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她看了一眼周念,冷冷道:“现在没有外人,我们也都是女人,你脱了衣服,让我和亲家太太亲眼瞧一瞧,如果没有,你也就摘出来了……”
“如果我不愿意呢。”
“周念,别给你脸不要脸!”
徐老太太抄起面前的茶盏,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徐家高门大户,她嫁过来几十年,儿孙争气,徐家名声越来越盛,却偏偏现在,几十年的好名声,都要折在了这个周念身上!
“我不会脱衣服的,如果老太太觉得我玷污了徐家的名声,不配做徐家的儿媳『妇』,那……”
“那就怎样?难不成你想离婚,你舍得离婚?”
“对啊,那就离婚好了。”
她不会当着徐家老太太和林太太,还有徐家这些佣人的面,脱了衣服,任她们检视的。
这样的屈辱,当年在周家时,她早就受够了。
周太太和她的女儿糟践人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恨不得将人踩死在泥地里。
非但要你皮肉上受尽苦头,更是要彻底摧毁你的全部自尊和意志。
周念永远无法忘记,母亲当初怎么死在周家的。
周世昌和母亲几夜欢愉之后,就将出身卑微的母亲抛在了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可周太太却容不下因为这几夜的欢愉怀上身孕又偷偷『摸』『摸』生下了孩子的‘贱人’。
那好象是一个夏夜,母亲被人污蔑和周家的仆从私通。
周世昌问都没问一句,直接撂下一句话‘那就打死吧。’
所以她的母亲,就在周太太那些如狼似虎的仆从手下,被扒光了衣服,绑在长椅上,用藤条活生生的抽死了。
周念还记得,母亲最后只剩下一口气,她冰凉的手攥着她的,紧紧的攥着,她整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透明的,她口中不停的往外吐着血,她对周念说,你要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样,也要努力的活下去,不要像母亲这样,不要像母亲这样……
她一直都牢牢记着,她睁大了眼,牢牢的记着母亲死时的样子,她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这辈子,都不能像母亲这样,被人污蔑,糟践,钉在耻辱柱上。
这场局早就布好了,她就算是再怎样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因为她的胸前确确实实有一粒痣,那痣『色』泽嫣红,在她雪白毫无一丝瑕疵的肌肤上,十分清晰,醒目。
而那痣,又不是在她胸口,是在她左ru下缘。
她连辩解只是意外走光被人窥到,都不可能。
周念说完离婚两个字,恍惚了很久,直到徐老太太又怒冲冲的抄起茶盏摔在了她的身上。
她只是垂眸看了看衣摆上的汁水淋漓,平静的开了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徐慕舟已经知道了滇南的这些事吧。”
“周念,你也该庆幸慕舟现在在帝都,离滇南太远,若不然,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睡觉?”
“既然徐慕舟不在,那就请老太太做主吧。”
周念面『色』十分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会儿整个人手脚,脊背都是冰凉的。
这一切,她早已在心里想了无数次,她也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所有的心里建设,到了离婚那一日,她或许会有点难过,可却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可此时,周念终究还是悲哀的发现,她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徐慕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在最绝望最孤独的那些岁月里,徐慕舟,也曾不止一次的庇护过她。
她对于他的一些情感,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我本来就高攀不上徐家,也配不上徐军长,这一场婚姻,是我算计来的,三年半,已经是上天恩赐,老太太,徐军长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他并不喜欢我,与我离婚,他今后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温柔贤淑的妻子,也好过我这种任『性』脾气犟的人,总是将他气的火冒三丈。”
周念说着,声音顿了顿,“我本就是两手空空嫁到徐家来的,这些年,徐家给我锦衣玉食,并不曾苛待我分毫,因此……”
徐老太太抿紧了嘴,望着这个她一向不喜欢的儿媳『妇』,她是有些意外的,意外周念会说出这样话,意外她,竟然就真的要和慕舟离婚。
她知不知道她如今的徐军长太太的位子有多少人觊觎,眼红,她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而林太太,更是目光中控制不住的带出了几分的讶异,这周念,莫不是真的疯了?
旁人遇到这样的事,定然会百般为自己辩解,再不济也要拼命求长辈原谅,绞尽脑汁为自己开脱才是,可她张嘴就提了离婚!
她知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徐慕舟?
昔日滇南的军长,如今帝都总统先生最器重重用的红人,重臣!
就凭当初帝都动『乱』,他辅佐总统先生的功劳,他这辈子必定前途无量。
可周念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因此什么。”徐老太太此刻的声音倒是平和了几分。
周念轻轻开了口:“徐家的一切,我都不要,一根针一根线我都不会拿走,我净身出户。”
“你这样说,是承认了你做了错事了,所以才会什么都不要?”
周念摇了摇头:“我没有做过的事,我永远不会承认,只是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所以,干脆也就不再浪费口舌,而之所以什么都不要,不过是因为,这些原本也就不是我的,上天已经厚爱过我一次,我很知足了。”
“你倒是个明白人,只是,当年娶你,是慕舟一意孤行,如今你要离婚,我这个老婆子也做不了儿子的主,你自个儿对他说吧。”
徐老太太缓缓站起身来:“周念,你嫁过来几年,确实半点功劳都没有,徐家没有亏待过你,你却亏待了徐家。”
“是。”
“你脾气倔,『性』子也闷,慕舟更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你们俩,也实在不是良配,离婚,说不定是好事。”
“老太太您看的明白。”
她打小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心里所想再多,都不会轻易说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