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和袁嬷嬷面面相觑,苏瑜细声问,“你俩同时丧着脸,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说说吧,是不是闯了什么善不了后的大祸了?”
雪娇抿着唇,贝齿印将唇页扼得发白。
蝶依望着苏瑜,眼泪止不住的顺着脸颊下滑,“王妃,王爷……没了。”
方才还打趣的表情瞬间褪尽,苏瑜愕然的盯着蝶依,她不敢盯信蝶依的话,所以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响起她的话。头顶像是晴天霹雳落下来,又像是在这大冷的深冬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冰水,冻得她身心麻木,不能思考。
“你胡说什么呢?”袁嬷嬷见苏瑜脸色发灰,自己的心也跟着像是绑了块石头,不知道往哪儿一直沉下去。
“奴婢没有胡说,如今满京城都传遍了,三日前王爷率班师回京的大军路过乐平山,突然遭到雪崩的侵袭,七万大军有一万将士被大雪推进乐平山脚下的冰湖里,王爷为救被困的将士只身犯险,结果与那将士一起双双也坠入冰湖了。”
蝶依的话将苏瑜心中最后的希冀给压塌了。乐平山她是知道的,那一世沈重霖爱好乐平山的凉爽,她特意在乐平山山脚盖了一座院子以供他夏日有暇去纳凉。至于那冰湖,是因林间风送掠湖面,迎头扑面仿若冰而得名。她在乐平山山脚盖过院子,所以很了解冰湖的状况,这个季节应该结冰了,人落进湖里,又要冰雪覆盖在湖面上,能活着浮出水面的机率太小了。
苏瑜连连退着步,一霎间腿软跌坐在地。若不是袁嬷嬷手一直扶着,这样跌下去铁定会出事。她的脑子里,耳朵里嗡嗡嗡嗡响,以致于袁嬷嬷张慌失措的呼喊声仿佛遥远自天际。
紧接着苏瑜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孙学雍一下朝便将这消息告知了周老太太,周老太太来不认真梳妆,慌得直接披了件厚氅便出门往摄政王府赶。孙学雍作为苏瑜的表兄,又是陪周老太太一起,也跟正大光明进了摄政王府。
袁嬷嬷抹着泪在门口相迎,在去往明德院的路上边说边落泪,“……这都准备要出门子了,谁曾想接到这么个噩耗。”
“人现在如何?可请大夫了?大夫怎么说?”周老太太连续发问,足见心中担忧。
“人现在还睡着呢,一直没醒过,大夫把了脉只说忧思过重,什么时候能醒他也不能确定。”
“哪个狗屁大夫能说出这样没准头的话?”周老太太急得骂了起来。
袁嬷嬷道:“是莫总管去宫里请的御医,老奴也派人去请仁济堂的范大夫了,只是范大夫昨夜也不知去哪里出诊,一直没回来,已经给仁济堂那边留下话了,范大夫一回来就过王府来。”
二人说着就到了明德院,周老太太走到榻前一见苏瑜昏睡着,眼眶就湿了,“原本盼着你终于嫁了个可心的人,没想到又遭这一大劫难,往后你们孤儿寡母这日子可怎么撑得下去哦。”
周老太太这些话惹得室中无人不泪目,章嬷嬷担心周老太太的身子,上前言道:“老太太这是老糊涂了,竟说这些泄气的话,咱们姑娘是个什么人物?那可是个能自立门户的精明之人,就算失了屋里的主心骨,也是能当家作主的,且如今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谁能欺负得了她去?”
这番宽慰的话并未真正宽慰到众人多少,但好歹能让人心定定。
采玉领着济仁堂的范大夫进来。
范大夫诊了脉,说词倒与御医区别不大,但他有法子让苏瑜立即醒过来。在征求了周老太太的意见后,范大夫在苏瑜两手的虎口位置,以及头顶百汇穴的位置扎了银针,分别拈了几下后,先将两手虎口位置的银针拔了出来,最后再拔百汇穴的银针。
苏瑜的意识一直涣涣散散的,忽然有道光将她凝聚在一起,缓缓睁开眼,就见到周老太太等人殷切担忧的眼神。
“外祖母,您什么时候过来的?”苏瑜是笑着问的,问完,似想起什么,笑容便挂不住了,“您是知道了是吗?”
