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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七殿下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与几个宫女一块儿随张嬷嬷入行宫参拜我们未来的新主子。

新主子是位皇子,可我们谁也高兴不起来。

我们虽不是什么受宠的宫女,受宠的也不至于被分配到这里来,可比起伺候一个青楼官妓生的、至今都没载入皇室族谱的皇子,我们更情愿到冷宫服侍有罪的宫妃。

美丽的景致就这样被垂头丧气的我们忽略了,直到张嬷嬷冷声冷气地把我们交给一个更为冷声冷气的姑姑,我们才意识到抵达目的地了。

“拜——”

姑姑不怒而威的发号施令。

我们跪下,磕了响头。

起身的一瞬间,我悄悄打量了一下主位上的少年,他长得可真漂亮,五官精致得跟画过似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皇子都漂亮,唯一不同的是,皇宫里的皇子都有着一张白皙如雪的脸,而他的肌肤,许是常年暴晒的缘故,泛着浅浅的小麦色。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得太明目张胆了,他突然朝我望了过来!

那是一双漆黑得辨认不出光彩的眼睛,如一个沉睡了万年的古井,我一不小心跌下去,冻得浑身发颤!

我险些跪下!

这时,姑姑的声音响起了。

“我听说你们中有一个是太医院犯了错的医女?”

许是被七殿下慑人的眸光冰到了,原本不觉得多么可怕的声音,这一刻,竟也让我心口微微颤了一下。

我深呼吸,压下心头不适,上前一步道:“奴婢明岚,叩见姑姑。”

没有规规矩矩地回答她“正是奴婢”,因为在我看来,我没有犯错,师父更没有。

“哦,就是你啊。”姑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我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我大概猜到她是怎么想的了,与另外几名宫女相比,我的档案的确不够光彩,不过我也无心辩解什么,面对一个自身难保的落魄皇子,我辩解了又有什么用呢?他难道能为我平冤不成?

下意识地,我把姑姑的问罪归咎于七殿下的授意了。

姑姑的眸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然后依旧不咸不淡地说道:“素蓉、莲蓉、白蓉留下,明岚去柳春阁。”

一听柳春阁,我整个人都懵了。

原以为伺候七殿下已经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惩罚了,谁料,不到一天的功夫,我又从地狱边缘跌进地狱深处了。

素蓉、莲蓉与白蓉纷纷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我们四人在宫里本不认识,可一同来的路上渐渐生了彼此关照的心思,并下定决心互帮互助,一起扛到二十五岁出宫。

但这个美好的愿望,在来的第一天便被无情地粉碎了。

她们三个还好,毕竟分到了一块儿,而我——

我咬了咬唇,想问一句为什么?

我们四个是指明了服侍七殿下的,她怎么能擅作主张将我送往柳春阁呢?

我求救的眸光望向了一旁的张嬷嬷,她是将我们领来的头头儿,只要她肯发话,我就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吧!

谁料,张嬷嬷看都没看我一眼,扭着肥肥的大屁股走掉了。

这么一来,我再没问话的勇气,老老实实地去了柳春阁。

我之所以不想与柳春阁扯上关系,是因为柳春阁内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七殿下的生母刘姑娘。连皇子都生了,却连位份都没一个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这位刘姑娘。七殿下再不受宠,好歹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可刘姑娘呢?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今后的艰苦岁月,走起路来都不若先前那边有劲儿了。

等见了刘姑娘,我才明白七殿下为何比别的皇子都生得漂亮,实在是他生母的容貌太出众了啊。

我看看她,又看看头上的牌匾,若不是上面清晰地写着柳春阁,我都要怀疑我误入什么仙女的居室了。

刘姑娘放下手中的荷包,笑着看向了我:“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天啦!

这声音……好好听啊!

我彻底呆住了,连礼都忘了行。

对宫女而言,这可是个不可饶恕的过错,不论我伺候的对象多么卑微,我都不能做出有悖于规矩的行为。

可刘姑娘并未生气,她甚是还稍稍放软了声调,仿佛,怕吓到我来着:“冷吗?冷的话,进来烤烤火吧。”

我终于回过了神,施了一礼道:“奴婢明岚,叩见刘姑娘。”

“烟光凌空星满天,夕阳紫翠忽成岚。真是个好名字呢。”刘姑娘温和地赞赏了一句。

我的耳朵有些发烫了,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不是出于尊卑,而是她温柔的眼睛,能一下子让我想到自己的母亲,而刚才之所以觉得她声音好听,也大概是那种舒柔得如母亲触摸脸庞的感觉。

