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孙廷梧脸色气得铁青,孙学雍再出来迎客,竟不料听到这番让人大跌下巴的说辞,他实在难以相信即将成为自己妹夫的王毕甫竟跟个女伎有如此渊缘,真让娴姐儿嫁过去,那后宅子岂能清停?“你这女好不知耻,竟敢当众污蔑我妹夫,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玉枝被人冷喝,她突然跪在地上,开始大喊,“孙娴姑娘,孙娴姑娘,奴家求你见见奴家吧,你要是不承认奴家与王郎的情分,奴家就无路过去,没活路了呀。”
玉枝在门口大喊大叫,那些不知情由的百姓越围越多。
路人甲说:“王长史,是在晋王府当差的那个王长史吗?”
路人乙说:“可不就是他,我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与女伎纠缠不清。”
路人丙说:“要不是这女伎怕王长史不允诺,跑到这孙家门口闹一场,她与那王长史的奸情只怕就要被蒙混过去了。”
路人丁说:“是呀,若是孙姑娘今日真进了王家拜了天地,这辈子得这样一个夫婿要怎么见人哦。”
路人甲又说:“今日这女伎算是做了件好事,我敢打赌,今日王家这亲肯定是迎不成了。”
路人丙又说:“我也这样认为,就是不知孙家这姑娘是不是对这王长史也是一往情深。”
……
众人说得热闹,孙廷梧父子皆是面上冷俊。
一个丫头飞快往待客的茶厅跑去,那里余氏正和个官家太太拉着手说着热络话,余眼看到小丫头无礼,想着该叫管事嬷嬷仔细归置归置,那小丫头站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余氏脸色瞬间青白,忙忙与那官家太太告了罪往霞晖院而去。
霞晖院中,孙娴已经从秋菊嘴里得知了大门口所发生之事,震惊之余又十分悲痛。好好的大喜日子,怎的会发生女伎到门前闹事的这种事?大门外肯定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热闹,看笑话,往后她还要怎么做人?
孙娴掌心冰冷,孙嫣姐妹俩,孙妨姐妹俩均不知如何宽慰。
孙妨到底要大些,站到孙娴身边,看着镜中她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头上那些新娘头饰,显得格风讽刺,“娴姐姐,或许是那女伎污蔑姐夫也说不定,你别太往心里去。”
“那可不一定,秋菊不是说了么,那女伎与姐夫都好了近两年了。”孙嬉快人快语,一说完赶忙缩了声音,心虚的瞟了一些孙娴,见她毫无反应,猜想她是不是没听到?
“我和妹妹去外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娴姐姐等等啊!”孙嫣说着拉起孙婉就往外跑了,她俩这是要去看笑话,那大门口还指不定怎么热闹呢。
孙嬉也想去,受了孙妨一记眼刀才乖乖坐了回去。
余氏匆匆赶来,身边的杜嬷嬷扶起她迈过门槛。
余氏见着一脸心如死灰的孙娴,眼泪顿时就出来了,“那个挨千刀的,竟是个畜牲不如的东西。”且说,且走到孙娴身边抱住她。
孙娴得了依靠,感受到阿娘在一抽一抽的哭,她心底的那点泪意也终于被勾起来,紧紧的抱住余氏,头窝进余氏的怀里放肆的痛哭起来,“阿娘,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搞错了?我往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哦。”
“呸……。”余氏啐了一口,“好好的日子竟遇着这腌脏事,你也别急,待我一会儿去找你爹,那王家迎亲的一来,势必要让他给你个交待,否则这事儿没完,咱们孙家虽才在京城立足,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唔……。”孙娴便不说话了,只顾哭。
前头有他爹顶着,孙学雍便抽身赶回了霞晖院,再看到妹妹那一袭喜庆的吉服时,显得格外讽刺和刺眼。
“妹妹。”
孙娴听见孙学雍的声音,将哭花的脸露了半边出来,“哥哥。”
“阿娘。”
余氏应了,“前头怎么样,那女伎走了没?”
孙学雍摇头。
余氏便恨道:“她到底要干什么?她不要脸,难道要叫咱们孙家也把脸丢干净吗?”
