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多久?”曹真不耐烦的问道。
“回禀大都督,已近三个时辰。”帐外的侍卫立刻回道。
“可见赵云人马前来?”
“未曾!”
大雨磅礴,蜀军未动,曹真格外焦躁,一切都显得那么反常。忽然想起了程武的话,曹真心下一惊,觉得大事不好,急忙吩咐道:“所有将士立刻整肃起来,速速沿着原路返回。”
大家正睡得迷糊,嘟嘟囔囔,动作迟缓,就在两刻钟之后,突然听到两侧山崖上传来接连不断的轰隆巨响,早已饱和的土石不堪重负,骤然崩塌,一股股洪流夹带着山石,沿着山坡冲泄而下。
啊!曹真惊得浑身颤抖,呆住三秒钟才高声催促道:“速速撤退!”
魏军冒着大雨,蜂拥朝着来路退走,到底晚了一步,一股股山洪汇集到谷地,顷刻间水势滔天,席卷一切。
魏军大乱,马蹄踩进石缝之中还不如步行速度快,于是士兵们纷纷抛弃了蹩脚的战马和累赘物品,向着山坡疯狂逃窜。大雨一直都在下,视线成问题,逃跑又匆忙,脚踩到的都不知是滚落的山石还是战友的身体。
曹真的战马到底不同一般,在水中几番跳跃,到了一块巨石之上,勉强让他脱离了险境。
听到不断传来的哭喊声,曹真五内俱焚,泪如雨下,仰天长叹,深深自责,一切都因为自己固执己见,非要追击蜀军报仇,才造成了今日无法挽回的局面。
天明时分,大雨早已停息,洪水退去,谷地被冲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曹真五万大军,折损过万,战马和物资几乎全部被洪水卷走。
没了军需物资,何谈再去追击赵云,曹真垂头丧气,集结气湿漉漉惊恐未定的士兵们,快速朝着斜谷返回。
蜀军这边由于早有预备,大雨和洪水没有对将士们造成太大影响,反而听着雨声美美的睡了一觉。
清晨起来,邓芝站在高处,看着谷内涌出来的洪水,夹带这魏兵的尸体、战马和物资,心中对赵云的敬佩,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赵云这一晚依旧没有入睡,外面雨大当然也没有练拳习武,而是盘腿静坐了一夜,时急时缓的雨声洗涤着他的灵魂,从未有过的安宁。
直到邓芝走进了大帐,赵云才睁开了微闭的双眸,低声说道:“先生,可以回汉中了。”
“将军,魏军物资尽失,全无战力,若是此时追击,或可一举剿灭。”邓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先生所言有理,只是我无法再战,还是即刻退走,将士们方可安稳,经此一场洪水,想必曹真一时不敢再率军进入汉中。”赵云说着虚弱的咳嗽了两声,似有内伤。
“将军乃国之脊梁,万万保重啊!”邓芝含泪道,从赵云的话里话外,听出了一些不详。
蜀军没有趁势回击曹真,反而有条不紊的退走,半个月后,这支队伍终于回到了南郑城,而诸葛亮也恰好此时赶了回来。
进入城池后,赵云那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勉强回到了府宅,躺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子龙将军!”邓芝急得大哭,赵云双目紧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却根本听不到。
邓芝一边呼喊军医速速诊治,一边跑到诸葛亮那里,汇报了这次战役的情况。邓芝声泪俱下,陈述赵云如何英勇,杀朱赞,伤曹真,挑了百余辆石车,以至于体力耗尽,无法再战。
回来的途中,赵云将军更是智谋过人,火阻曹真,巧用天时,诱曹真大军入谷,水淹魏军过万,尽毁其物资,战果辉煌。
诸葛亮惊讶万分,赵云所表现的一切,都是超乎常人的,但是,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分析这其中的具体原因,连忙跑来赵云的府上。
赵云脸色极差,双眼紧闭,人事不省。诸葛亮悲从中来,痛哭失声:“子龙将军!孔明来也!”
“子龙,昔日故友唯有你我,孔明何其孤单也!”诸葛亮哽咽道,回头又问军医:“将军身体如何?”
“回禀丞相,赵将军脉象平稳,呼吸顺畅,不见任何异常。”军医回报道。
“不见异常,因何昏迷不醒?”诸葛亮赤红着眼睛问道。
“许,许是熟睡?”军医额头冒汗了。
“胡言乱语!”
“丞相息怒!属下实在不知,或许是老将军太过劳累所致。”军医吓得噗通一下跪倒,惊恐的不停叩头,难免未自己辩解:“前日张苞将军亦是不见任何异常,想必赵将军也受了内伤,不能查明。”
提起张苞,诸葛亮心中的担忧更甚,疾患无非是轻重缓急,而像张苞还有赵云这样病情不明的,更是暗藏凶险。
诸葛亮喝退了军医,拉起赵云结实的手掌,看着他微微上扬呈现微笑状的嘴角,含泪不停的跟赵云说话,盼望着老将军能够快些醒来。
诸葛亮提及的自然都是刘备在世之时的光阴,关张二将健在,大家亲如兄弟,把酒言欢,好不畅快。说到此处,诸葛亮黯然神伤,昨日之事恰似就在眼前,而赵云病重不起,让他如何能承受得了?
诸葛亮也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那就是赵云的手掌温暖柔软,并没有多年习武人留下的茧子,只是不知之前是否就这样。
功夫不负有心人,诸葛亮就这样陪着赵云坐了一天一夜,讲得嘴唇干裂渗血,这天清晨,赵云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眼前一脸憔悴的诸葛亮。
“丞相……”
“子龙,你终于醒了!”诸葛亮大喜过望,慢慢将赵云给扶了起来,赵云长舒一口气,眼角出现了点点泪光:“哎,虽有万般不舍,子龙却当真要走了,只怕不能陪着丞相讨伐贼寇。”
“子龙,一定坚持,孔明遍寻天下名医为将军诊治。”诸葛亮颤声道。
“我的病我自知,非医者可治,还望弥留之际,能再见宝玉一面,此生足矣。”赵云说完,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又陷入到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