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和阿英的眼圈也都红肿着,上前劝道:“按少主吩咐的做吧,把小姐的东西好好收一收,小姐用惯的东西,那些补『药』,外头买不来的,都是咱们少主苦心为小姐搜罗来的……”
“咱们少主……也太可怜了。”
阿月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也不知道咱们小姐……到底心里有没有少主。”
“阿月……别说这些了,小姐,小姐待会儿就要跟人走了……以后,也不要再在少主跟前提起小姐了,免得他难受。”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少主,少主他太可怜了……”
“可少主是心甘情愿的啊。”
“就是因为心甘情愿,我心里才会更难受,如果小姐永远都是玄薇,永远留在这里,该有多好……”
“别异想天开了,也别再『露』出什么马脚来,浪费了咱们少主的一片苦心。”
“嗯,我知道了,我去收拾小姐的东西……”
“去吧。”
“阿彩,你说,咱们将来还能遇上小姐这样好的主人吗?”
阿彩也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阿月往楼上看了一眼,心头怅惘一片,说不出的难受和失落。
以后,这里大约再也不会听到那样欢快无忧无虑的笑声了。
……
厉慎珩看着静微的东西一箱一箱的搬上私人飞机。
他知道这些都是玄凌给静微置办的,他并没有阻止。
“先生,这是玄凌让人送过来的『药』,他特意叮嘱了,静微小姐每周都要按时吃一次,三个月的『药』量吃完,她的身子就无碍了。”
“我知道了,你把『药』妥善收好。”
周从应下,将这小小木盒仔细的收好了。
“玄凌去了何处?”
周从摇了摇头:“他早上乘车离开了,走之前,与小姐说的是,去出差了。”
厉慎珩点了点头,“你去准备一下吧,马上就出发。”
他低头去看仍在沉睡的静微,他控制不住的轻轻触了触她的脸庞。
这终于不是梦也不是虚幻,她终于回到他身边来了。
厉慎珩俯身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吻,他握住她温软纤细的手指,与他的手指交握收紧,睡梦中,她的眉宇轻轻蹙了蹙,厉慎珩听到她好似呢喃了一句什么,但却没有能够听清楚。
……
那是她很多天才会偶尔出现一次的短暂清醒。
那短暂的清醒,是珍贵而又难得的。
田芳华躺在污迹斑斑的床榻上,仰头看着同样污秽的天花板。
她闭了闭眼,像是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又回到了帝都虞家的宅子里去。
那些小桥流水,雕梁画壁,那些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数年时光,像是骤然间又置身其中了一般。
虞夫人永远都是温柔可亲的样子,她的手很软很暖,虞政委虽然常常都是很严肃的样子,但是在她这个唯一的女儿面前,他却是永远都是一副慈父的样子。
那些日子多好啊,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窗子那里透进来斑驳的阳光,她觉得那一种被万千只蚂蚁啃噬着自己五脏六腑的感觉,又袭遍了全身……
她枯瘦的遍布针眼的双手,紧紧按住了剧痛的心口,她从床上翻滚下来,向门口爬去,每爬一步,都要忍着那蚀骨啃心一般的剧痛,她脑子里渐渐又变成一片空洞混沌的白……
那些小桥流水,那些雕梁画栋,全都变成了碎片,什么虞夫人,什么虞政委,好似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她所惦记的,只有那能让她忘却一切痛哭和烦恼的白粉……
她爬起来,使劲的拍打着房门,她喊的嗓子都哑了,天光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可那个人却还没有来……
田芳华挣扎着将垃圾桶打翻,她浑身剧烈的哆嗦着,眼泪鼻涕都不停的往外淌,她一个喷嚏一个喷嚏不停的打着,她翻出之前打过的针筒,又胡『乱』的扎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房门被打开了,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人又走了进来……
房门又被关上了,渐渐的有让人作呕的声音断续的传出,田芳华仰面躺在地上,剧烈的粗喘着,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的攥住了似的,要她渐渐的喘不过气来……
她拼命的想要把身上压着的男人推开,可油尽灯枯一般的她,根本却好似使不出任何的力气来。
她两条光『裸』的手臂垂在了地上,十根手指抠着地面,渐渐抠的指尖血肉模糊一片,她的瞳仁涣散开来,大口大口的往外倒着气,视线里的一切好似都蒙上了一层淡薄的血雾……
“含璋哥哥……”
“含璋哥哥……”
记忆里他们都是少年时的模样,那时他对她还未曾如后来那样的冷淡,那时他,还曾与她和颜悦『色』的说话,唤她一声,芳华。
凹陷的浑浊的眼瞳里,有一行泪涌了出来,眼泪沿着枯瘦的脸庞滑入口中,一片苦涩。
她最后一个念头是,真好,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田芳华轻轻的闭上眼了,连手指尖都没有再动一下。
……
静微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柔软的床上。
滇南四季如春,可帝都的秋季就已经有了极重的凉意。
静微睁开眼来,半拉开的窗帘外,是有些阴沉沉的天幕,伴着掉光了枝叶的枯枝伸向天空。
她躺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混混沌沌的想起……
她此刻好像并不是在滇南。
但是,她不是随着玄凌去了滇南吗?
玄凌呢……
静微挣扎着坐了起来,卧室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醒了?”
厉慎珩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静微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却又缓缓移开了视线,又望向窗外。
她现在该是在帝都,应该是厉慎珩把她带回来的,玄凌……这般轻易就放手了?
与她相识相恋以来,这该是第一次,他看到她面上流『露』出疏冷的神情,厉慎珩站在门边,一时之间,双腿竟如沉沉灌铅一般,一步都挪不动。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近乎凝滞了一般。
不知多久,厉慎珩将卧室门关上,缓缓走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