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络腮胡痛得血脉充目,那双眼像对要凸出眼眶的牛眼。十字桩被他摇晃得铛铛作响,滴落在桩下的血诡艳暗红,他想咬牙撑住不吼叫,但巨痛使他无法自制,他声嘶力竭的喊,“宣祈,你也就这点儿手段,来吧,爷不怕你。”
萧景仁朝另一个属下望了一眼,那人会意后拎起一桶带盐的水朝络腮胡泼去,络腮胡瞬间痛不欲生,惨叫声愈加凄厉。
苏瑜抿着下唇,下唇让她抿出血。若不是被宣祈拥着,她早已被眼前的惨况吓得滑到地上。她看到下属一刀一刀将络腮胡腰上的肉一刀一刀像片鸭子似的片下来,然后随意扔到地上。等到再一阵血腥冲进鼻息时,苏瑜抗不住呕了。
苏瑜呕了一地,把昨晚吃的隔夜饭都呕了出来,呕到最后只有酸水。如此,仍控制不住胃里的痉挛。
宣祈也不嫌恶心,就用他扯下的苏瑜的巾帛一点一点为她拭唇,动作轻柔极了,像是情人间的遣绻旖旎。
苏瑜冷视着他,眼中满是恐惧和抗拒的碎芒,“我要离开这儿,让我走。”
宣祈抬起一只手半捧着苏瑜的右颊,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你可以给他一个痛快,偏要这样折磨他,你就是个魔鬼。”
下的定义虽然不好,但也让苏瑜对他有个认识,宣祈很高兴。“求我,求我就让你离开。”
求他?
不可能!
苏瑜咬牙。
那边络腮胡已经痛晕了过去,苏瑜耳畔终于清静。她瞪着宣祈一脸看不出情绪的笑,倏地张开嘴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湿热的血在她齿间流淌,她用尽力气似要将他的皮肉咬下来。
宣祈面不改色,就像看着自己中意的猫。
感觉血流进自己的喉咙,苏瑜咬不下去了,她才不要吃宣祈的血。
宣祈看着被苏瑜咬下的齿印,若她心再狠些,那口皮肉就要下来了。他继续用苏瑜的巾帛为她拭着唇边的血迹,声音一派悠然,“瞧瞧,咬得这么狠,这辈子估计都得留下伤疤,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心痛。”
心痛个鬼,苏瑜在心中暗骂,“我要走。”徒然收敛所有的脾性,苏瑜略显疲倦的言道。
“早这么说话不就好了。”宣祈边说边将人打横抱起,背对着萧景仁说,“凌迟他一条腿,丢到漕帮门口去。”
苏瑜耳边嗡嗡响了一阵,感觉宣祈抱着自己的后背温温热热的,她该是被吓出了汗。
从屋子里出来,外头的空气虽然也不好闻,但也让苏瑜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阿晗呢,他知道你还有这样狼戾的一面吗?”苏瑜站在路上,脚下踩着泥草,望着宣祈,努力平复内心的燥涌。
宣祈抬起手想去碰苏瑜。
“我送你。”
“不必。”
这里的路她并不陌生。
只是双腿双脚有些不听使唤,走得扭扭捏捏,像吃醉了酒。
宣祈瞧着,终于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过头了?
人群渐渐密集起来,方才被马惊过的地方业已恢复平静。
苏瑜看着雪娇神色焦急的到处张望,偏过头来也终于发现了苏瑜。
雪娇又惊又喜跑到苏瑜面前,“姑娘,你这是去哪里了,叫我们好找。刚才被惊马冲散,发现姑娘不见了,我们蝶依都急坏了。”
“蝶依呢?”
