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兰瘫了。
她在医院里呆三四天，医院就允许家属把病人带回家。
术后还是表现出嗜睡，头晕的症状，左侧的手脚无法活动，大小便暂时无法自理，短短几天头发就已经花白过半。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四处找沈明朗，趴在小儿子的耳边，口吃不清的表达：“帮……帮……你，你……”
“让我帮大哥？”沈明朗猜测。
徐青兰说了半天都没说清楚，着急得口鼻更加歪斜，吞咽的功能基本丧失，口水顺着嘴角流出，听见儿子的话，费力又坚定的点头：“帮……”
沈明朗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先沉声安抚：“好，我帮。”
徐青兰放心了，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的睡去。
苏黎看见这样的场面，忍不住一阵阵的冷笑，同时也心疼明朗，真不知道沈老大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她家男人一根脚趾头啊。
至于被徐青兰放在心窝窝里的沈老大，在出事的当天，甚至徐青兰都没出手术室，就带着媳妇离开，说是去公安局报案。
在苏黎看来，他们是即怕花钱又怕留在医院照顾病人。
……
回到家之后。
最大的问题就是谁来照顾徐青兰。
平时沈力也能帮忙，可毕竟年纪大了，总不能让老爷子一个晚上起来好几次给徐青兰接尿吧。
四个兄弟聚在一起彻夜商量，最后让沈老大夫妻伺候，其他三家轮流掏钱。
沈老二现在全面负责工厂业务，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秦春华要带两个孩子，自然也是没时间的，更不用说张翠珠了，跟徐青兰就是仇人，这次能同意拿钱出来，都是和沈老三吵八百次架才同意。
至于沈明朗内心的想法就是：我照顾可以，让我媳妇照顾那是不可能的，她回到自家爹娘跟前儿都没几年孝敬，跑这儿给徐青兰端屎接尿，他根本不想让媳妇受这罪。
所以当苏黎提出向学校请段时间的假留在黄花村时，沈明朗根本没让，直接打电话告诉大舅哥派车把妹妹还有小莹佳茵都带走。
张翠珠懒得看见沈宅那群人，抱着灿阳跑到厂子里去住，沈老三见状，自然是媳妇去哪儿他去哪儿，反正厂子里空的办公室很多，弄一张床就能住。
就当是给厂子打更了，嘿，两全其美。
一时之间，家里就只剩下沈明朗一个人，不过他也是忙得不行，马上进入寒冬，一些应急预案需要处理，还要时不时的去镇上开会。
……
这天，沈老大的新媳妇蹲在灶台前，沉着一张脸，听着东屋里传出来，搪瓷水杯撞击炕沿儿的声音。
越来越急促，越大越响亮。
老大媳妇抓起一把玉米棒用力扔在灶台里，通红的火舌瞬间吞噬，她没好气的站起来，走到东屋里：“你又想干嘛？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突发脑出血送去医院及时，所以造成的后遗症也没有那么严重，通过这几天的修养复健，康复许多，至少脸上的五官不再扭曲，左侧的手脚也能微微抬起。
“我要喝水！”徐青兰嗓音沙哑，口齿还是有些不清晰。
老大媳妇不耐烦：“喝什么水？喝多了就要上厕所，我嫁进来是给你端尿盆的吗？”
但是又怕她告诉沈明朗和沈力，拿着水壶给她的杯子里倒了一点水。
倒水的时候，忍不住讽刺：“你真有一个好四儿啊，天天有家不回，跑这儿来蹭饭，还过来问我有没有按时给你做复建，我真是欠了你们沈家的，照顾你不说还要照顾一个小的，嫁进来一天好日子没享受过，遇到的事一件比一件糟心。”
说完，又感叹：“你前面的那个儿媳妇朱霞倒是命好，早早脱离苦海，现在看见沈百山都绕着走，生怕惹到半点腥。”
连一丝一毫的夫妻情分都没有，有一次沈海想娘，偷偷跑回姥姥家，结果直接让孩子饿着肚子跑回来。
就担心沈家这些腌臜事儿找上她！
还有放高利贷的那事，前几天公安把那些人给抓住了，其中还真的有和沈百山在一起的女人，不过，还是需要按照信用社的利息把欠的钱补上。
好好的一个家，瞬间变成了无底洞。
老大媳妇骂骂咧咧，趁着其他人都不在家，她好好的出口恶气。
躺在炕上的徐青兰，只能控制一半的身体，左侧的手脚像是凭空消失，有时又像万只蚂蚁撕咬，痛苦不堪。
她回想起很多很多，同时也在恨自己，恨自己当初眼瞎，如今几个儿媳妇对比起来，还是苏黎最好。
那天苏黎亲自教大家如何给她做复健，如何按摩，哪里是学位…现在想想，小儿子家过得越来越红火，当上村长，还开大厂子，包括跟着他们混的三儿，也有了出息。
真正的命里有煞的是朱霞和眼前这个儿媳妇。
徐青兰：“命硬……”
“你说什么？”老大媳妇瞬间炸毛！
“命硬，克父母，克沈家……”
“老太太你都这样了你还敢说我？你知道什么叫作死不，越作越死，我看你离死不远了，不信就等着。”
老大媳妇想一想还不解气，抬手把她杯子里的水泼在地上：“喝什么喝，不怕我这个命硬的人给你倒水，喝了呛死啊！”
说完，就开始忙碌一家子的晚饭。
……
平淡又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踏入九零年代初。
今天是苏黎在第一人民医院实习的最后一天，明天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
心内科的卢主任，是个细高个的女人，五十出头，皮肤保养得很好，主要是技术好，对待病人很有耐心，苏黎实习的这段时间就一直跟着她身边，确实学到了很多。
她走进来，拍了拍苏黎的肩膀：“明天就回去了吧？”
“嗯！”
“学校说给你分配在哪工作的事了吗？”
苏黎摇头：“还没有。”
卢主任性格很好，脸上总挂着笑意：“没事，你这么优秀，没准昌医大还想让你留校任教呢。”
“不能吧。”
“怎么不能啊，这是他们最爱干的事。”卢主任说完，拉住苏黎的手，笑呵呵的说：“小苏啊，我可一直把你当徒弟，有一件好事跟你说，我先问你啊，儿科的张医生认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