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巫山至夏梁国都平齐城距离并不远,如果使用飞行法器也不过三天时间。只是夏梁熙怕如此大张旗鼓的飞往夏梁国都,势必会引起其他修真门派的误会,因此刚过双龙镇便让顾文雇来马车代步。
夏梁熙心中清楚,夏梁立国之初便有雨辰宫这样的修真门派罩着,历经数代帝王苦心经营,国库殷实军容强盛,眼下形势虽有吃紧却远远到不了破家亡国的地步。路上也没对弟子隐瞒什么,把发生的事情都详细解说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支着小脑瓜傻傻看着窗外风光的巫雨身上。
“板栗~香甜的幽州板栗,都来看一看尝一尝唻,不好吃不要钱,一袋只要三个铜板……”
“鸭货~鸭货~刚出锅的鸭货,保您吃了一口想两口……”
“……客官,里面请~,小店新进请来了桂花斋的糕点师傅,要不要先来几块尝尝鲜?……”
巫雨从未出过远门,就算跟着师兄下山吃食也仅仅到过巫山脚下的双龙镇。如今身在国都所在,平齐城的热闹繁华岂是双龙镇之流可比?听着窗外不断传来的叫卖吆喝声,巫雨的心神早已不知所踪。此刻的巫雨哪里还知道师父都说过些什么,一双大眼睛早就顾不过来,被外面快速变化的各种店铺商摊所吸引。口水虽没溢出嘴角,可那细微的吞咽声还是无法瞒过车内诸人。
夏梁熙见状也只是笑着摇摇头,便闭目入定。墨尘十分自然的将身子侧倾至窗边,伸手稳住摇摆不定的窗帘,在巫雨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随着那些桂花糕、酒焖鸡、狮子头、胭脂粉扣的名头不断飞入耳中,巫雨的眼睛越来越亮,头点的跟小鸡吃米一样,不停的说着要吃要买。
其他几位师兄弟早已习惯眼前的场景,自顾自的聊着什么。
车辆在热闹的市集中放缓了行进速度,车把式的声音自外面响起:“列位老板,前面有路卡盘问,您看咱是不是……”
不待车把式说完,阿斌早已顺着车帘递出一块金牌,“给他们看这个,什么话都不要说,之后一直向前走。”
车把式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行业,知道那金牌可能是腰牌、令牌一类的东西,接过后不再多说,开始继续前行。那面金牌果然如他所料,遇卡开卡,遇人放行,一路行进毫无阻拦,就连上前问话的人都没有一个。
只是越向前行车把式心中越是没底,高大的皇城已经近在眼前,却依然无人阻挡,而车内也没了声音,空旷的广场中只余下马蹄与青砖路面的碰撞声。
一匹普通的劣马拉着有些破旧的车厢,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行进在御道上,进了安德门过了明德门,向着永安殿缓慢前行。如此诡异的场景任谁见到都会发出质疑的声音。
终于,马车停在永安殿前的广场中间,不是车把式停下的,也不是被人拦下的,而是就那么突然停下的。四周巡逻的禁卫不过是瞟这里一眼,却连过来查问的兴趣都没有便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人。
马车安静的停在原地,就连那匹劣马也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车把式没有压车掀帘,也没有回身咨问还要去哪,一切都静了下来。
一阵清风拂过广场,带起一片尘土,那辆马车随风而逝,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师父师父,咱们是要走了么?”巫雨虽在问着去留,可那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任谁都清楚她想要留下来。
