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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君断了一条手臂,却并不觉得痛。

看着身后按住自己那人,神色癫狂的嘿嘿笑起来。

“——背叛主君,当诛!”

从他满是污血的唇齿间,挤出这么几个字。

那人一剑把渤海君的脑袋割下来。

“我是主君的贴身护卫!”

“渤海君乱臣贼子,弑主谋逆,来人,快把其党羽,一起拿下!”

话音未落,一群穿着黑衣,气质肃杀的兵甲,眨眼间将这片佛堂包围起来。

有人认出他们。

声音带着惊恐,“这是皇城司的人啊!”

为首的人一身红袍,手中令牌朝四周展示一圈。

“奉陛下之命,抓拿乱党。”

“给我上!”

然后,这群皇城司的人,就冲到高台上,与刚才诛杀了渤海君的护卫们,战做一团。

一时间,血溅当场。

皇城司的人,与自称主君护卫的人,打了起来?

一片乱战血腥之中,高高的法台之上,却还有一个和尚,闭着眼睛,正在使劲敲着木鱼。

一边敲,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有人一脚将他踹下去。

那人穿着青袍。

这是冬日,他衣衫单薄,像是一杆修竹,立于萧瑟冬风之中。

那人高高站在法台之上,垂眸,也不知看到了哪里。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手指伸出去,对着不远处勾了勾,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好端端来参加个佛会,喝个佛祖施舍的腊八粥,谁也没料到,竟会遇到这种事情。

所有的信民,都被皇城司的小吏看管住,控制在几个主殿之外。

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有人过来传讯。

“主君传召。”

然后这群信民,就像是被牧羊犬驱逐的,已经吓傻了牛羊,重新回到那高高的法台之下。

主君召唤?

主君刚才不是已经被渤海君杀死了么?

心里这么想着,众人却不敢表露出来。

一个个叩拜在高台底下。

高台上,一个穿着银白色绣鸱鸮衣袍的中年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剑,随侍在一个青衣少年身边。

银白色衣袍。

那是皇城司,官衔最高的两个人之一了。

不是北院院长,就是南院院长。

就见那人俯视一圈,威压迫得所有人都垂下头,战战兢兢。

“渤海君缉拿乱党有功,为国捐躯。”

那人开口说话。

就见那为国捐躯有功的渤海君,此刻身首异处,那颗圆滚滚的脑袋已经从高台上滚落下来。

污血滴落一片。

身体却还搭在高台边缘。

众人:“……”

方才渤海君不是要弑君么?

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变成功臣了?

就见那人继续说:“有乱党,趁着君上秘密离京之际,扶持了一个与主君长得相似的傀儡。”

“意图窃取北燕龙权,幸而渤海君察觉,告知皇城司。”

“……”

就算是这般威压之下,听到这惊世骇俗的话,还是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用傀儡窃国。

被渤海君揭发。

这简直比戏本子里唱得还匪夷所思。

那人说完,对着身后的少年叩拜。

“幸而陛下英明。”

“今日扰民,陛下有令,每一个民众,补发五百铜钱,以作抚慰。”

慕容伤提着剑,漫不经心听着。

渤海君倒了,像他这般吃得脑满肠肥的蛀虫,拿出一点点钱财出来抚慰百姓,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来人啊,带上来!”房沧说道。

两个侍卫,将一个穿着狐裘的少年提出来。

那少年肩头受了伤,血顺着衣袍流下来。

他脸色苍白。

眉眼五官,倒的确跟慕容伤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气质差别巨大。

就在他打量着慕容伤的时候,提着剑的青袍少年也在打量他。

“他们选中的,就是你么?”

剑尖挑起狐裘少年的下巴。

锋锐的寒意,激得嫩白肌肤上,一层战栗。

那少年冷眼看着他。

在众人注视之中,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伸出手,把衣袍伸展。

凛然不畏地站在慕容伤对面,冷冷开口。

“我身上也有慕容家的血统,并且是唯一一个,知道慕容家血脉秘密的人。”

“你若杀了我,必然会后悔。”

“是么?”慕容伤面无表情。

一剑刺过去,血光自那人胸前绽放。

少年瞪大眼睛。

到死,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的惊愕。

慕容伤垂眸,弹着剑尖上的血珠。

面无表情想着。

那群老东西,看来对他还是不够了解啊。

就在距离高台不远的地方。

一个衣角被踩脏,头发钗环有些散乱,却依然容貌娇妍的少女。

抬着头,定定看向高台上,那被光晕笼罩的年轻男人。

头发用一根发带,随意挽在脑后。

穿着青色锦袍,身形看着很单薄。

冷风灌入衣袂,袍袖猎猎舞动。

他手中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黑色长剑。

剑身乌黑,与他苍白的肤色相映衬。

他看起来像是霜雪般冷冽,却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如此狠戾凶残的事情来。

并且毫不在意。

那少年幽冷的目光,淡漠地从众人脸上划过。

安如岚心中一跳,他看过来了!

血液都跟着喧嚣起来,她像是受到了惊吓,脸色苍白,却并没有低下头,反而直直看了过去。

那人目光自她脸上划过。

……应该,看到她了吧。

她这般的美貌,在凡俗人之中,恰如珍珠般熠熠生辉。

这么一眼看过来,不可能看不到她的。

“安小姐,安小姐?”

耳边传来呼唤。

安如岚回头,看到严大郎那张掩不住关切神情的脸。

半个时辰之前,这张脸看在她眼中,虽然青涩,却还算清秀。

但是眼下,对比高台上那少年霜雪般凛冽的风姿,森冷可怕的威严。

这面貌平平的少年,忽然就被比到了泥土里。

安如岚心中浮现一股强烈的不甘心。

难道,她就要跟着这样的男人,庸庸碌碌的,度过此生了么?

目光忍不住,再次朝着高台上看过去。

那人却已转身,朝后行去。

青色衣袂上的鲜血,像是火光似的,灼烧了她的眼。

她推开搀着自己手臂的那只大手。

露出一点恰如其分的虚弱神态。

“我,有点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