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珊真的对师兄很好,没有一丁点的怨言,似乎,只要让她守着师兄,照顾师兄,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她半夜就等在寺庙里,争不到头柱香,却也想诚心的给佛祖许愿,愿师兄早日康复,愿他们都苦尽甘来,也愿,徐珊和师兄,能好好儿的在一起,白头到老瞬。
她没有给自己许愿,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愿望。
只是祷祝父母和弟弟,身体安康,一切顺遂。
她年前回去看望了父母,父母还在抱怨她不知道惜福,怎么就和赵景予离了婚。
岑安骗了他们,说她已经和赵景予离了婚,再无瓜葛鱿。
父母不知道内情,都十分的惋惜,岑安却并没有解释。
有的时候,一无所知,却也是种福气。
她宁愿父母弟弟一辈子都不知道她经历的一切,在老家踏踏实实过他们的和乐日子,所有的苦,就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好了。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又下起了小雪。
小小的雪粒子顺风砸在人脸上,隐隐的疼,岑安不由得将围巾拉高一点,遮住了口鼻。
带着手套拎着保温桶,却还是觉得手指头都冻僵了,在雪地里走一会儿,双足都冻的麻木了一样。
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是不一样的,南方是阴暗潮湿的冷,被子里仿佛都要拧出水来,到处都是湿答答的,缠缠绵绵无穷无尽似的。
倒不如干脆利落的冷来得痛快了。
天色近黄昏,岑安瞧着这雪仿佛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就赶紧的加快了步伐往家走。
街上行人不多,却都是行色匆匆,回来之前在医院吃的几颗汤圆,这一会儿仿佛都消化干净了,肚子里又冷又饿,更是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去。
等着红灯,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天色就完全的黑了下来。
但街灯却亮了,橘黄色的光芒散落下来,小小的雪片像是万千的飞蚊,在灯影里上下翩飞。
地上有了一层薄薄的雪,走过去,身后就留下了长长的两行脚印。
迎面有情侣走过去,笑嘻嘻的打打闹闹,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动听,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岑安忽然定了脚步,就那样看的目光凝滞。
恍然间仿佛又回到那一年的北京,除夕夜里,他开车带她去远远的护城河边。
漫天的雪下的无穷无尽的,却不知道冷。
烟火把夜空点亮,也把她眸子里的笑容点亮。
仿佛已经是上辈子一样远了,远的几乎都要想不起来了一样。
她一个人站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一下,复又提着保温桶往家走。
快走到租住的地方时,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
身后总有一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似的,岑安的心蓦地就提了起来。
她趁着转弯的时候,不经意的往后看了一眼,余光里看到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定然是个男人无疑了,心立时就缩了一缩。
这会儿正是家家团聚一起吃汤圆看元宵晚会的时候,街上冷的厉害,半天都不见几个行人,如果真的遇到坏人……
岑安不敢再想下去,赶紧的加快了脚步往家走。
走出去几十米,听着身后似没了动静了,她就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长长窄窄的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两行脚印,蜿蜒绵长。
岑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这才放慢了脚步,继续向前走,这里住的人多了,她心里也就不怕了。
待走到小区外面的时候,那一种不安的情绪,却又涌了上来。
岑安稳了稳心神,继续气定神闲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却忽然猛地转过身来……
那身后一路跟着她的男人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忽然这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又惯性的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定住了脚步。
岑安瞧着小区门卫室里露出来的灯光,也就不再怕了,她恶狠狠的瞪着那黑色的影子,声色厉荏的大吼:“滚!再跟着我,我立刻就报警了!”
手指却捏紧了不锈钢的保温桶,想着他要是真的敢贸然过来,她定
然把他打的哭爹喊娘。
可那一道黑色挺拔的影子,却仿佛根本都没有听到她话语里的‘威胁’一样,非但没有落荒而逃,甚至还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
岑安心里有些许的慌乱,转身就要冲着门卫室大喊……
“岑安。”
却有一道暗哑低沉的男声,蓦然缓缓响起,就这样穿过千万里风霜,凛然而至,却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快要破腔而出的喊,就这样凝滞在喉咙里,岑安保持着那样一个转身的姿势,许久都不能动。
耳边是微微呼啸的风声,雪粒子砸在她的脸上,森冷的疼,可她整个人却在颤抖,颤抖着颤抖着,到了最后,嗓子眼里发出的,却只是几声听不到的呜咽。
“岑安……”
那一道声音越来越近,近到似乎就在她的耳边,岑安感觉自己眼眶里有灼烧的东西就要滚烫而下,她忽然抬手,狠狠抹了一下眼睛,而另外一只手,却是那样扬起来,狠狠将保温桶砸在了他的肩上。
他动也不动,那样高大的身躯,默然静立,挺拔如山,她使了那么大的力气,沉沉的保温桶砸的他肩膀一阵生疼,可他依旧不动,只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瞳仁牢牢的盯着她,似要将她整个人,她的全部,都吸入那深潭中去。
她又胡乱的砸了他几下,保温桶脱手而出,掉在了雪地上,岑安双眼亮的摄人,眼圈却是红的,她咬着下唇,狠狠的盯着他:“你滚!”
他却仍是站着不动,只是眸光骤然变的更深:“安安……”
那一声轻唤,却像是含着叹息,她的心头重重的一颤,差一点,那睫稍上的泪就要滴下来。
岑安死死的忍着,狠狠跺脚,转身就要跑,他却一步上前,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
“安安……”
他的声音更哑了一些,冰凉的呼吸,却烧起了漫天的火,岑安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她低头,死命掰着他的手指,可他力气那么大,她怎么掰都掰不开。
眼泪又要往下掉,他的唇,却已经冰凉的贴在她的耳边:“安安,新年快乐。”
身旁的窗子里,露出橘黄色温暖的光芒,隐约的,听到门卫室里电视机上传出孩子稚气的童声:“汤圆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今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了……”
央视的主持人,年年都是一样的说辞,一样的煽情。
岑安从前在家里时不得不陪着爸妈看这些,后来出来念书了,是从不看这些电视节目的,他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觉得这些晚会好无聊,还不如去逛逛天涯,论坛上和网友吐吐槽……
可这一刻,她身后有一个仍旧被称作是她‘丈夫’的男人紧紧抱着她,耳边传来的,却是这样欢快喜庆的声音,岑安只觉得,这么多年来,那么多浓重的几乎化不开的委屈,就这样呼啸而来,将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刺的鲜血淋漓的生疼。
她多恨他,她多恨他!
八年的时光啊,她再也没有能够畅快的笑过,每一次笑容背后,都含着血泪,他毁了她,毁了她的幸福,毁了她的所有,却又……
把她的心给抢走了。
岑安渐渐哭的不能自已,哭到最后,她的嗓子也嘶哑了:“赵景予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走,你滚,你不要再来缠着我……”
她哭成这样子,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哄,她说了这么多,他却又不知如何接口。
他自来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情话就挂在嘴边上,女人需要了,立刻就能滔滔不绝的来上一大串。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小小的身体从怀里转过来,然后低下头,直接吻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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