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以为武大有和潘氏回了房间,定是要关上房门的,只要他趁这个时候跑出去,应该是不会被武大有发现的。
可他等了片刻,却只听见开门声,没有听到关门声,而且武大有和潘氏的争吵声,始终没有减小,这说明两人的房间门,确实是没有关上的,要不然声音会变小。
吵争声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潘氏的哭声,看来武大有是动手打她了,只不过,哭声并不是很大,还没有到惊动邻居的份上。
云哥躲在洗澡间里,心想:“原来武大有是打老婆的,他竟然打武大娘子,他们夫妻两个的关系,并非是外人看上去的那么和睦,原来吵架之时,也是很吓人的,武大有会不会打死潘氏啊!”
又过了片刻,争声停了下来,就听武大有说道:“不要哭了,你这个欠揍的婆娘,三天不揍你,你便上房揭瓦,现在老实了吧!要是再敢啰嗦,我便再揍你一顿!”
武大有的话说完,隐隐传来潘氏的声音,但她说的是什么,云哥却听不清楚。
接着,武大有说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准备酒菜,等我吃饱了,恢复了力气,我就再揍你一顿,快去快去!”
云哥听了,心中叹气,看来自己得等武大有睡着了之后,他才能离开这里,可武大有什么时候能睡着呢?希望他喝多了,醉倒之后,也不要揍武大娘子了,直接睡过去,自己便好离开。
听声音,潘氏是去给武大有拿酒菜去了,但那房间门似乎仍旧没关,没听到关门的声音,云哥不敢冒险,不敢偷偷从洗澡间里出去,万一被武大有发现,估计暴怒之下,武大有能打死他,至少也会打断胳膊或者腿什么的。
再等了一会儿,似乎武大有开始吃喝了,忽然,潘氏偷偷来到了洗澡间,她打开门,对云哥说道:“下面,我给你留门了,你等一会儿趁他喝多了,赶紧走吧,那门我晚上临睡前,自会去上闩,你跑得越快越好!”
云哥好心地问道:“武大娘子,武大哥打你了吗?”
潘氏点了点头,看样子她是要哭,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哭的好时间,更加不要在这里哭,万一武大有来看,那他俩都得倒霉。
云哥忙道:“武大娘子,你快回去伺候武大哥吧,要不然他又会打你了!”
潘氏转身便要离开,忽然,她又转身问道:“云哥,你打女人吗?”
云哥说道:“我哪会打女人,以我家的贫寒,能娶到女人便谢天谢地了,哪会舍得打她!”
潘氏嗯了声,转身离开,把洗澡间的门又给关上了!
云哥此后便在洗澡间里等着,等着武大有醉倒,可等了好长时间,武大有也没有醉,云哥却越等越困,想睡觉却又不敢,只能迷迷糊糊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外面传来打架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云哥一下子就惊醒了,他心想:“不如就趁这个时候,我出去吧,可实在等不下去了,难不成武大有一直不睡,我就一直要等着吗,万一明天早上他还不睡,那时天都亮了,我更加没法离开了!”
终于鼓起勇气,云哥出了洗澡间,正要下楼,却发现武大有和潘氏的卧室那边,打架停止了,再接着潘氏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潘氏出了屋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她看到了云哥,见云哥一副想要逃走的表情。
她便忽然恶狠狠地道:“你杀了我丈夫,竟然还想逃走,你要是敢动一动,我就大叫,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你杀了我丈夫!”
云哥大吃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潘氏会突然不害怕了,她门在卧室门口说这种话,那里面的武大有岂不是会听到,或者武大有已经睡着了?
云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你丈夫不就是武大哥么,我怎么可能杀了他,他不就是在屋子里喝酒么,他睡着了吧?”
潘氏冲他咧嘴一笑,笑容极是可怖,她道:“是啊,他是睡着了,而且是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你不用怕他打你了!”
云哥不明所以然,但看潘氏的可怕样子,他忽然道:“是不是你和他打架,然后把他给打死了?”
潘氏点了点头,道:“不是,是你把他给毒死了,然后用被子捂住他的头,把他给捂死,他又中毒,又被你捂,哪还可能活下去呢!”
云哥听了这话,几乎吓得晕倒,他连忙冲到卧室门口,往里面望去,果然见到武大有躺在床上,身上还压着一床被子,一条腿搭在床下,这个样子,似乎是真的死了!
如果不是死了,或者是醉得不醒人事,那么,云哥这时候出现在房间门口,武大有非得起来暴打云哥不可,甚至都会把他从二楼给扔下去!
潘氏推了一把云哥,把他推进了房间,云哥吓得差点儿摔倒,可他却也看清了床上的武大有,就见武大有面目扭曲,两只眼睛睁着,不用多看,便知道武大有是死了!
云哥这下子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他跳起了身,就要往外面跑,却被潘氏给拦住了,就见潘氏把外衣扔掉,武大有回来后,她把外衣又穿上了,这时再次脱下!
但这次潘氏的贴身内衣上,却全是鲜血,原来,她在刚才和武大厮打搏斗中,也是受了伤的,而且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子!