“阿爹让儿子跟阿娘说一声,和王家这亲算是毁了,阿娘若无意见,一阵王家来迎亲,便当众掰扯清楚,咱们家也能挽回些颜面。”
还是二爷想得仔细,她现在是气急了,万不能想到那么多的。余氏点点头,反正此事上更丢脸的是王家,她孙家不过是个受连累的。然则,虽是如此,只怕孙家也得让人在背后诟病一阵子。
“去吧,按你爹说的办。”
“是。”
孙学雍折身而去,余氏垂下头扶着女儿的后背,难过得呢喃,“我可怜的女儿。”
孙妨和孙嬉面面相觑,这会子皆不知说什么好。
景晖院,雪娇得了消息,立即报给了苏瑜。彼时苏瑜正歪在小榻上,手里拿了本袁嬷嬷看来不怎么正经的话本子。
“孙家二老爷是个有气节的,已经拿了主意并通给了二太太,只可怜娴姑娘捂在她阿娘怀里泣不成声。”
“娴姑娘后生,没经过什么大事,这会子难过,待她想通透,便晓得这是件好事。”蝶依分析起来。
雪娇偷偷拿眼看着苏瑜,见苏瑜无甚大反应,也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今日难得有个好天气,孙娴却没能在这个好天气里将自己嫁出去,虽说有先前孙妤带给她的优虑,她定了亲,要嫁人,大抵还是揣了不少期待和憧憬。蝶依的话很在理,这也是她制造这场热闹的初衷。
“瞧你这老气横秋的,竟跟袁嬷嬷一个口吻。”
“姑娘说我什么呢?”
袁嬷嬷打帘进来,适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几人浅笑不语,袁嬷嬷也没多纠缠,只面色凝重的看向苏瑜,“二房的秋菊来了,说是二太太遣来请姑娘去趟霞晖院,我估摸着该是娴姑娘心头郁结,让姑娘过去开导呢。”
雪娇皱眉,言道:“谭氏不是在霞晖院么?”
“我也问了,说是大门口闹的事一传进后院,她就托辞跑出去看热闹了,哪里有闲心顾娴姑娘。”袁嬷嬷对谭氏也颇为不满,这个二奶奶,可真没半点儿主子的样子,就跟那市井泼妇一个性情。
晌午时分,一纵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由远而近,皇城里什么迎亲阵仗都见过的百姓此刻对大马上坐的新郎倌极感兴趣,他们都太想知道新郎倌看到此刻跪在孙家门口的女伎时会有何反应。
王毕甫戴着新郎帽,身穿新郎服,脸上带着即将成婚的洋洋喜气。他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兀自认为那是对他的恭喜,还拱手不时左右回礼,一脸得意。
人群渐渐散开,马上的王毕甫在看到哭得我见犹怜的玉枝时脸色顿时煞白。心头万千头绪路过,不论那一条都足以令他神色失去沉稳,态度失去从容。但他能任晋王府上的长史,经的事,见的世面足以令他很快收起眼中慌急,镇定下来。
王毕甫翻身下马,举止一派若无其事的潇洒。
“王郎,你可算是来了。”玉枝一见王毕甫便要扑出去。
王毕甫斜了眼孙廷梧难看的脸色,心头还是打怵,他躲开玉枝扑来的娇弱身躯,双手抱拳看向孙廷梧父子,“岳父大人,舅兄有礼。”
孙廷梧看着王毕甫神色如常的面孔,有丝疑惑,莫不是这女子污蔑?他抬手指着玉枝,“她是谁?与你可有干系?”
王毕甫淡淡瞟了一眼玉枝,今日是打定主意不能与玉枝相认,“回岳父的话,这女子小婿并不认识。”他是喜欢玉枝,他喜欢她在床上的妩婿风情,但他也清楚,孙家是万万不会容一个女伎与孙娴一并侍夫的。
玉枝花容一变,几步站到王毕甫跟前,扯着王毕甫喜庆的宽袖,“王郎,你好狠的心呀,前些时日你还在飞燕楼同奴家双宿双栖,山盟海誓,怎的,下了奴家的床榻便要不认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