顾文收回桌上木雕马车,自长凳上一跃跳下,揉着有些发酸的肩膀,说道:“师父,已经确认过了,宫内一切如常。”
夏梁熙点头道:“给那车把式些银钱,打发了吧。”
顾文应声快步走下楼梯,几个转身消失在拐角。
“雨儿,这里做的薯塔好吃吗?”夏梁熙随口问道,接着便自嘲一笑。桌上的薯塔早已消失不见,就连碎屑也被巫雨吃的干干净净。巫雨并没直接回答,只是乖巧的点头道:“等师父忙完正事,再带雨儿过来就好。”
脚步声自楼梯传来,墨尘闪身来到二人身旁,低声说道:“师父,城内没有发现其他门派修者。”
片刻后白剑羽与阿斌并肩而至,禀报打探到的消息。让夏梁熙意外的是,信中所言朝局不稳并没有出现,反到是君臣和睦人心所向一致对外。那些携手来犯的小国止步于边境地区,有些地方甚至被夏梁大军长驱直入,攻进了国都。
巫雨见师父沉吟不语,轻轻拉扯下墨尘的衣角,然后双手在小腹处轻拂几下,一脸的哀求状。
“店家,来壶上好的清茶……还有什么新鲜糕点也上几盘。”墨尘先帮师父要了一壶清茶,才顺便帮巫雨叫了点心。
不多时小二高举托盘走了过来,撤下先前的空盘还上新的糕点。此间茶楼的点心还真有特色,不但制作精细且层多均匀,更别提什么馅儿柔起沙果香味纯了。巫雨只是偷看了一眼师父的脸色,便开始大快朵颐。
“师父,那车把式不见了。”顾文人还在楼下声音已然清晰的传了上来。等他跑到楼上时,夏梁熙早已没了踪影。
“师……师父呢?”巫雨含糊不清的问道。她不过低头咬了一口白皮酥的功夫,师父的座位已经空了出来。墨尘取过手帕帮她掸了掸身上的食物碎屑,轻声道:“事有不妥,师父去看了,安心。”
没等话音落下,一阵粗犷豪迈的笑声自楼下响起。随着楼梯抱怨般的吱嘎声,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带着围裙捏着捣面木杵来到楼上。虽说木杵大小有别,可他手中那根则实在细小的不像话,再加上他那魁梧的身躯,说是捣面用的木杵还不如说是捏了根牙签。
壮汉肤色黝黑方脸阔口,一对巨目更是快要凸出眼眶,而塌陷的颧骨更是表明了他的身份,此刻他正满脸笑意的看着墨尘巫雨等人。
墨尘单凭对方的那阵笑声,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自他发笑时便先将巫雨护在身后,同时低声说道:“窗户,逃!”其他几位师兄弟都是祭出各自法器准备跳窗而逃。巫雨也顺手抄起装满糕点的盘子搂在胸前,准备不时之需。
不待众人有所动作,那壮汉开口道:“女娃娃,我唐离做的糕点味道如何?”众人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居然先问糕点味道的情况,均不自觉的愣了一下。就在他们愣神的刹那,一道道光幕自门窗墙壁处亮起,阵法结界完全张开。
墨尘几人马上又清醒过来,暗骂对方心机。唯独巫雨被眼前这名自称唐离的壮汉一语惊到,看看手中的糕点,又看看他那魁梧的身躯,怎么也不相信这些美味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见巫雨一脸的不信,唐离不自禁的拍打了一下腰间的围裙,顿时雪白的粉尘随着拍动离裙飞舞,地上桌面上都落了不少。
巫雨刚刚修至练气八段,只能说慢慢修行途中刚迈出第一步,与普通凡人争斗自然没什么问题,与其他修者比却如同婴儿对阵大人,完全没有可比性。尽管她只是练气八段的实力,眼力却是极好,马上便看出那些白色粉尘看似面粉实际上都是米粉。
“就算如此也只能说明你在厨房工作,怎么能说糕点是你做的?”
