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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3章 梦中的咸水歌,儿时的咸水歌

第1563章梦中的咸水歌,儿时的咸水歌

叶斐然考完了宋臭狗的功课,说:“我走了之后,你不可片刻放松自己的学业。不求你会作诗填词,但算数,必须要到一千以内的加减乘除;认字,要认得一千个字,能写信,能讲清楚一件事情。日后我会让王爷定期书信来考校你。”

她说一句,宋臭狗就答应一句,不过显而易见的就是感到了压力,毕竟这种街头混混出身的人,要坐下来念书就千难万难,何况要写封信?等叶斐然说完之后,宋臭狗背上已经干了汗迹的衣服,又见了湿痕。

瞅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薛长乐忍不住莞尔。等叶斐然去巡视别的地方了,她落后一步,对猛拧眉头的宋臭狗说:“宋知事,你也别想着打退堂鼓。想想你家老母亲,想想你现在口袋里的那份每月十两银子的粮俸,也该迎难而上啊。”

宋臭狗脖子一梗,倔强道:“我、我哪里打退堂鼓了!我只是发愁罢了!”

薛长乐说:“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个怎么认字的窍门?”

一听她这么说,宋臭狗来劲了,嬉皮笑脸拱手耸肩的央求道:“好姐姐,你快说!”

薛长乐说:“你是疍家人不是?”

“我娘不是,我爹是。我爹就是和我娘有了我,但不能通婚,我娘被族里赶了出来,跟着我爹过了几年水上漂的日子。后来我爹死了,我娘重新落了寡妇的户籍,才又允许上岸的。”宋臭狗道,“我娘从小教我咸水歌。”

薛长乐听见了,默默记在心中。

咸水歌有调无词,词由心创,那些薛长东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不住哼唱的歌谣,如今似乎找到了出处。

她出着神,愣愣地沉浸在自己心事中,宋臭狗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她沉吟的面孔,也不敢妄自出言造次说话,怕惊扰着她。

临别一晚,大家依依不舍。海岛百姓热情奔放,感情外露,给成甯送来的“万民伞”“万民衣”极多,成甯亲自珍重地收了。

晚宴自然喝得不少,回来后又是自己人的小宴,就连叶斐然都喝多了,脸红红的,荒腔走板的唱了两支小曲儿,歌声吓飞了檐下的燕子。

如此热闹,薛长乐却独自坐在院子中的大树上,对月凝望,孤单冷清。

身边树桠子猛地往下一坠,薛长乐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哥,你的功夫退步了。”

薛长东说:“伤了之后就这样。回到京城得寻摸些天材地宝补一补……丫头,怎么不进去跟大家玩?”

“哥,我今天在街上听见有人在唱咸水歌。”

薛长东的眼神底下一阵光芒乱闪。

薛长乐说:“哥,我们是疍家人吗?我们的爹娘呢?”

薛长东扭过脸说:“爹娘早就死了。长乐,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一下子把薛长乐给梗住了。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

那么多年来,都是师父抚养她长大的。

可能,人总会有这样的执念吧?

想要知道自己过去的执念,想要寻根的执念?

薛长乐说:“我就是想要知道而已……”

薛长东道:“好。那我告诉你,我们就是疍家人。但父母被海贼杀了,只剩我抱着你逃了出来……那时候你还不会坐。我翻着码头的垃圾堆找吃的,没有人认为我们能活下来……幸亏遇到了师父……我们活下来了。生逢乱世,人命如蚁。我比你下山早,师父让我找到一个明主,结束那乱糟糟的世道,尽可能地……让你我这样的野孩子少一点。”

他的目光投到了饮宴正酣的行辕正厅瓦檐上,月华如水,照在瓦面,光亮的,明天准又是一个大晴天。老百姓最喜欢五月艳阳天,把百虫杀死,让禾苗抽穗,到了七月,就能够丰收谷满仓。

薛长乐问:“哥,那么你是找到了吧?”

“当然。”

叶斐然跌跌撞撞走到树下,抱着树干用力摇晃:“长乐,长乐你在上面干什么?”

她喝多了。

薛长东说:“下去吧,别闷着了。你要想要听咸水歌,以后尽可以回琼州来,可以听个够的。只要日子过得去,百姓过日子从不会缺少了歌声。”

薛长乐觉得很有道理,她释怀了,轻轻抱了抱薛长东:“哥,谢谢你!”

使出个轻身功夫,朝着叶斐然跟一片叶子似的飘落下去。

她如今的功夫,可比自己俊多了。

薛长乐看着妹妹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瘦弱的肉团子重叠在一块,欣然微笑,自去寻酒喝。

今晚当浮一大白,不醉无归!

……

第二天,叶斐然顶着宿醉穿上大礼服,接受着琼州郡万民欢呼欢送,微笑着登船。临走时,两名地方官还把成甯的两只靴子脱了下来,高举在头上,声言要香火供奉。

这还是成甯严厉禁止他们给他立生祠的前提下……

为成甯换上了备用的鞋子,叶斐然忍不住打趣道:“王爷厉害,王爷得万民爱戴,小女子离王爷如此之近,瑟瑟发抖。”

气得成甯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软腰。

俗话说得好,乘风破浪会有时……俗话在骗人,乘风破浪,那就是逆风,逆风行舟,那叫一个颠簸!就算是改良过的铁战舰,就算用的水手们全都吃得油光水亮胳膊粗,顶着风前行,那滋味也是有够好受的!

和头天晚上喝多了有很大关系,还没过完琼州海峡,叶斐然就把黄胆水给吐光了。

她一向健康,身子骨结结实实的,结果一病倒就特别严重,到了发烧的地步。开始还想要瞒着成甯,薛长乐不干,麻溜利索的当了叛徒,成甯匆匆赶进了船舱,看到叶斐然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大船迎风破浪,船舱里的窗门桌椅震得哗哗作响,他的小妻子抖得比铁力木桌椅还要厉害。

肉团团的小猫咪,抖在王爷心尖子上……

成甯走过去,试探着搭上那团鼓起来的被包子,拉下被子,露出一张比白纸多不了两分颜色的小脸,瞧着叫人心疼:“二丫,你很难受么?”

答非所问地,叶斐然闭着眼睛,小嘴里吐出三个字:“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