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仔细想想,倒觉得的确是个好机会。这一次若是借由这次机会动手,叶清时便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就算日后有人提起,那也不能说她这个太后的不是。
这样一想之后,太后倒有些可惜。
福安公主已经是额头触地:“太后,阿时他是陛下的亲哥哥啊。这个世上,除了福王之外,唯一的亲兄弟了啊!”
这一句话,是福安公主特意说出来的。
意在提醒。
这是陛下现在唯一康健的兄弟,若真就这么殒命,将来小皇帝就算死了,后人说起时,也一样会将残暴的帽子扣在小皇帝头上。
太后毕竟是个母亲。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愿意自己儿子留下千古骂名。
况且太后一向对小皇帝疼爱。
抛开别的种种利益,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不能轻易对叶清时出手的理由了。
太后眼看着微微动容,雍王爷就坐不住了,当即厉声道:“太后,您别忘了,祖宗遗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雍王爷说出这句话时,老泪更是纵横:“他是陛下亲兄弟,难道我儿就不是陛下的兄弟吗?”
堂兄弟,也是兄弟。
都是一脉所出。
亲兄弟固然重要,堂兄弟也不能不管。
太后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雍王稍安勿躁。”
荣大人这个时候再度开口:“请太后娘娘再给下官两日时间,若不能破案,下官愿脱去官袍!当庭杖责!”
这个保证……
太后蹙眉看自己的这个堂兄弟,心里头微微有些不确定。
不过荣大人自己如此坚持,太后也只能颔首:“既是如此,那就再等两日。”
说完看一眼福安公主:“长公主说的这个事情,还有待考证。”
许棠这个时候,清脆出声:“其实有个最简单的法子,那就是滴血验亲!”
今日,就要当着这么多人面,将这件事情坐实了!
让太后再不能狡辩。
这才是最稳妥的。
许棠忽然出声,自然也是吸引了太后注意力。
太后目光落在许棠身上。
不过许棠低着头跪着,也看不见脸面,所以太后也没多想。
倒是福安公主被这么一提醒,也坚持起来:“事关先帝血脉,本宫不敢撒谎。太后,今日就将宗亲都叫来,咱们滴血验亲罢!否则,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本宫愧对先帝,愧对列祖列宗!”
太后面色微冷,眸光如霜刀:“长公主太心急了吧。”
福安公主老泪纵横:“原要是没事儿,本宫就真当是自己孙儿养着就是了。可如今……若要因为身份,他吃了这么大亏,将来本宫如何面对先帝?先帝将他托付于本宫,是让本宫好好照顾。”
“雍王仗着宗亲身份,一直与荣大人施压,要荣大人定阿时的罪!更是欺辱我儿!雍王,你儿是宗亲,本宫就不是?阿时就不是?既要以身份论这些,那阿时也不输给你儿!”
福安公主声音高亢,情绪激动,显然是又想起旧事。
荣大人讳莫如深看福安公主。
当时福安公主也没见这么激动……
太后却沉声道:“这件事情,本宫自有决断。如今公案在身,暂且认不得他。不然,叫京兆府如何查案?况且,认祖归宗是大事,不得草率马虎。三日之后,本宫会召集宗亲,滴血验亲!”
太后深深看一眼雍王:“雍王,你可莫要再惹事儿了。你自己也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又看福安公主:“若查明真是他做的,本宫也绝不会轻饶!”
对于这个,福安公主半点异议也无:“这是自然!只要不是冤枉他了,他做下这样的事情,本宫亲自送他上法场!”
福安公主此时背脊挺直,铁骨铮铮!
她对叶清时有信心!更对自己有信心:她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
太后也没什么可说的。
倒是荣大人提了一句:“还请太后下旨,让雍王和长公主都别再来京兆府干涉案情!既是宗室大案,那便需得更加严谨才是!更需要服众!”
这都在京兆府堵着,回头出了什么结论,旁人会怀疑不说,只说这人都在京兆府杵着,差人们压力也大。
看着也不好看。
太后允了。
且不说荣大人与她的关系,只说京兆府的威严,就不能让人随意压着。
不然以后京畿重地的一应大小事情,京兆府还怎么处置?
京城的安定,谁来负责?
太后虽是狠辣,但是管理朝政,也不糊涂。
“雍王好好在家休养罢。至于长公主,年岁大了,也别这么操心了。”太后和颜悦色的看着两人吩咐,又跟福安公主保证一句:“长公主放心,本宫不会让人冤枉了他的。且不论是不是皇室子孙,就真只是您孙儿,本宫也绝不会偏心半点!”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多说,福安公主见好就收,千恩万谢的起来了。
许棠搀扶着福安公主,心头感慨:这样大的事情,就这样经历过了。
她以为是该多波澜壮阔,却原来也只是寻常。
雍王却老泪纵横,一下子跪在地上:“太后!我儿还在应天府里!太后您开恩,且让他先回家罢!他死不瞑目,我这个做爹的,心里难受啊!”
雍王一把年纪,在殿堂上如此大失形象的嚎啕大哭,也是让人动容。
做了母亲的人,总是容易被这样的真情流露而感动。
太后轻叹一声,看向荣大人,吩咐道:“罢了,若让仵作检验完了,就让雍王先将人领回去吧。天家血脉,这点体面和特殊也该有。”
荣大人无奈,只能应下。
好在仵作已是检查过了,将尸身还给雍王府,也不是大问题。
雍王这才作罢。
太后摆摆手:“哀家累了,你们先回去吧。雍王,你要节哀。朝廷还需要你。”
众人齐刷刷退出来,荣大人伸手扶了福安公主,大约是尊老。
雍王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袖子一甩,面色沉沉的走了。
荣大人面不改色,只请福安公主走慢些,别摔着了。
一把年纪跪了那半天,恐怕也是血脉不通,腿脚不便的。
福安公主对这位荣大人也没脾气:“荣大人实在是个温柔贴心的人。”
荣大人笑笑,忽然看一眼许棠:“长公主这位婢女,胆子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