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连绵数日,城中泥泞不堪,血腥味虽小了很多,可往日的喧嚣也彻底消失。九黎的轻甲族人并没有屠城,也没有抓捕圈禁奴隶,只是驱走了城中的原住民,鸠占鹊巢而已。
刑天站在不高的城墙上看着冒雨行进的人群,微笑道:“此战之后西北再无一部族能抵挡我们的大军。”
黎巨陪在他身边,也在看稀稀落落的人群,不解道:“渭水诸部在姜石年的统御下一项强雄,先不说姜石年带走了大部分轻壮族人,留守中自有足够的防御力量,这次咱们虽然借机大胜,可也不会影响到其他部族?一城之失也绝不会影响到大局,何来无人抵挡之说?”
刑天笑道:“锐气已失!你可知道咱们攻下的是什么地方?”
黎巨摇头道:“咱们绕路前行,又借水力登岸,打探时只知道这里是渭水,具体是什么地方却不知道。”
刑天笑道“朱襄所统之城,故关。”
黎巨闻言大吃一惊,片刻后才说道:“朱襄?姜石年最宠溺的弟子?据说她所统之部是姜石年统帅众部中实力最强,难道这里就是她的城池?”
刑天大笑道:“正是此处,这小姑娘实力强横的很,本来想做姜石年的妃子,可姜石年娶了听訞后就没有纳过妃子。最后在他师傅李子的劝说下收为弟子。不过朱襄性子刚硬,不居人下,自从管理这个小小部族后便奋发图强,短短五年时间便让这里成为姜水外最强盛的部族,声威极盛。如今被咱们攻下,又逐走所有族人,不出一个月整个西北诸部都会听说此事,你说他们还有抵抗之心吗?”
黎巨听后也觉得确实如此,看来此次出征运气极好,想到这里也哈哈大笑起来。
刑天笑了一阵后又去欣赏城外那些风雨飘摇中的没落儿,侧头对着黎巨说道:“遣人通知大酋,初秋。”
黎巨听后有些愕然,现在距离初秋不过月余,要在如此短的时间扫平西北诸部是不是太过儿戏?不过看刑天那充满信心的眼神,心中也自想起,临行时大酋的交待,所有事情都由刑天做主。今天看到刑天如此神情,只怕此事早有定论。
黎巨领命去遣人传信,刑天又将手下传令的亲信召来,让他传令所有黎氏长老,休整三日后出征。同时让他们将大军分成十部,向着十个方向出发,每到一部能逐就逐,抵抗者尽歼。
…………
“碰,西风!”
“你还有完没完,手里都什么牌啊?”
“怎么,牌不好还不能慢慢打?”
“行,我牌好,没有风,六饼。”
“……”
魏鹤看着屋内玩的不亦乐乎的四人无奈摇头走出,对着门外的两名守卫说了句小心伺候,才走向自己的屋子。刚一踏入门口便被人拉住胳膊,强行拖进屋内。
“祭司,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啊?就这么天天打牌,也不管双方态势如何,都怎么想的?”轩辕宁边拖着魏鹤快步前行,边开口问道。
魏鹤无奈道:“这事你得去问你哥哥才行,问我有什么用。”
“哼,问他?白天玩牌,晚上就玩消失,我要是能找到他早去问了。”轩辕宁皱眉道,心中大大的不满。接着又软磨硬泡的说了半天,见魏鹤就是不松口,轩辕宁也来了脾气,薅着魏鹤的衣领将他撇进屋内,自己愤然离去。
这些天来蚩尤天天都来打牌,出入轩辕丘更是熟门熟路,也不避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最近十来天九黎族大酋来找黄帝游戏。而黄帝每次都是热情相迎,有几次甚至迎到了城外,弄的所有人都以为双方关系有所缓解。每次参加牌局之人就是姜石年与未辰,而每次未辰都要与蚩尤拌嘴,轩辕与姜石年从来都是笑而不语。
只是到了夜间,未辰回屋修行闭不见人,轩辕与姜石年却消失不见,不知道去干什么。联盟内各处负责之人更是摸不清头脑,在得不到明确指示之前都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相互打听消息。
这些人当然不会放过一直陪同在侧的祭司大人,只是魏鹤口风极严,什么都不肯说。众人无奈下只好找到轩辕宁,央求她来打听一二,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
月如舟,漂于星海,姜石年带着轩辕来到一处山洞中,看着四处焦黑的岩石,心下有所感触。这里正是丁丛给他修复断角的那个小小洞室,只是此时被轩辕剑横向凿穿,由外而内形成一条笔直的隧道。
姜石年看着隧道壁上平整的剑痕,点头道:“有进步啊,才短短十几天便能进步如斯确实厉害。”
轩辕脸上微红道:“要不是大哥督促,也不会有如此进步,还要多谢大哥。”
姜石年笑着向前走去,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看蚩尤他今天的提议是否有诈?”
