多平日不敢施展得手段也尽情使出,如是不用丹玉。可以说对我辈无有半分损折。”
卫真人失笑道:“道友可是认为给得丹玉太多。有些舍不得了?
公良楚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道:“哪里话来,贵派能各派道友来此磨砺。奉上一些丹玉又算得什么,在下非但不觉得不值,反而觉得贵派索要得少了。”
卫真人心下微微一震,就在这时,有侍婢过来,道:“真人,浑成教桓道人到了。”
公良楚打个稽首,道:“真人既然有客来访,那在下也就不在此多留了。告辞。”他虽是在大灵碑中惨败一场,可似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就这么双袖摆动,潇洒而去。
卫真人目送他离去。看着公良楚背影,暗忖道:“此人这回究竟是自家要来此一试,还是得冥泉宗授意而来?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思索之中,一名相貌只十七八岁,两眉如雪的温文道人走了过来,到了近前,稽首道:“卫道友,桓某又来了。”
卫真人笑道:“桓真人此回还是欲与那位晏真人一较高下么?”
桓道人小道:“自然。”他自袖中托出一只玉瓮,送了出来,随后神色一肃,就往碑中大步走入。
卫真人立在原处不动,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灵碑轻轻一震,光华闪动之间,桓真人却是自里退了出来,他闭目站定原处,似在消化方才斗法所得。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帘,自嘲道:“不想又是败了。”
算上这回,他已是第四次来此了,每一次都是与晏长生幻象斗法,但至今无有一次赢过。
卫真人忍不住道:“道友为何偏偏要挑选此人?”
桓真人一笑,道:“要说玄门之中,桓某最为佩服的就是这位晏真人了,明明他所有手段都是让我看过,可真正斗了起来,却偏偏又赢不得他,却比旁人更能助我磨练。”
他感慨过后,却是笑着打听道:“桓某进来时,见得公良真人自此出去,不知他选择得是何对手?”
卫真人一撇嘴,言道:“胜了那黄羽公,却是失败给了张衍。”
桓真人笑了笑,道:“选了那位渡真殿主,却是他运气不好。”
卫真人深以为然。
她倒不是觉得张衍不可选来一斗,而是这位法力太强,遁法又是高明,幻象本来就是无惧生死,与此人一战,只要你无法遁走,一旦法力耗尽,最后总是被生生碾碎,起不到任何磨练作用。
相信公良楚与之比过一次之后,下回再也不会选此人做为自家对手了。
桓真人与卫真人交情不差,不过因门中尚有俗务,不便多留,言谈几句后,也就告辞离去了。
待他一走,卫真人行至大灵碑前,起袖拂过,碑上似起得一阵如水波纹,过有片刻,公良楚身影就在里显现出来,非但如此,还把他与黄羽公及张衍幻象比斗时经过都是重演了出来。
这碑文中斗法,所用时日与现世一般无二,而入内比斗之人,显然自身也会被灵碑照入进来,不过来此之人当是知晓此点,故俱是有所保留,不会把所有手段都是展露出来。
看了许久之后,卫真人只觉浑身一阵疲惫,只晓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神魂必是受损,连忙停了下来。
不过这些场景对她来也并非太过紧要,看得也罢。看不得也罢,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入碑斗法之人越多。功行越是深厚,那么这法宝威能也是越高,大劫将临,将来山门若遇得极大危机,只需以元蜃门法诀催动,可以展出不可思议之威能。
伍真人出了东莱洲后,急着往回飞赶,在东胜洲与赵真人汇合之后。因身怀重宝,怕在路上出得什么变故,顾不上多做言语,只简单说了几句,就全力往山门所在方向折返,不过数日之后,顺利回得平都教山门。
伍真人来至大塔阁中,身躯一晃,到了顶阁之上,稽首道:“掌门真人。伍某不辱使命,已是将宝物拿了回来。”
正位龛座之中,光影一动。却是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道人走了出来,其人凤目飞眉,俊健有英气,仔细看去,脸容与秦玉竟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平都教此任掌教戚宏禅,他望来一眼,道:“嗯?伍真人法力似有所长进?”
伍真人忙道:“这却是沾了那法宝之光。”
他将此行经过细说了一遍,最后庆幸道:“也恰好这宝物是被溟沧派张真人先行得了。若是落在他派修士手中,怕是难以这么轻易拿回来。”
戚宏禅眼神略动。失笑道:“看来此回又欠下溟沧派道友一个不小人情,不过不碍。大劫来时,我必还他。”
伍真人道:“掌门真人说得是。”
赵真人这时在旁道:“伍真人,掌教在此,何不将那宝物快些取了出来?”