周老太太紧紧握着她的手,听着范大夫说,“王妃切记忧思过重,否则会动了胎气。”
苏瑜表情苦涩,“范大夫,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事,还劳请您在府里住上个一两日。”
范大夫没有拒绝,下去开宁神静气的汤药了。
苏瑜挣扎着想起来,袁嬷嬷立即扶起她并往她身后塞了个长迎枕,“姑娘想不想吃点东西,这天都要黑了,您不吃,肚子里那个也得顾着。”
苏瑜听着袁嬷嬷哽咽的声音,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外祖母,又劳您费心了。”
周老太太慈怜的看着她,“我与你雍表哥一起来的,你这是内室,他不便进来,一直在外头呆着呢。”
“外祖母,我与雍表哥有话说,您守了我这么久也该累了,让袁嬷嬷带您下去歇歇吧。”
她要见孙学雍?
也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
袁嬷嬷扶起周老太太起身,孙学雍进来刚要说话,又一道碧色的身影快速窜了进来,“阿瑜,你没事吧。”
岳云眉的意外出现让苏瑜多少有些惊叹,她扑到床前,将她看了个仔仔细细,“一进门就听说你昏过去,我还担心见着你时你没醒,好在是醒了,你可吓死我了。阿芳听到王爷出事的消息,也急得想过来看看,我阿娘好不容易将她留住,阿瑜,说句话啊,你这样不说话我害怕。”
苏瑜眼中温热一片,有人为她这样担忧,她很感动。
“你一进来就说个不停,我哪儿有机会开口?”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还嫌我话多。”岳云眉只敢做做生气的样子,不敢真的生气。
岳云眉这才发现孙学雍也在,朝孙学雍曲膝行礼,“孙大人。”
孙学雍拱手回礼,“岳四姑娘。”
岳云眉又神情凝重的对苏瑜说,“阿瑜,世子爷让我给你带句话,只怕就要不太平了,让你小心些。”
“世子爷人呢?”
“王爷出事的消息一传开,他便到府里见了我一面,然后就快速出城了。”
萧景仁与宣祈关系极好,自然不愿相信宣祈真会死在乐平山下,他要去探个究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也是她此刻的想法。
“世子爷定然是往乐平山去了,陛下昨夜收到消息,已令兵部尚书马大人通知左卫营将军石可言前去接洽后续事宜,听说打捞上来的尸体个个都冻得跟冰雕似的,什么姿势的都有,全都苦不堪言。”孙学雍复杂的接了一句。
苏瑜又往后靠了靠,右手无力的搭在床畔,目色深深幽幽的看着不远处袅袅上升的檀烟,“我一直就不相信皇帝会好心让王爷从连云班师还朝,原来是在乐平山那里等着呢。”
苏瑜一句话,令孙学雍和岳云眉一时间目瞪口呆,浑身紧绷。
“阿瑜你在说什么?”
岳云眉听不懂,孙学雍不糊涂,他回过神来紧张往前走了两步,“不……不可能。乐平山一入冬便积雪不断,何况王爷率七万大军班帅还朝,那可是七万条鲜活的人命啊,何况他们刚在连云打了胜仗,全都是有功之臣,陛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苏瑜打断孙学雍天真的想法,“表哥,大唐天下缺人吗?那七万人算什么?全都没了不过就是缅怀一阵的事,明年,后年,大后年,时间一久谁会记得?且除掉了王爷,他便没了顾虑,便以为可安享大唐江山。你不该对他产生什么仁君的幻想,皇帝其心这毒,在上次他命人自劫前往连云去的药材和粮草时,就已经显见的不是吗?”
孙学雍被说得哑口无言。
岳云眉终于听懂了,她被自己意会到的消息吓得浑身发颤。“是……是皇帝害死了王爷?阿瑜……阿瑜,现在王爷没了,他会不会来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