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倚仗自己是相爷的爱妾,待薛小蛮戏毕后找进后台与之闲话几句,苏玫沾着胡姨娘的光也与薛小蛮说上话,心头还是极欢喜的。只是苏玫没想到临走前居然能在广德楼前巧遇这样刺激一幕。
那是苏瑜啊!
那竟是苏瑜!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竟会在京城碰到她。是了,她偶听谁说起过上河县孙家举家迁往京城,却不曾想苏瑜也跟着水涨船高在京中落户。
只是她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居然有人要取她性命?
在苏玫心中,苏瑜是个蠢的,当初在下河县答应许她嫁妆时她便看出这个女人蠢笨如猪,她想着自己进入沈家后会彻底取而代之,偏她被休了,让她一腔手段无处施展,无趣得很。
“玫妹妹,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胡姨娘拢着披风从里头出来问。
苏玫摇头,语气淡淡,“没什么。”
……
众人回到孙家,孙学雍半截袖子被血染透,哪里能瞒得住人?
霞晖院灯火通明,一盆一盆干净的温水进屋,一分一盆染了血的出来,余氏瞧着焦心不已,一个劲儿追问丈夫到底发生了何事?孙廷梧也是一知半解,但见那时王毕甫要说什么,孙学雍便叫随从堵住了他的嘴,显然是知道他会说什么的。
此时孙学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这孩了从小爱书不爱武,虽说文有成就,到底在性命攸关时无法防身。他想知道此事的来胧去脉,看着孙学雍额间冷汗又不忍心。
很快周老太太扶着秀娟的手,神情凝重且焦急的走来,“人是不是晕过去了?大夫来了么?这出去看场戏,怎么就突然遇到人行刺呢?”
孙廷梧赶忙迎出来,扶着周老太太进到内室,见到要晕不晕却是无法说话的孙学雍,“雍哥儿,我的好孙儿,你可别吓祖母啊。”
“这人怎么成这样儿了?谁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老太太夜里出门,章嬷嬷怕地湿滑专程给她用上拐杖,这会子周老太太心急,手里的拐杖不停的戳着地皮。
孙廷梧严肃的目然徒然落到一旁不停落泪的孙娴身上,“娴姐儿,此事关乎瑜姐儿,你与她又走得近,不该不知情,你说清楚,为什么王毕甫要拿刀去杀瑜姐儿?”
什么?杀瑜姐儿?
周老太太闻声身形一颤,心窝子一揪,“天啊,我只听说雍哥儿伤着了,瑜姐儿呢,她人在哪儿呢?好好的怎会有人要杀她呢?她伤着没有?你快说啊!”
“阿娘,阿娘。”孙廷梧将周老太太拉到圈椅软垫上坐下,“您别着急,瑜姐儿没大碍,只是额头被撞破了皮。”
“撞破了皮?那不是要破相了?”虽说无性命之忧,但周老太太听说苏瑜受伤仍有些坐不住了。
孙廷梧又将老太太按下,“阿娘您别着急,咱们现把事情搞清楚好不好?”
“对对,先搞清楚。”周老太太看着孙娴问,“娴姐儿,你赶紧说说,王毕甫为何要杀瑜姐儿?怎么雍哥儿又被伤着了?”