轩辕沉吟道:“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不过此事对咱们来说不但没有坏处,反而可以抓住他的弱点,这到是让我有些想不明白。”
姜石年也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此事我悄悄问过未辰的想法,他的意思是收,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嘿,真是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要不是师叔对他及其信任,还真以为他是蚩尤派来的呢,什么事情都先想着那头。”
轩辕听后也笑道:“每次晚上我叫他来夜训,他都推脱要睡觉,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修者。”
…………
仓颉自记事起第一次离开雨师部,还是被赤松子族长带着踏空而行,虽说中途在几处山巅暂做休息,可仓颉来到蚩尤面前时依然脸色有些发白,似乎还在惊恐中。
赤松子脸带怒容的对着蚩尤说道:“孩子我给你带来啦,你可给我记住,要是在你身边出现什么磕碰擦伤,那怕只有一丁点,也绝对饶不得你。”说罢拂袖离去。
蚩尤看着负气离去的赤松子笑着摇头道:“明明是我儿子,怎么弄的是我不对似的。”说罢又仔细打量起仓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仓颉,心中虽动柔情可脸上依然冷峻。尤其是看到仓颉的重瞳时,更是无法抑制的想起那个特殊的女人。
看着面前神色不安的仓颉,蚩尤将声音压的低沉了一些,听着略带柔和的说道:“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也不要怪父亲没去看你,毕竟咱们黎氏之人骨子里都是坚毅儿郎,不会太在意那些情啊份啊的。”
“本来想着等这仗打完后再接你回来,可现在出现了一些问题,虽然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可就是能感觉到。”蚩尤缓了缓后,接着说道:“明天带你去个地方,那里会比雨师部更加安全,就算有一段时间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总得来说还是很安全的。好了,不说这些,来说说这些年你都过的怎么样?”
蚩尤并没有对仓颉说太多事情,这时只是期盼在短暂相逢中享受片刻美好时光。而仓颉在适应一阵后也接受了蚩尤那粗略的父爱,开始对他讲述自己的童年时光。
转眼东方慕白,父子二人聊至天明,仓颉也及其疲劳的睡在地毯上。蚩尤双目略红的看着微起鼾声的仓颉,踌躇半晌才轻轻将他抱起,在他身外裹上一件兽皮披风来到屋外,踏空前行向着轩辕丘飞了过去。
…………
“报大人,族内传来消息,故关失守。”一名穿着薄布衣衫的青年半跪在地,全身尽湿,正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哼!只有故关失守吗?还有什么,一并都报来。”说话的是一名双十年华的姑娘,虽然穿着简单的麻布衣衫,却显得干净利落,举手投足间英姿飒飒,只是此时眉宇间带有一丝怒意,更显得容貌冰冷,此人正是姜石年的弟子——朱襄。
“还有,还有渭水诸部均被攻下,九黎族正在逐步蚕食其他部族。”青年额头的汗水多了起来。
“消息是什么时候传来的?”朱襄并没有被这些消息所打动,依然冷静的问道。
“消息是三天前传来的。”青年回答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有些羞愧之意。
