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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镇,一阵热闹。

唢呐吹响,乐队奏响。

李家安排的迎亲队伍中,有拿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物者,随马车前往薄家。

在迎亲队伍到来之前,薄岑已随父亲薄安帮于堂前拜别。因薄家的宗祠并不在这里,因此只拜了父母,求过门平安。

此时,还有一大套吉利话儿“今朝我嫁,未敢自专。四时八节,不断香烟。告知神圣,万望垂怜。男婚女嫁,理之自然。有吉有庆,夫妇双。无灾无难,永保百年。如鱼似水,胜蜜糖甜。”

待李家的迎新队伍到达,薄家连忙送来酒礼款待来人,还散了“利市钱”,同邻里欢喜。

只是没有人知道,在院墙之外的某个院落里,一秀才失落落魄地站在墙壁角,遥望向薄家的院子望眼欲穿。

“哥,别看了,人家都要嫁了,你还有什么好看的?”元元心里有些气不过,但又担心自家哥哥。

她恨死了那个狐狸精,勾了她哥的心,又不肯嫁过来,这是要害死她哥吗?

秀才摇了摇头,让妹妹不要再说。

可元元看到她哥的样子,哪里肯甘心,又是一阵念叨。

有人失意,便有人得意。

“房中巧妆画,铺两鬓,黑似鸦,调和脂粉把脸搽。点朱唇,将眉画,一对金环坠耳下。金银珠翠插满头,宝石禁步身边挂……”薄家的院子里,乐官做起催妆诗,又有“克择官”报时辰,茶酒司仪互念诗词,促请薄岑出屋登车。

薄岑的弟弟已经大了,他背起家姐,在父母的泪眼中送家姐送出了家门。

“岑岑……”薄娘泪意连连,因为她知道,一旦女儿出门,就是别人家的了。

虽知李二是个难得的好女婿,但想到此后女人归家不知何时,心里便一片湿意。

薄安帮在旁边碰了碰她的手,安慰她。

只是他心里也不好受,自己养大的女儿,就此是别人家的了。

可是不嫁又不行,总不能在家做个老姑娘吧?

喜帕下,薄岑红了眼眶,缓步上了马车,马车并没有立马起步。

这时,便又有人念道“高楼珠帘挂玉钩,香车宝马到门头。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

至此,马车方才起步,迎新队伍出马。

从清水镇到李家村虽费些时辰,不过赶紧晌午便可到达。

李二迎亲,除了自家兄弟作陪外,项浩宇、裴力言二人也都来了。可以说,今天的催妆诗等,皆出自二人之手。

进了李家村,李家门口便有一队报喜小儿,飞快地跑过来。

李六妹拎着篮子站在门口,闻言笑得勾了唇角,宛如芙蓉花灿烂,也不知道晃了谁的眼睛。她笑着玉手钻进篮子里,抓到了把糖果,分给了这帮小儿。

小儿做欢喜状,散去。

没有一会儿,迎亲的马车未至了家门口,到是先来了一队“拦门”,吵吵嚷嚷的向李家要钱物。还有人吟诵拦门诗,以推波助澜“仙娥缥渺下人寰,咫尽荣归洞府间。今日门阑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悭。绦绡银烛拥嫦娥,见说有蚨办得多。锦绣铺陈千百贯,便同萧史上鸾坡。拦门礼物多为贵,岂比寻常市道交。十万缠腰应满足,三千五索莫轻抛。”

刘康携李七在家,将提前准备好的“答拦门诗”背了出来,以示回敬“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诸亲聊阔略,毋烦介绍久劳心。洞府都来咫尺间,门前何事苦遮拦。愧无利市堪抛掷,欲退无因进又难。”

李家的院落顿时热闹了起来,迎新的马车终至。

媒人拿着一碗饭,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这是表示新人入门之初,吃夫家饭,成夫家人。也有喂粗粮的,以示女子进门后要艰苦持家。

李二得到提醒,扶薄岑下车。

阴阳先生出马,拿着盛五谷豆钱彩果的花斗,向门首撒去,任一帮村中的孩子们争相捡拾,意是在压青羊、乌鸡、青牛“三煞”。

待三煞退避,李二携薄岑入门。

从门口到堂前,地上垫着一层青布条,有一女子捧着一面镜子在前倒行,跨马鞍,过秤砣。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双亲皆在,这么大喜的日子,小松爹与郭氏皆有露面,竟然与边平灵一起坐在高堂之上,受新人拜礼。

李鸿云的牌位放在正堂的桌上很正常,但除此之外,居然还放着李二生母,以及第一任后娘刘氏的牌位。

刘康、刘翠花看到娘的牌位安稳地放在那里,暗中有些眼红。他们知道,这是大嫂安排的,她是想告诉大家——李家认他们娘。

因为认他们娘,所以李二成亲得拜他们娘,那不仅是他们的娘,也是李二的娘。

可是想要将这两个牌位顺利的请出来,却不那么容易。李二生母的牌位还好讲,人家是李二的生母,李二成亲能不拜?

然而要请第一任后娘刘氏,那就有些麻烦了。你请了第一任后娘刘氏,能不请第二任后娘郭氏?

大家都是当后娘的,不能因为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就厚此薄彼吧?

既然郭氏来了,那还活着的新爹小松爹总不能不请吧?

边平灵做为长嫂,非常得李家人敬重,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岂能不露面?以后薄岑可不是跟郭氏那边生活,而是跟着长嫂,长嫂如母,这个时候拜再合理不过。

因此,人家成亲拜父母、牌位,也不过二人,到了李二成亲的时候,一拜就拜了三人二牌位。

有客人见了惊讶,不过也知道这是大喜的事,没有当堂提出,而是事后悄声问是怎么问事,不是听说两家分家了吗?

“是分了,可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李二的亲爹不是?请了亲爹,能不请后娘?”

“这到也是。不过他们不怕这一拜,这分家也变成没分家了?我可听说,老房那边可不老实。”

“不老实咋的了?边家村那边老实了吗?呵呵,有老族长压着,里正管着,他们想不老实还能咋的?再闹也闹不到哪里去。你瞧着吧,就算今天拜了,那个后娘那边也得老老实实的,不敢闹妖娥子。”

新房内,双喜贴窗,金玉垂挂,一片红色。

薄岑的头上盖着喜帖,所见不过方寸之地。她能看到自己的裙脚,也能够看到身则之人的裙角。

待他伸手扶向自己时,还能看到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如此厚重,又如此温暖。实在难以想像,这双分明是用来种地的手,却能够写出那样的书信,句句说进了她的心坎里,与她一起展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