真是一个…让人很想亲近的人呢,我不由自主地想着。

“咳咳……”屋子里,突然传来刘姑娘低低的咳嗽。

我走到她身边,捏住了她手腕,在做这个动作以前,我该问问的,可我竟直接这么做了,许是她这么美好的人,实在太惹人想靠近了。

给她诊完脉,我的面色慢慢沉了下来:“姑娘是月子没坐好,落下病根了。”

这种病,说大不大,几贴药便能控制,说小不小,因为极难断根。

刘姑娘倒是没什么

刘姑娘倒是没什么多余表情,笑道:“习惯了,每次换季的时候便会病上几天,稍后就好了。”

这话的意思……每次发病,都是自己扛过来的吗?

我突然有些明白姑姑把我调过来的意思了,不是因为我是“犯了错”的宫人,而是刘姑娘需要一个懂医术的人。

我来到书桌前,提笔列了个方子。

刘姑娘很是诧异地看着我:“你识字?”

她对我懂医术一点儿也不奇怪,反倒对我能写字很是诧异,看来,她早就知道会有一个医女被罚到这儿了,不过医女在大周的地位十分低下,不会专门有人教习医女识字,医女的各种医学知识都是硬生生用脑子记下来的。

“我师父,教过我一些。”我很诚实地说。

“是杨院判吗?”她若有所思地问。

我点头:“姑娘认识我师父?”

刘姑娘笑了笑,笑意里,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意味:“不认识。”

那就是听说过了,毕竟我师父是前任院判,大名可是响当当的。

我没往心里去,把方子递给了刘姑娘。

我虽是她的贴身宫女,可在总管大人放权之前,我是没资格自由出宫的,所以买药的任务只能落在别人身上了。

刘姑娘拿着单子半晌没说话。

姑姑拧了食盒进来,看了我一眼,我上前服侍,刘姑娘却道:“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吧。”

我抽回手,道了声“是。”

等我收拾完房间回到这儿时,刘姑娘已经歇下了。

没人给我分配任务,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与服侍过宫妃的素蓉、莲蓉、白蓉不同,我从入宫便在太医院,一点儿也不懂近身侍婢的工作范畴。而那位管事姑姑又好像对我十分放心的样子,培都不培训便让我上岗了。

这……这我是干站着还是——

就在我犹豫着如何自处之际,一只有力的胳膊将我拽了出去。

而对方似乎早已料到我会尖叫,拽我的同时也堵住了我的嘴。

“别动!再动,捏死你!”

这冰冷的声,异常年轻,甚至带着孩童的稚嫩,我很快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点了点头。

他放开我。

我转过身,行了一礼:“七殿下。”

此时的七殿下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英气的眉宇间却散发着难以靠近的冷漠,我再不敢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地看他。

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嗯?”

他的手动了一下:“方子。”

我:“啊?”

他耐心用尽,不耐烦地抽回了手:“你写给我娘的方子!”

我不明白他要方子做什么,可我更不敢问,就道:“我不知道姑娘把方子给谁了。”

我觉得,刘姑娘一定已经让人去买药了。

七殿下道:“你再去写一个来。”

我眨眨眼,照做了。

晚饭过后,我问刘姑娘:“姑娘,药买回来了吗?奴婢去熬吧!”

我是医女,熬药这种活儿,自然交给我最合适不过了。

刘姑娘看了我一眼,说:“我好了,那方子,留着下次再用吧。”

不待我开口,她迅速问向一旁的姑姑:“七殿下呢?”

姑姑道:“玩儿去了。”

七殿下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面容看起来很疲惫,我正想说,你娘咳了大半夜,你不好生在家呆着,还害她替你操心,他却突然递给我一摞纸包。

“最下面那个是赏给你的。”

丢下这句话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是皇子,住上阳殿。

我拆开纸包,上面五包是药,下面一包是麦芽糖。在宫里给娘娘们请脉或者处理完一些病症后,我经常也会得到一些赏赐,可——

我摸了摸还有着婴儿肥的脸,心道,我明明十四了呀,还吃什么麦芽糖?

我开的方子是对症的,两天后,刘美人的病情便得到了十分有效的控制,夜里完全不咳嗽了,白天偶尔咳几声,却也不再剧烈。

刘美人很好相处,姑姑待我也温和了不少,一时间,除了吃穿用度差一些,我过得还算逍遥。

一连三天,我没再见到七殿下,心中窃喜不已。

那个明明比自己小三岁却浑身都散发着修罗气息的家伙,跟他在一块儿,我双腿会打颤呢。

这种好日子一直持续到晚饭后,刘美人把她缝好的荷包交给我,让我给七殿下送去,我一百个不愿意,可一想到能与素蓉、莲蓉、白蓉见面,便也没那么排斥了。

我拿着荷包去了上阳殿。

一走进内殿,便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女子的声音,还有些耳熟。我加快步子走过去,看见素蓉与莲蓉跪在地上哭成一团,我忙问:“素姐姐,莲姐姐,你们怎么了?”

