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扬高了小脸望着徐慕舟,最终惶惑的眼底,渐渐变的明亮璀璨:“我认得你!”
“你认得我?”
徐慕舟不由微惊,蹲下身来,轻轻抚了抚小姑娘小脸:“你怎么认得我?”
“我在我妈妈藏的照片上看到过你……”
琪琪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紧紧捂住了小嘴。
徐慕舟静静望着她,手掌落在小女孩儿瘦骨嶙峋的肩头,轻轻握紧:“琪琪,你妈妈是谁?”
琪琪使劲摇头,更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徐慕舟极有耐心,轻抚了抚小姑娘枯黄柔软的发:“琪琪在害怕什么吗?”
琪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徐慕舟将琪琪抱了起来,许是他身上军服,给孩子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琪琪最初身子还有些紧绷,但很快,她就放松了下来,十分依赖的靠在了徐慕舟怀中。
“琪琪现在还怕吗?你看,叔叔是军人,军人可以打跑所有的坏蛋……”
琪琪摇摇头,抱紧了徐慕舟的脖子,咯咯笑:“不怕了。”
“那,琪琪可以告诉叔叔,你妈妈是谁了吗?”
徐慕舟继续耐心的询问,小姑娘是混血,其实生的很漂亮,但徐慕舟心底总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
这小姑娘明明全然是陌生的,可徐慕舟却总感觉,她和他们,并非是全无渊源。
“我妈妈说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她是我妈妈,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的时候,才可以喊妈妈。”
琪琪稚气的回答着,徐慕舟的眉毛却微微动了动。
他还记得云晟的线报上说,琪琪一直被这个贩毒集团控制着,那么,她是什么时候接触到了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又是什么时候和她说的这些话,为什么,说了这些话?
“琪琪,你妈妈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些话?”
琪琪眨了眨眼,十分童真可爱的回答道:“就是刚才啊,没有很久……所以,琪琪记得可清楚了!”
徐慕舟只觉得心脏深处,忽地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他的脸容渐渐冷凝沉肃了下来。
琪琪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小脸绷紧,吓的微微有些泛白。
徐慕舟深深的看了琪琪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琪琪交给警卫员,叫了李副官过来,“你立刻让人去查一下,英男当年嫁人之后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全都要查清楚,不能有丝毫疏漏!”
李副官吃惊不已,却还是立时应道:“是,军长,我现在就去查。”
“慕舟哥,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好好的忽然要查英男的事……”
“我现在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
徐慕舟眉宇深蹙:“陈默,淮安,这些日子,你们留在医院那边,帮我照顾小山和弯弯,我把陈敢留给你们,有什么事,什么不对劲儿,都第一时间告诉我。”
“慕舟哥,是不是小山要有危险?”
“慕舟哥……小嫂子之前放走的人,就是云晟?”
江淮安表情有些难言的复杂,似是很艰难的问出了这一句。
他问完,陈默也有些尴尬的别过了脸去,目光躲闪不敢与徐慕舟对视。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当时个个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此时知道实情之后,也不免有些汗颜自己的武断与愚蠢。
“云晟的身份虽然暴露了,但还是少议论的好,毕竟,他的人身安全是第一重要的。”
“是,慕舟哥,我们记住了。”
江淮安说完,等了等,又道:“之前小嫂子的事,是我们对不住她……”
陈默紧抿着嘴,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当时我们没搞清楚情况,太莽撞了。”
“不怨你们,当初我们都不知道,周念她自己,也不知道。”
江淮安和陈默对视了一眼,忙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们对不住小嫂子,总得给嫂子道个歉。”
徐慕舟往前走了几步,忽而想到自己让人送回滇南去的离婚协议,心口不由得梗了梗。
他站定,足足站了半分钟,方才低沉说了一句:“再说吧。”
……
周念不知自己浑浑噩噩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她还伏在客厅沙发上,外面的天色却黑透了。
她觉得头有点晕,胃里也翻搅着难受,伏在沙发边缘上就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整个人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周念强撑着起身,想要去倒点水,却有开门的声音细微传来,伴随着佣人小心翼翼的询问:“周小姐,您醒了?要喝水吗?”
是了,她和徐慕舟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现在,她签完字的协议,应该早已送到帝都他的手中了。
所以,她也早就不是什么徐太太,而是,周小姐了。
周念自嘲的笑了笑:“麻烦你了。”
佣人白日里躲了起来,本就心虚,这会儿见周念态度没什么变化,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给您准备……”
很快端来了水,甚至还是兑了蜂蜜口感正好的温水。
周念一口气喝完,又要了一杯,才觉得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脸上被搧了耳光的地方依旧很疼,嘴角结了血痂,稍稍张开嘴撕扯到伤处就疼的厉害。
而最严重的,还是那恶意踢向她小腹的那一脚。
直到此时,周念还不能直起身子来。
她让佣人回了房间,自己勉力掀起衣服看了看,果然,被踢中的那一处,已经是一大片碗口样的青紫淤血。
周念此时心中所想竟然是,若是她已经让温庭森给她安排好了手术,已经具备了怀孕的可能,甚至已经有了身孕,那么这一脚踹出来,后果肯定更可怕吧。
还好,她现在没什么好失去的,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夜色越来越深了,周念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睡意。
之前在帝都,没有睡意是因为要等着徐慕舟归家来,心里总还是有个盼头的。
而现在,人生好像忽然就到了尽头。
再没什么好期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