“找不见姑娘,蝶依回船上叫人去了。”雪娇又道:“姑娘,你脸色怎的这么难看,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瑜摇摇头,扯起一抹淡笑,“咱们回去吧。”
在方才夏莲被鱼水溅到脸上的地方与蝶依带来找她的人汇合,苏瑜编了个理由解释了失踪的原故。回到船上,周老太太吓得头都不晕了,直拉着苏瑜的手吩咐赶紧起程。
京城,孙府。
蒋氏夫妻先到京城,在青晖院落脚。
孙妨因着离开上河县多时,身子虽是恢复了,但心性却有了大的变故。变得胆小怕事,夜里一丁点儿动静都会被惊醒,弄得晚上还得有个丫头陪着才能睡得安稳。
蒋氏收到来信,得知周老太太领着苏瑜先来京城,是气得浑身发抖。
那个小贱人,将她的宝贝姑娘祸害成这样,她还真有脸来。
早晨收到报信小厮说周老太太的船傍晚就能停进西门码头,她捏着书信,心绪再也无法平静,干脆到园子里走走,散散她满心的忿怼。
孙家二房媳妇余氏和长女孙娴是六月进的京,蒋氏过了影壁穿过月洞门,正巧瞧着她正看管园婆子培土。
“二嫂嫂。”
余氏偏过头来,一脸的温婉和善,“原来是三弟妹,快来瞧瞧,尤大嫂子种的这花叫美人脸,说是会因着阳光的强弱变颜色,可不就像美人的脸一样一会儿一变么。”
这余氏是闲得没事做么,竟有空看这些下人栽花培土。蒋氏心里鄙夷,面上还要表现得极有兴致,“是吗,那我真要好好瞧瞧。”
余氏抬手招招,让蒋氏站到她身边。
蒋氏敷衍着话,“果真是好看呢,阿娘明儿定是会逛园子,瞧见了肯定喜欢。”
余氏听出蒋氏话里的敷衍,想着她平日里只在屋里关心妨姐儿,怎的今日有空逛园子?
“这园子里还有好些空地呢,等阿娘来了让她捡自己喜爱的种。那边我留了一块三色土,专门让阿娘种她爱的兰草。”
蒋氏瞧着余氏,徒然满脸阴郁,“二嫂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在乎这园子里种什么花培什么土。”
这蒋氏果真心里有事,余氏甩了甩帕子,指着不远处的八角亭,“走,我们过去坐坐。”
蒋氏刚一坐进八角亭便开始抹泪,“二嫂嫂,你也是有姑娘的,怎么就不着急呢。”
余氏吩咐丫头秀娥去端副茶席过来,听着蒋氏这样说,心里便清楚她要吐什么苦水了,“我晓得你的难处,可是这是阿娘定下的,咱们总不能忤逆长辈的决定不是?”
“我家那个不中用,但凡二哥哥开句声,阿娘定是要听的。”蒋氏越说越委屈,还抱怨上了。
余氏接道:“你二哥哥就算说话管用,他也远在端州,说的话阿娘也听不见啊!”
蒋氏被怼得没脾气,又不敢得罪余氏,毕竟现在只有将余氏和娴姐儿拉来与她同一阵地,才会有机会将苏瑜赶出孙家。
“妨姐儿真是命苦哦,让苏瑜那个小贱人害得这样,阿娘还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只可怜我的妨姐儿……。”蒋氏哭得是真伤心,抽抽嗒嗒的说:“但凡阿娘一碗水端平,多为我们孙家的姑娘着想,我的妨姐儿哪儿来那场祸事?
这个三弟妹蒋氏,在做姑娘时便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嫁了三弟弟又偏三弟弟生了病,性子更是刁钻跋扈,平日里三弟弟没少受她欺压,她家夫君总为此事愁眉不展,甚至有在她面前提起想请族亲出面将她休出孙家的想法,还是她求他念着两个侄女的面千万不能开这个口。
“瑜姐儿也可怜,大妹妹走得早,苏家妹夫又娶了那样个女人续弦,你做舅母的大度些,不与个孩子计较。”余氏抬手沏了茶送到蒋氏面前。
蒋氏不依余氏的话,愈加抵毁起苏瑜来,“我这做舅母的哪里亏着她了?幼时来孙家,哪次我不是糖果饼子都往她怀里塞?如今长大了倒来恩将仇报,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下贱东西。”
这种恶俗难听的话蒋氏都能宣诸于口,得是有多恨瑜姐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