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才懒得管到底是谁下令拿住尹家的人,无论是高礼行还是洛家盛,对她来说,没有半分区别,所谓“蛇鼠一窝”,就是如此。不过,高礼行和洛家盛的惊慌倒令她不由垂头看了看快要虚脱的身子。她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一定很糟糕,气色一定很差,可是不至于到了逼着高礼行当众拿来洛家盛当“替罪羊”的地步吧。
——管它呢!她只想知道一件事。晴天甩了甩千斤重的脑袋,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口中逸出:“二少爷呢?二少爷不在牢里在哪里?”
还能说话!高礼行松了口气,与洛家盛交换一个眼神后,洛家盛朝外大声命令道:“来人,速上单架将二少夫人抬去厢房,再送去一碗热茶——不,热粥。还有,火速请来陈安,替二少夫人搭脉。”
衙役答应,门外立刻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
晴天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坠得双腿无法直立。她抓住高礼行的手越发用力,声音却越发虚弱:“他呢?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我在这里。”一个她期盼已久的声音从门外伴随着一阵骚乱传来。
“高大人,皮少夫人握有师爷的通行令牌,小的不敢阻拦……”一个衙役高声为自己的失职解释道。
高礼行抬眼看了看来者何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衙役连忙闭嘴退后。
初夏的阳光来得浓烈,即使是清晨,迎面白光也格外刺眼。阳光从刑堂的大门照进来,晴天从大门看过去,目光、日光一相遇。令她感到眼前一片苍茫,脑袋也一阵眩晕。她隐约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向她大步走来,然后,自己的身体悬空,软绵绵地落入一个有力的臂弯中去。
这个臂弯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臂弯里的气息令她心安,令她平静。陌生的是。臂弯旁的心跳声令她不解。这个一向平静的人。什么时候也有“咚、咚咚、咚咚咚”这样不平静的心跳。
她觉得好累,阖上双目,卷缩住身子。向那个不规则的心跳声近了近,回来就好……
晴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虽然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睡着了。她认为自己似乎进入了时下最流行的快穿游戏,一会儿穿到现实世界。被方秀清拉着去相亲,一会儿又穿到古镇。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区,一会儿穿到未来世界,看着一个她看不清楚模样的玩家在无数闪光灯前,走到路建起的面前。接过十万元的奖金,不一会儿,她又穿到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那一天。阳光明媚,绿草茵茵。她着一件红底白点连衣裙,捧着一本书在一棵茂密的榕树下阅读,却被不远处的两只小狗吸引。两只小狗煞是可爱,圆头圆脑,尤其是四只眼睛,圆溜溜,黑黝黝,令她一见就爱上它们。而这两只小狗似也对她“一见钟情”,它们亲密地在她身旁蹭上蹭下,不时地撒娇打滚,惹来她阵阵欢快的笑声……
直到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拨步床上,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都在睡着,她还在“我是赢家”里。
“醒了?!”他的嘴唇干裂,双眼泛红,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晴天揉了揉眼睛,缓解了强光的不适后,定定地看向他。
“渴不渴?饿不饿?”他抿了抿双唇,似乎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情绪。
晴天眨巴眨巴眼睛,清咳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后,道:“你的身份——”
尹子陌鼻头一酸,握住她的一只手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还有——”他压低声音道:“洪世兴已经安全地返回山寨,洛婉灵也已回到别苑。”
“嗯。”晴天彻底安心,她抽回自己的手,轻应一声,翻了个身,就要睡去。
尹子陌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微微一怔后,轻声道:“是不是还很累?”
“……”晴天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尹子陌沉默片刻,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门开,门关。一颗斗大的泪珠顺着晴天的左眼流入右眼,最终融入枕头之中。
随后的几天,晴天几乎没有下过床榻,几乎一直在睡觉。睡累了,睡够了,就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出会儿神,再睡。有了胃口,吃一些,没有胃口,干脆一直睡。期间尹子桃来探过她几次,但是每次来,都只是轻声细语地道一句“二嫂只管休息,莫要惦记其它”后,轻手轻脚地离去。晴天简直怀疑,一定是有人教她,她才会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每次都做一样的举动。
他也来过几次,有好几次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坐在床榻边,漆黑的双眸粘着在她的脸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见她醒来,每次都会问一句:“渴不渴?饿不饿?”
晴天有时会让他端一杯热水来,然后二人相对无言,有时索性当作没有听见,翻个身,给他一个后背,直到听见门开、门关,她才走下床,走到茶几前,倒一杯热水喝下。
她休息的这几天,忆心阁鲜有外人出入,更是安静得连一声嘈杂都不曾听过。可是,阁内阁外却总是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没有,茶几上总是有一壶热水,巾架上总是有一盆热水和新换的巾布。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离不开他的细心安排。
五天后,当尹子桃再一次轻手轻脚地来探望她,晴天叫住她,示意她坐到床榻边,她想和她聊两句。
“呼!”尹子桃夸张地一拍胸口,道:“谢天谢地,二嫂,你可算肯开口说话了。你知道这几日,可把二哥和我吓坏了,生怕你在刑堂那一晚吓住了呢——哎呀,呸呸呸,二哥千叮万嘱让我莫要在你面前提及那晚,我却一开口就犯了忌,真是该死——哎呀,呸呸呸,二哥要是知道我提了一个‘死’字,要骂死桃子了——哎呀,怎么又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