二人扭头望向我。

看清她们容貌的一刻,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短短三天,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憔悴得快要认不出来了?

“明岚!”

素蓉伸手,握住了我的,我顺势半蹲下身,“素姐姐,你们哭什么?白姐姐呢?”

素蓉泣不成声。

莲蓉哽咽道:“白蓉……白蓉她……”

话未说完,对面紧闭着大门

紧闭着大门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认得那声音,是白蓉姐姐的!

我站起身,跑去拍门。

没人理我,白蓉姐姐的惨叫越发厉害。

我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一脚踹开了房门!

光线充裕、陈设精良的房间内,一名年纪四十左右的太监把衣衫不整的白蓉姐姐压在床上,白蓉姐姐裸露的肌肤上,一道道全是掐过的痕迹。

我看得心底一阵阵地恶寒!

那太监恶狠狠地瞪向了我:“谁给你胆子,撞本公公的门的?”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也许做太监的,自身便带着一股阴气,看人的时候,总能让人头皮发麻。

可我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竟一把将白蓉从他身下扯了出来。

白蓉死死地抱住我,浑身颤抖。

太监气得目眦欲裂,操起一个烛台便朝我的脑袋砸了下来!

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不说,他正值壮年而我毛儿都没长齐不说,我怀里……还拖着一个白蓉啊!

我、我、我……我逃不掉啊!

嘭!

一声巨响,鲜血四溢。

滚烫的血水吧嗒吧嗒滴在我头上,顺着我脸颊滑下来,又滴在白蓉的头上。

白蓉花容失色:“明岚!明岚!”

我吞了吞口水:“七……七殿下。”

七殿下手握匕首,一刀扎在太监的脖子里,太监手中的烛台掉落,刚刚那声巨响便是这么来的。

他比七殿下高出整整两个脑袋,可这一刻,在我眼里,一袭素白亵衣的七殿下俨然成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将汹涌澎湃的海浪与危险,统统挡在了山体之后。

不敢想象,若他没及时赶来,一滴一滴流着血的,就会是我了。

“奴婢,谢七殿下救命之恩!”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走了。

走了很远,传来一声“收拾干净。”

……

处理完案发现场,我才知道,被杀掉的人叫吴全,是行宫的总管事,能当上总管事的人,在皇宫或多或少有些人脉,别说我们了,就连七殿下都得罪他不起。可偏偏,七殿下把他杀了,虽然,他该死。

我与素蓉、莲蓉、白蓉主动承担了销毁“证据”的任务。

行宫的大门被守住,想要把尸体偷运出宫掩埋是不可能的,而埋在行宫又是极不安全的,稍微有些经验的仵作,很容易便能发现散发着尸臭的尸体。

再三考察地形后,我发现了一条通往宫外的活水,不过,因打了墙的缘故,只有一个蹴鞠大小的洞。

“分尸吧。”

我静静地对素蓉、莲蓉和白蓉说。

我以为她们会吓得不但答应,事实上,她们的确吓到了,不过……她们又很虔诚地找来了斧子。

我摇摇头:“你们出去。”

分尸的过程,最容易留下蛛丝马迹,交给不懂行的人,只会暴露得更快。四人中,只有我懂医术,尤其,在学外伤治疗的时候,被师父强迫着把人体构造摸了个透,剥皮、刮肉、碎骨,都不算不可完成的任务。

我打开偷偷带过来的医药箱,拿起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师父若知道他让我悬壶济世的家伙被我拿来作分尸用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把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分碎成两千两百一十二块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们四人用装肉的木桶装下“管事太监”,为防止“管事太监”变质而产生恶臭,我还往里面撒了点儿盐。

丢尸体的任务就交给素蓉、莲蓉与白蓉了。每隔几天,往活水里丢一点。

这处活水是流往一个污水池,被人饮用的可能性不大,倒是不怕荼毒了无辜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家乡在长江下游,每年淹死在里边的人不计其数,我吃到的水里,谁说没泡烂几具尸体?

我在上阳殿分尸的时候,柳春阁并未派人来催,应该是七殿下给我打了掩护,加上救命之恩,我想,自己有必要对七殿下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