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亲生的兄妹
十来名壮棒汉子,不动声色地锁住了雀儿胡同的各个口子。
——那是成甯放在叶斐然身边的人,这会儿自动现身出来。
那个蟋蟀摊的人嗅到不妙,把各自的将军、黑咬金扫进蟋蟀葫芦里,赌资各归各口袋,四下里作鸟兽散。
一脚踩在黄八强腰椎上,微微用力,黄八强就真成了翻肚子王八,动弹不得。叶斐然眼神如冰,口吻比眼神更冷:“户籍纸在你手里吧?交出来,不然你眼前的就是榜样!”
眼前的榜样?
看一眼脸肿得半透明了的大头还有那俩青皮,黄八强浑身抖成了筛糠:“大、大王饶命啊!什么户籍纸,小的实在不知道……小的也才刚进京不久……靠着在这雀儿胡同里帮闲跑腿,闲时玩两手挣个活泛钱过日子,实在不知道大王啥意思……”
“呵呵,进京来,想要吸你妹妹的血。把你妹妹辛苦几年做妆娘的血汗钱搜刮光了。因见过保甲长查户籍,知晓了此中头尾,就把户籍纸抢走。再合谋一出釜底抽薪之计……待到黄妆娘从大头手底下逃脱,绒线胡同的屋子已换了主人,户籍纸上的大章也改了你黄老弟的名字!亲生的兄妹,改名换帜,顺理成章,别人不带半句怀疑的!”
“对你妹妹如此敲骨吸髓,你还是人吗?”叶斐然越说越气,因早年的经历,黄八强的举动着实摸到了她的逆鳞,柳叶双眉渐立,声音阴森森的。
黄八强面如土色,要不是死命夹紧要害处,搞不好直接尿了裤子。
别说黄八强,就连黄妆娘,身子也前后摇晃着,低声嗫嚅:“不可能……不可能的!”
薛长乐低声对她道:“争气点。人都骑你脑袋上屙屎拉尿了。你还打算忍下去?”
黄妆娘摇头:“哥哥他不会……”
就算是聋子,也听出她语调里的不自信。
薛长乐跟着摇头:“如果你宁可信你臆想中的,而不信你眼前看到的。我二话不说跟着夫人一起走,再不管这事儿。”
黄妆娘脸上好像开了绸缎庄,红橙黄绿青蓝紫啥颜色都有,变个不住。
薛长乐说:“你大概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要帮你?以为她闲着没事干?”
“这是我们家里的家务事……”黄妆娘底气不那么足,薛长乐打断道,“这般家务事,天底下难道还少?实话告诉你吧,早年夫人家里也穷,在那村子里,人都欺负她们这房人没了爹爹撑腰。她那重男轻女偏心眼偏到脚后跟的爷爷奶奶还唆摆了她弟来讹她娘。亏着夫人不会盲目宠着,反而按着她弟一顿锤。这不就捶老实了?”
“你想想,玉不琢不成器,就是块金子,也得捶个两三下子才能成金元宝。你如果一味的忍让,难道真会有啥好下场?为了绒线胡同那一进小院子的地契,他能把亲妹妹推进火坑,你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薛长乐是老实姑娘,不懂什么攻心术之类的花巧活儿,有一说一的说话,扎心之余,也说得黄妆娘面沉如水的。
看一眼黄妆娘那挂着泪珠,雾蒙蒙的眼眸,薛长乐又说:“再说了,你当初从家里跑到京城来做妆娘,不是蛮有勇气的嘛。难道过了这几年,反而还越活越回去了?”
“我给!我给你们就是了!”那边厢,黄八强那早就被黄汤灌虚了的身子,就连叶斐然的皮棍子也熬不住,没挨两下子,就涕泪交流的求饶,从贴肉处拿出一张盖了朱砂大印的户籍纸,抖抖索索,双手奉上给叶斐然。
叶斐然一脚踩在他脖子上,打开户籍纸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交给黄妆娘。
黄妆娘哽咽着说:“谢谢……”
“要在京城生活,户籍纸和房子是安身立命之本。别让人轻易谋算了去。你这些年不容易,咱们做客人的看得出,在外头的亲人反而不一定知道。他们只觉得你的银子钱都大风刮来的,嘴张张就有了,有时候还是自私点儿好些。”
周围有些围观的闲汉就开始摇头了,但细细一想,又好像有道理。看着叶斐然的那眼神儿,就有人赞赏,有人鄙夷的。
黄八强交出了户籍纸,哼哼唧唧地道:“能、能放我走了么?”
“没那么容易!”叶斐然道,仰起脸,问薛长乐:“这边儿的保甲长是谁?叫了来,就说,是成甯成大人的夫人要见他!”
薛长乐答应着去了。
黄八强初来乍到京城没几天,没听说过成甯,更不知道这位大人如今奉了圣命,和应天府联手管着京城治安。是正儿八经的,既县官又现管。黑着脸,嘴巴里不带脏字的损人:“老子以为是什么新鲜萝卜皮,原来也就是靠着相公在外作威作福的小娘皮……哼,泼妇心黑的,赶明儿你男人就包了小老婆来把你这泼妇休回家喽……”
不多会儿,保甲长就来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见面就踹了大头一脚:“好你个唐大头,几把长脑子上的东西,昨儿个是不是干女人时把你的脑子也射出去了,脖子上那玩意儿咋就又不中看又不中用,祸祸你姐夫还不够,还给老子添麻烦!黄妆娘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人冰清玉洁大姑娘,出入结交正经的相爷的妇人,郡王的女儿,是你这癞蛤蟆能肖想的?狗日的你还想出查户籍纸强占的馊主意来,老子肏你姥姥全家……”
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异常公平,连大头带的那俩青皮,每个人屁股蛋子上都多了几个大脚印。
踹完了人,保甲长舔起笑脸,对叶斐然道:“成夫人,嘿嘿,小的不知道成夫人大驾光临,这地方乌烟瘴气的,仔细污了夫人的脚……‘和友’酒楼就在前头,收拾得干净,请夫人移步,小人做东整几道小菜,然夫人消气定惊……”
叶斐然说:“不必客气。这个人,才来京城。”
指了指黄八强。
黄八强大喊:“哼,我可是她亲哥!亲哥要入户妹妹家里,天公地道!你凭什么打我!你有问过我妹妹自己乐意不乐意吗?”
黄妆娘一直踌躇着,抓得裙子都快烂掉了,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