潘氏冲着云哥又是很恐怖的一笑,道:“云哥,不如我改嫁了给你吧,你不打女人,我又有这家店铺,咱们两个一起生活岂不是好,我再给你生些儿女,这样的日子不正是你想过的吗!”
云哥非常害怕,潘氏既然敢杀武大有,那就必定会敢杀自己,他可不敢娶这样的女人,于是他便挣扎着往外跑,潘氏手举着小刀子在后面追他!
云哥跑到了房间外面,潘氏也追到了外面,可潘氏身上有伤,她一不小心,竟然摔倒,手里的小刀子偏巧割到了她的喉咙上面,潘氏摔倒在地,可是却一时不死,只是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云哥吓得傻了,正要想救助潘氏,偏巧楼下发出了声音,云哥知道这是有人进店了,潘氏不是说给他留门,让他逃走么,那么店门必是没有上门闩,一推便开,所以有人要想进店,直接就能进来的!
云哥他没有杀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怕是有嘴也说不清,所以还不如赶紧逃走,只要不被别人看见,别人自然也就没法误会他了!
如果不走前门,不走卧室的窗户,那么似乎只能走洗澡间的那扇窗户了,而且那扇窗户是冲后面的,他要是离开,也不会有人看到。
所以云哥跑回了洗澡间,打开窗闩,那窗闩上系着个铃铛,他一打窗闩,便发出叮当一声,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打开窗后,他当然不敢马上跳下去,而是坐到了窗台上,见下面有个柴火堆,他便跳到了柴火堆上,然后便逃走了!
可能是他跳的时候不小心,衣服被窗户上的钉子给刮住了,所以才把衣服刮破,留下了碎布块,从而被李日知当成了证据,打算找狗来闻,他害怕“误会”,只好把血衣找了出来,打算扔到河里去!
云哥对于案发那晚的叙述,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从他的叙述里,他完全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人,也没有对潘氏如何,只不过是因为害怕,所以才逃走的,他是怕说不清楚,被人误会他是杀人凶手!
听完这些,李日知道:“你直接就逃走了?没有再回来过?”
云哥连忙道:“小人直接就逃走了,回家换下了衣服,然后把衣服藏了起来,再没有回来过,是第二天早上,听到学徒们的叫喊,这才过来的!”
李日知哼了声,道:“但是,西门掌柜却说,他逃出店铺之后,并没有关门,但他是不会回来关的,又惊又怕之下,他不敢睡觉,只能密切监视武记蒸饼那里的情况,结果他发现,有人过来关上了店门,而那个人就是你!”
郑刚令冷冷地看着云哥,道:“是你记错了,还是他说错了,如果把他叫来和你对质,那么本官就会怀疑你不是被误会的,而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云哥打了个冷战,他低下头想了想,这才抬起头来,说道:“是,是小人记错了,小人把衣服藏好之后,确是再回去过,不过,没有上楼,只是,只是把店门关上了,里面的情况太吓人,小人不想吓到别人!”
“你倒是好心!”郑刚令说道,他转头看向李日知。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道:“舅舅,在这里说什么都说不清楚,不如咱们进店去,按着当时的情景,我来做一番推断,看看和这个云哥所说,有什么不同之处!”
郑刚令很是高兴,笑道:“好好,就应当如此,本官的大外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推官的!走,咱们这便再去武记蒸饼,推断一下案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刚令站起身,把后一招,差役们立即押起云哥,往武记蒸饼店里走去,武二有立即跟上,而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跟了上去!
对于小集镇上的百姓来讲,这场官司真是太有看头了,一波三折,本来以为是个无头案子,没法侦破的,后来有了线索,当大家都认为凶手是西门掌柜时,却发现更可疑的是云哥,本来大家都以为云哥是个好人呢!
只是不知,那位李公子再进店里去推断案情,又会推断出什么新情况来!
这时,一个百姓小声说道:“唉,昨天有过路的客人问我,武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和他说是西门掌柜因为贪图武大娘子的美貌,而武大娘子潘氏又不太正经,结果武家夫妇因此被西门掌柜害了性命,还说武二有为兄报仇,那个卖梨的云哥很是帮了些忙,因为我厌恶王婆,还说了不少她的坏话,说她有可能是帮凶,结果现在可好,没别人什么事儿,反而是好人云哥是凶手,这不糟了么,这事情不知得被传成什么样子!”
这个百姓便是镇上开小酒馆的,武记蒸饼那里出了事,过路的客人当然要问问了,一边吃饭,一边听些当地的奇闻异事,这也是过路客人的乐趣之一。
只不过,酒馆的主人当时不明真相,便按着一知半解的情况,再加上自己的凭空想象,把事情说了出去,被过路的客人听了案子去。
另一个百姓笑道:“这有什么,过路的客人嘛,听过就算,不会记得的,再说你总不能把他追回来,告诉他昨天听的是本案的前半部份,今天才是整个案子的经过吧!”
酒馆主人叹气道:“那个客人是个读书人,万一他把这案子写到了书里,胡乱描写一番,那可怎么办?”
另一个百姓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能写书哪,就算要写,那人顶多也就写个俗讲的话本,赶庙会时讲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