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松于嘉兴府中与宋茗琳小坐,等着耿瑄上门找刺激的时候,在南京城的皇宫之中。
朱允文召见了黄子澄、方孝孺等近臣,还有人高马大的魏国公徐晖祖等武将。
此刻的朱允文并未坐在龙椅上,而是皱着眉头,在太和殿的一座小厅中来回踱着步。
坐在左边下首徐晖祖身侧的,是一个四旬上下,身着一品官袍之人,此人名叫李景隆,乃是曹国公李文忠之子。
前两年的时候,燕王举事,李景隆官拜大将军,率朝廷军队征讨燕王,结果先后在郑村坝、白沟河被燕军击败,丧师数十万,以致攻守形势逆转,兵败之后逃回南京,现在负责巡视城中防务。
眼瞅着朱允文烦躁地在小厅中转悠,李景隆眸光一闪,道:“万岁,今日之事太过蹊跷,朱绍谦朱将军乃是世袭的伯爵,两代均受皇恩,对我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岂会生出叛逆之心?”
“是啊,万岁!”齐泰也跟着说道:“今日之事定然是燕王栽赃陷害,张知府不过是被小人蒙蔽了!”
朱允文停下了脚步,看了眼坐在右手边上首位置,一直都没说话的黄子澄一眼,道:“黄卿家,你如何看啊?”
黄子澄似乎早就料到了朱允文会问他,先是站起身来向朱允文行了一礼,随后道:
“万岁,微臣以为,燕王老奸巨猾,此事断然不会如此简单!之前张知府曾言,朱爵爷必反。以微臣对朱爵爷的了解,爵爷为人一向谨慎,所以张知府所说的这些话,微臣是多少有些不信的。”
“黄大人此言差矣!”方孝孺站起身来,反驳道:“在受到万岁的召见之后,微臣就已经派人前往镇江探查了!发现在镇江坊间,除了流传朱爵爷必反的流言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一则完全相反的留言!”
“哦?是何留言?”朱允文心神微动,道:“你且详细道来!”
“另外一则留言……”方孝孺想了想,说道:“镇江有一部分人在传,说朱将军忠肝义胆,决心与镇江共存亡,就算是战死在城外,也绝不会让燕军踏入镇江半步!最让微臣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种流言在传出的同时,还有很多的小故事,而小故事的主角自然就是朱绍谦!”
说到这里,方孝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两种截然不同的流言在镇江疯传,就连驻扎在镇江的部分兵卒,都开始有些不信任朱绍谦了!”
“黄卿家,依你看,这里面有何用意?”朱允文眼眸一眯,闪出狐疑之色。
其他的建文近臣以及武将们,也全都将眸光投向了黄子澄
黄子澄也开始在小厅里面踱起了步子,过了半晌才说道:“两个截然相反的流言,这断断不是空穴来风,其背后必定是有幕后推手。现在微臣最在意的是,这两则消息究竟是谁传出来的,源头在哪,为何又要放出这种流言?”
“这还用猜吗?”方孝孺冷笑了一声,道:“除了他燕王朱棣之外,还能有谁?”
“可是这……有何用?”李景隆有些想不明白了,“若说这第一则流言,可以断定是燕王所放,可是这后一个消息……他又为何要这样做?”
“李大人又何必困扰?”方孝孺耸了耸肩膀,道:“李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朱绍谦早年曾与燕王共过事,彼此之间关系甚是亲密,或许他朱绍谦早已与燕王狼狈为奸,不过是为了取信朝廷,方才故意传出这等流言!”
朱允文点点头,似乎有所同意方孝孺的看法。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晖祖发话了,他凝眉道:“万岁,下臣以为不然!依下臣对朱爵爷的了解,他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这次的两则流言,八成是燕王的布置,他就是想要借此来鼓动人心,同时也挑拨朱爵爷与咱们朝廷的关系。”
“不错!”齐泰道:“这分明是燕王的反间计,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殿下选择了朱爵爷镇守镇江,就不可怀疑于他,特别是在此关键时刻!毕竟以朱爵爷在镇江的声望,一旦临阵换将,怕是整个镇江守军都会发生暴动!”
得,小厅中的众人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以黄子澄、方孝孺为首,持换掉朱绍谦的态度;另一拨人,则是以徐晖祖、李景隆为首,持相信朱绍谦的态度,不主张临阵换将。
比较让人奇怪的是,这次一向与方孝孺等人穿一条裤子的齐泰,倒是站在了徐晖祖他们这边。
朱允文看了看泾渭分明的两拨人,突然有些游移不定起来。
“万岁,早点下旨吧!”方孝孺催促道:“燕王逆党可就在长江北岸,他不过是发动了几次攻击,咱们就损失了四万大军,这全都是朱绍谦的责任……”
“万岁,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切切不可啊!”徐晖祖劝阻道。
“那总比朱绍谦与燕王相互勾结,将镇江拱手送人的好!”黄子澄反唇相讥,“徐大人,下官可是知道,你徐家的大小姐乃是燕王的王妃,你如此极力维护朱绍谦,下官是不是可以……”
“黄子澄,你放肆!”徐晖祖怒瞪着黄子澄,道:“我徐家自先父始,便忠于朱氏皇族,忠于大明朝廷!你如此诋毁本公,本公誓不与你干休!”
“你……”
黄子澄还想要说些什么,朱允文直接打断了他们:“好了!这样吧,镇江仍旧由朱绍谦镇守,不过齐卿家,你率领京卫在句容一带布防。对了,再给耿炳文下一道旨意,让他去南京边缘布防,你们两人要时刻注意镇江的动向,以防不测!”
“臣领旨!”
齐泰双膝跪地,领旨。
……
嘉兴夜市,锦绣斋后厅。
朱松领着三个小家伙赖在这里了,这茶水是喝了一壶又一壶,瓜果点心上了一盘又一盘,左等右等的,就是等不到耿家老三过来寻麻烦。
宋茗琳在一旁亲自为朱松斟茶,动作轻柔,俏脸恬静,看那样子倒是没啥讨厌朱松的样子。
“茗琳小姐,你这锦绣斋在咱们大明朝可都开遍了,可为何在应天府中却没有见过?”朱松咂了咂嘴巴,笑道:“莫不是瞧不上应天府?”
“殿下,您有所不知!”宋茗琳娇柔地说道:“早年的时候,家父亦曾经在朝廷为官,虽说不过是承宣布政使司的一个从六品的经历,可是也足够光宗耀祖了!”
“从六品!”朱松点点头,道:“确实,在南京城中,三四品的大官一抓一大把,从六品确实小了点。可为何又不在朝为官了呢?”
宋茗琳黛眉微蹙,道:“只因家先祖父身体老迈,再加上我宋家只有家父一位嫡子,这偌大的‘锦绣斋’也需要有人继承,所以在洪武二十年的时候,家父就辞官回了嘉兴府,继承了祖业!”
“哦,原来如此!”朱松恍然道:“令尊是担心将锦绣斋开到应天府去,会时常回想过去从官之经历,难免神伤喽?”
“是,也不是!”宋茗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主要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以及世家子弟太多了,万一得罪了他们任意一家,我们锦绣斋小家小户的,可惹不起!”
“也是,不过应天府也是个销金窟,你们不在应天府把锦绣斋开起来,可是少赚不少银子呢!”朱松摇头,道:“不过这钱是赚不完的,眼下这个世道,够花就可以了!”
锵锵锵!
“都给本官围起来!”
就在两人还在闲聊的时候,从外堂突然传来了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