孙娴下撇着嘴巴,跪在周老太太跟前,心怀愧疚,颤着声音,“阿爹,祖母……。”
彼时苏瑜也回到景晖院,袁嬷嬷细细为苏瑜查看伤口。伤口只有指甲长短,斜在苏瑜的右眉上方,止了血,看起来已没那么可怖,但在袁嬷嬷眼中仍是十分揪心。
“嬷嬷,会不会破相啊?”采玉手持风灯立在一侧,让袁嬷嬷将那伤口看得更清楚。
袁嬷嬷责备的望了一眼苏瑜,“真是天降下的祸事,霞晖院已是喊了大夫,一阵把大夫请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采玉,你去外头守着,看夏莲回来没有。”适才一回到景晖院,苏瑜便吩咐夏莲去霞晖院打探消息,因为孙学雍失血过量,看起来很不好。但苏瑜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孙学雍再文弱书生,也不该伤着手臂就软弱得那样厉害。
“是,姑娘。”
袁嬷嬷接过采玉手中的风灯,又仔细打量苏瑜右眉上的伤口,苏瑜虽能体会她的担忧,还是嫌弃的扭过头去,“嬷嬷,你只顾看又好不了,还看着难受,快把灯撤下去。”
“姑娘还有精神耍嘴皮子,想想老太太要是知道你受伤的事你要如何交待罢。”
苏瑜被袁嬷嬷一怼,这的确是个麻烦,皱了皱眉,想着要不要关起门来谁也不见。忽然发现没见着蝶依,雪娇打帘进来,苏瑜问,“刚还见着蝶依,现在她哪儿去了?”
雪娇看了一眼袁嬷嬷,笑道:“说是有事离开一会儿,这就该回来了。”
身为她的贴身女使,什么事不是围着她的?蝶依这一出去,再加上雪娇看袁嬷嬷时不寻常的眼神,苏瑜徒然想到什么,脸色渐渐黯淡下去。
显然苏瑜的反应雪娇也看在眼里,她垂眼,默认的态度坐实苏瑜的猜测。
这样一来,周老太太那里的麻烦就不叫麻烦了。
……
那厢听完孙娴的陈述,整个室内落针可闻。
灯影被透过窗缝吹进室内的寒拂得摇摇曳曳,所有人的身影都跟着晃晃悠悠。
孙娴头低垂,轻轻抽泣。
竟是真的,当初谭氏指证苏瑜夜上青楼,竟是真的。周老太太内心十分痛乱,苏瑜竟然骗她,甚至仗着她的宠爱将孙家人耍得团团转。
“阿娘,那王毕甫已让儿子扭送至衙门,但王毕甫毕竟与余家有牵扯,如何处置还请阿娘示下。”孙廷梧见周老太太不作声,心知她定是被孙娴所述之事给震惊到了。
可周老太太却并非是震惊,自打当初苏瑜开始谋算离开沈家,那一步一扣的谋划岂是寻常后宅女子能思虑的?她锋芒掩抑至今日,哪一环不是深思熟虑?她难过的,是她疼爱的瑜姐儿居然把她也拉进她布置的局里了。
“二老爷,王毕甫伤了雍哥儿,就算王淑珍找上门来为妻也是有说词的。”余氏还算拎得清,“此事虽说瑜姐儿未能事先告知,但却不能否认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咱们娴姐儿。王毕甫无耻,咱们可不能忽视瑜姐儿的好意啊!”
余氏这样说也是有私心的,当初娴姐儿先与王家订了亲,之后娴姐儿才因苏瑜结识了岳霍两个贵女,做阿娘的能看出来孙娴在接触岳霍之后不时展露的自卑感。往后岳霍的夫家定是权势显赫,像王家那样的夫家怎配与岳霍二人结交?
成婚那日闹出那样的丑事,余氏事后却是庆幸,既能光明正大摆脱王家,又不会连累娴姐儿的声名,往后与岳霍两家走得亲近,还怕娴姐儿找不到一户门庭不低的权贵做夫家?只是没想到这背后的推手竟会是苏瑜。
周老太太是人精,余氏这样说话她并非不能理解这话背后的深意,只是面上孙家和王家是拐着弯的姻亲,她还是得问一嘴,“老二媳妇儿,你不怪瑜姐儿胡来坏了娴姐儿和王家的姻缘么?”
“阿娘,娴姐儿是我的心头肉,平日里掉根头发我都心痛半日,好在是知道了王毕甫品性不端,不然娴姐儿真要和个女伎共侍一夫,咱们孙家的脸可往哪儿搁?”
听见余氏这样说,周老太太心头对苏瑜的埋怨淡了些,觉得余氏很识大体,“可你们余家和王家毕竟是姻亲,你还得回娘家,那王氏又是个泼的,我看还是别把事情做得太绝,叫你阿娘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