到不是巫雨故意与之较真,而是此刻情况危急,就连墨尘师兄都束手无策,可见对方是及其厉害的角色。现在其他人能不能逃不好说,反正自己是跑不掉,只好用这样的方法先稳住对方,等师父回来再说。
墨尘本以为唐离不过是耍心机一句话,正在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却见唐离气愤的大叫道:“不信我给你现场制作,说说看,想吃什么糕点,也不是我说大话,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出。”
眼前的情况自然出乎众人所料,已经是笼中之鸟的众人忙围在巫雨身旁,知道此刻一线希望皆在小师妹下面要说的话上。
巫雨揉了揉因为紧张抓紧盘子有些酸麻的右手,歪着小脑袋想了一想,开口道:“你知不知道……”
“荷花酥。”墨尘抢在巫雨前面开口说道。
“你个小白脸多什么嘴?”唐离一声怪叫震得房梁上灰尘都不断落下,屋内几人更是心神动荡不已。
“喊什么,喊什么,我就是要吃荷花酥。”巫雨边拍胸脯边大叫道:“你不是说什么都会做吗?是不是连荷花酥的名字都没听过?这才恼羞成怒的发火?你要是不会就说,少在那里装内行骗我一个小女孩!”
别看巫雨嘴上说的痛快,心中也真的没底,墨尘师兄口中的荷花酥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只知师兄如此说定有深意。
唐离生平两件挚爱,杀人与做糕点。别看他人高马大的样子,棒槌粗细的手指居然捏什么像什么,那些面塑雕花更是不在话下。接到诛杀夏梁熙的任务自然心中喜悦,要是能成功杀死元婴修士,那他在都司署的名声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只是想要成功杀死如此高修为的修士,怎能不动些真格的本领。单以修为而论,武力已经无法解决问题,只能通过其他手段。
思前想后只有魔界特有的附子草可以让修士体内灵力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可惜附子草本身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很难掩盖。再者这种植物恶名远播,早被修真界所熟知,夏梁熙只要嗅到一丝气息便会有所察觉。
唐离不愧是制作糕点的大家,几经尝试终于通过糕点成功将附子草的恶臭掩盖掉。利器既成,其他计划也相继开展,不但引出了夏梁熙,还意外的解决了国之柱石夏梁栋。
直至夏梁熙中途下车来到茶楼,计划都执行的很顺利。唯一没想到的是夏梁熙与调查中不符,那个经常差弟子购置各种零食糕点的元婴修士,自己并不品尝半分。否则先前端上来的薯塔早已发挥功效,而后面跟着上来的那些糕点也一样没进夏梁熙的口。
夏梁熙发现事情有变,居然亲自跑去查探,留下一众弟子在此等候。这些都让唐离恼火不已,而最让他难受的,还是那个修为不高却糟蹋了自己精心安排的糕点的巫雨。现在结界已成,这些夏梁熙的弟子谁也跑不掉,用他们做人质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巫雨那满是怀疑的眼神,加上不相信糕点出自唐离之手的表情,不亚于用钝刀去剜唐离的肉。出于糕点大师的自尊,他无论如何也要争这口气,同时也能借机想想自己的退路,毕竟一会儿杀来的可是元婴修士,就算人质在手也很难保证自身安全。
看着愤然下楼的唐离,巫雨小声问道:“师兄,荷花酥是什么呀?”
墨尘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很难做便去查看四周结界的情况。此刻心中所思都是如果师父无法及时回来,那自己必须带着众人逃出去。
见一向宠溺自己的师兄此刻居然如此敷衍的回答,巫雨小嘴一撇委屈道:“人家不懂才问的嘛~”
顾文双手掐诀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却始终无法完成法术,焦急道:“师兄,怎么办,没法给师父发消息!”
“师兄,师兄,我们这里也打不破阵法,怎么办?”白剑羽与阿斌焦急的喊道。
“楼上的~你们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吱哇喊叫个什么劲!”唐离怒吼道,之后又不知小声嘀咕些什么。
见几位师兄焦急的尝试如何脱困,反倒是巫雨自己并不如何着急,她心中清楚的很,与师兄们比较自己就是个拖油瓶,他们不行自己当然更加不行,与其徒劳无功的白费力气还不如吃光糕点来的实惠。
巫雨也不理会其他人怎么想,自顾自的吃着糕点,心中反复琢磨那荷花酥到底是什么,既然墨尘师兄说难做,那唐离恐怕此刻正在下面犯愁呢,不然刚刚吼叫的声音怎会那么没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