“三天,嗯,起来回话,说说路上遇到什么,怎么会晚了一日。”朱襄翘眉微皱的问道,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回大人,山洪爆发,将过山的道路冲断了。”
“看来水势不小,不然以你的能力绕路何须一天时间。”
“回大人,此次山洪并非顺势而下,而是走于山脉,横向截断这座外方山。属下勘探过几处道路,全部被截断,只好待水势稍弱才泅渡而来。”青年虽然站起,可依然垂手低头的回答着朱襄的问话。
“居然发如此大水,看来不是一般的山洪了。算了,这事过后再说,你仔细回忆下接到消失时其他部族可有消息送到。”朱襄缓步走出营帐,接着又补充道:“不论是何消息。”
青年人紧跟其后,仔细思索片刻后答道:“只有岐山四岳部同时传过一个消息过来,说是近来水患严重,恐会影响到今年的收成,请求提前发放冬储物质。”
朱襄听后怒容瞬间出现在俏脸上,随手将身旁一颗粗壮的槐树拦腰打断。槐树上半截轰然倒下,差差砸在旁边不远的大帐,周围巡逻的哨卫慌忙赶来查看,见是大人所为便开始召集族人清理残木。青年人见状大惊,忙单膝跪地连说大人息怒。
朱襄发过火便算,召来一名族人问道:“师傅何在?”
“回大人,炎帝此去轩辕丘至今未归。”
“知道了,我这就赶往轩辕丘,营中事物暂时交由历山管理。”说完朱襄身手一指跪地的青年,然后踏步登空向着轩辕丘飞去。
…………
“仓颉,快来拜见黄帝、炎帝。”蚩尤对着刚刚睡醒的仓颉笑道。然后又指着魏鹤、未辰道:“这位是祭司大人魏鹤,旁边的是他的爱徒未辰大人。”
仓颉依次见礼,并没有被眼前的陌生场景吓到。
轩辕、姜石年见仓颉行礼时并没有慌乱之态,心中都暗自钦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居然被调教的如此懂事,蚩尤还真是教子有方,殊不知蚩尤也在暗自欣慰仓颉的处事不惊。
未辰见仓颉对着自己行礼,马上走到他身前双手相扶,笑道:“你父兵主与我师父同辈,因此咱俩也是同辈,今后见面也不用这般客气。以后叫我未辰哥或者辰哥便是。”
仓颉抬头看着笑容满面的未辰,眼中流露出一抹黯然之意,可是瞬间消失不见,变成微笑应道:“一切要听父亲嘱咐才是。”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蚩尤。
蚩尤哈哈笑道:“既然未辰大人如此说了,你照办便是。”
得了蚩尤的许可,仓颉才再次对未辰道:“辰哥。”
接着便是蚩尤对仓颉的一些嘱托,其中并未提及双方目前的关系,然后又再次拜托轩辕照顾仓颉的日常起居。
轩辕也都一一应下,并嘱咐魏鹤代为安排仓颉在此的一切事宜。
自此仓颉算是正是进入轩辕丘,并且在未辰的提议下得了一个参与议事的权利。这到是让蚩尤有些摸不着边际,于是深有意味的看了一眼未辰。
其他几人同样不明白未辰是什么意思,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算想要通风报信也没有那个能力,而且还能经常出现在监视之下,这到是让轩辕安心不少。
今日仓颉初来乍到,轩辕作为东道也是安排了一场小型欢迎宴会,不但将联盟内的近臣都召来相见,还特意让魏鹤把几个徒弟,轩辕宁、炎居等人都唤来出席。
宴会虽然简单,可来者身份尊贵,给足了蚩尤面子,尤其是那些端上来的吃食,都是经过未辰亲自烹饪,更让蚩尤父子赞不绝口。
一场宴会下来,联盟内的诸位大人也都看出来一些蹊跷,虽然炎黄二帝与蚩尤谈笑甚欢,可所说之言从不涉及双方事物,就连与利益沾边的话题都没有。
风后长期管理联盟事物,最得黄帝信赖,今日见状后心中也有了大概,知道这几位大人物根本就是在相互试探秉性,相互分析性格,从而在日后的战争中争取到更大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