伍真人忙道:“掌门恕罪,我需得唤出法灵,方能将那宝物取出。”
戚宏禅却是伸手将他拦下,道一声:“慢。”
伍真人动作一顿,不解望来。
戚宏禅抬首望了望四周,他有所感应,随那法宝到了这里,就与宝塔隐隐产生了某种呼应,心中亦生预感,若是在此将之此处唤了出来,很可能会产生某些他也无法阻止得变化。沉吟片刻,道:“不可再此拿出,你等随我来。”
他一卷袖,就有一股法力笼盖下来,伍、赵二人也作不抵挡,眼前景物一换,却是到了一处秘窟之内。
平都教因立教并不久远,又全是仰仗藏相灵塔修炼,是以从未曾出过一位飞升真人,自然也就无有人开辟小界了。
不过他们却是另辟蹊径,在地脉灵机之下造得一个秘窟,此处却也不简单,是在山门大阵还转间隙之中,不知就里之人,无论从哪里出入,就要遭受打阵围攻,就是大阵被破,也会借用灵机转去他处,不会叫外人寻得。
戚宏禅道:“伍真人,可以取出来了。”
伍真人告罪一声,便自盘坐下来,不一会儿,他法灵便就走出,随后就见一枚丹珠自他眉心之中缓缓挤了出来,不过数息之后,就完全落到了外间。
不过不知是与法灵相互汇过,还是到得此间的缘故,似其产生了某种不可测的变化,在半空一晃,非但未曾落下,反而往此间功行最为深厚戚宏禅飞了过来。
戚宏禅目光凝注,看了一会儿,却把浑身气机一收,道:“赵真人,机缘难得,可收去体悟一番。”
赵真人也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吸引,得掌门允准,他一礼之后,便就坐下,将自身法灵放了出来,只意念一动,丹珠便倏忽一窜,飞入进来,法灵也是一晃,再化光回得他肉身之中。
瞬息间,他觉得自家似是坠入一处难做言述的玄奇之地,耳畔响得妙乐咒音,眼前则有无数形貌不一的法灵飞过,而身躯之中那尊法灵好似真正与肉身融为一体,再无分割,
终于,他自深沉定坐之中醒来,却是惊讶发现,自身又破开了一层障关,法力比原来强盛了不止一筹,长出了一口气,稽首道:“多谢掌门成全。”
戚宏禅笑道:“赵真人持坐九日,看来受益不浅。”
赵真人讶道:“九日?”
他不由心下称奇,方才感觉却似只过了一瞬,他摇了摇头,心念一转,法灵一现,而后就将那宝珠又送了出来。
戚宏禅此一回未曾拒绝,但他却并未放出法灵,只是淡然看着,就将那宝珠收了眉心之中,他缓缓闭上眼目,就那么站在那处。
伍、赵二人都是略带一丝紧张地看着。
未过多久,戚宏禅把眼睁开,但未如一般功行增长,但眸中露出一丝奇异之色,感慨道:“原来是这般。”
伍真人不敢相扰,等了许久之后,见其神态渐渐恢复平常,才小心问道:“掌门真人?如何了?”
戚宏禅看了两人一眼,道:“我无事,这宝物你等虽是拿了回来,但却还未曾入得我手。”
伍、赵二人都不明此意,面面相觑,伍真人不由问道:“掌门此话何解?”
戚宏禅言道:“此珠原身不在此界之内,也不是我等所见这般模样,但其却留下一道气机牵引,好若浮舟海上,抛下一锚,唯有与之同出一源,方可接引,外人难加染指,而其真实所在,还留在渺不可测的彼界之中,需得溯源而上,方能寻到本来。若说这宝珠是一方水井,那我等此刻只是找到了井口之所在,还未能把井水取了出来。”
伍真人恍然道:“难怪张、陶两位真人见得此宝现身,却是无法拿了去,原来是这般缘由。”
赵真人却道:“掌门,那不知如何才能寻得本来?”
戚宏禅道:“这不是那么容易之事,非但需得借用藏相灵塔,还要引动天星日月之光,由我亲自坐镇灵塔,将此珠与之相合,可要如此做了,必先要开得山门大阵,到时引发动静定是不小,诸派也当有所感应,并非是什么好事。”
两人神情慎重起来,没了护山大阵,平都教等若没了护御手段,诸派虽未必会来攻袭,但是暗中扰乱是极有可能的,他们十分清楚,若他们身在敌对一方,只要有一丝机会,便会想法设法破坏此事,断不会让平都教顺利壮大。
伍真人道:“该如何做?还请掌门真人示下。”
戚宏禅面上一派从容,道:“倒也不难,发书溟沧派,请得几位真人前来为我等护法,那么便可保得无碍了。”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