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起先不肯透露原因,被追问的受不了了才道:“听说吴教授的孙子在财大读大一。这个答案如何?”
学生吃惊道:“还可以这样?我去。”
乔木又道:“你和吴教授年轻的时候很像。”
学生恍然大悟:“原来你见过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这也难怪。不过,看来爷爷很看重你啊,一般人可没机会看那些老照片。”
乔木笑道:“吴教授的确一直很照顾我。我很感激。”
小吴道:“那你可以经常去家里看他。他平生最得意的就是吹嘘培养了哪些有作为的学生,常自诩桃李满天下。”
乔木点头:“吴教授确实做到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说说笑笑间,两人来到了学术报告厅。将车停好,乔木就几步一个台阶,快步走了进去,小吴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一走进去,果然看见吴教授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老教授笑意盈盈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吴教授,您找我。”乔木忙走过去打招呼,同时在老教授望过来的时候微微点头致敬。
吴教授忙伸手拍着他的肩膀介绍道:“老钱,这就是我的关门弟子小乔,对经济形势有颇为精准的把握,不容小看。”没错,乔木博士学位自然不是管理,而是经济学,这可是未来大热的专业。
乔木忙谦虚的道:“老师谬赞了,还要努力学习与研究。”
吴教授呵呵一笑,又介绍钱教授:“钱文平,财大教授,你肯定读过他的《金融概论》。”
乔木忙连连点头:“久仰大名。”
钱教授摆摆手:“什么大名啊,不过是皮毛罢了。”
说着说着,几人一起往教师食堂走去。乔木不解,难道吴教授喊他来就是陪吃饭?不至于。
正想着,吴教授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待会吃完饭,你送老钱回饭店,把你有关九六、九七年东南亚可能发生经济危机的预测讲一讲,最好把论文拿给他看看。”
乔木忙认真点头:“我听老师的。”
吴教授点点头,快步追上钱教授,两人再次并肩而行,随意聊着什么。
乔木想了想,也不用回去,公文包里正好有那篇论文发表的样刊,索性就送给钱教授好了。难得老师给自己争取了这么一个机会,不能错过。
将这篇论文的内容在脑中过了一遍,乔木定定心心的跟着去蹭饭。
其实这篇论文难就难在找数据支撑,都是记载在历史书上的大事件,她完全不用思考。这也是想给国家提个醒,若真能借此机会获利,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的,想来都有助于国内的发展与世界范围内的布局。
一行七八人很快到了教师食堂,进了订好的包房。
席间一顿觥筹交错——当然没有,教授们年纪大了,可不能喝酒上头,太伤身。
吃完饭,吴教授对乔木说:“和钱教授交流交流你的那篇感想。”
乔木忙从包里拿出论文,双手递给钱教授:“请教授斧正。”
钱教授接过去,反到乔木折好的页面,笑眯眯地道:“你这个结论可有点危言耸听啊。”
乔木笑笑,没有反驳,反正只要钱教授看到那些翔实的数据,自然不会轻视。
说点不恭敬的话,新时代经济、金融问题层出不穷,手段迭出,已经不是这些老教授所了解的时代了。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一声再见也不会说,这绝对不单纯是文青的哀怨。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在高校里哪怕你是天才也不能这么NB哄哄、锋芒毕露,那绝对是取死之道。古代官场上流行的同年、同乡、同门了解一下?这或许也是高校教师近亲繁殖厉害的原因,哪怕不利于大学的发展,但外来人被排斥、本校人抱团啊。
话说回来,小辈就要有小辈的谦虚与自觉,要给老一辈面子,这也是一种“尊师重道”的表现吧。
钱教授又随意的问了乔木几个问题,乔木都很详细的回答了,且角度全面,更有不少意想不到的地方。这还真让钱教授刮目相看。
乔木并不以为意,这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并不是自己NB,是历史的洪流NB啊。
钱教授见她不卑不亢,受到表扬也没有沾沾自喜,不由多看了两眼,老吴眼光不错,这个学生收的好啊。
等从食堂出来,乔木就代替吴教授将钱教授送走,论文自然也被对方带走了。双方皆大欢喜,这件事在乔木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路了。
等回到家里,已经下午四点一刻。接儿子已经晚了,好在唐老师一直陪着牛牛,才没让他孤单等待,眼巴巴地望着爸爸到来的方向。
当然,这只不过是乔木的想象。事实上,牛牛正同花花玩得开心,因为这一次的sleepover,轮到花花到牛牛家做客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乔木觉得是不是该同唐老师提一下,会不会男同学同男同学、女同学同女同学相互留宿会更好一些?这样不会让那些早熟的孩子过早萌发有关性别的认知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古人有“七岁不同席”的说法,现在五六岁好像还无需太在意。就这样,乔木转头把这个念头给丢了。
忙着孩子,忙着功课,忙着论文,忙着教学,偶尔还要忙着秦朗,乔木花在自己身上的时间不足十分之一。但这样充实的生活确实是最满意的。
有人说,若是有钱了,我会如何如何。许多人选择的是吃喝玩乐,甚至嫖赌抽。但对于乔木来讲,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出个名堂,绝对不能容忍自己一直混在底层。哪怕做个搬砖工,也一定要做一个砖放的最适合砌墙的搬砖工。
目前她完全不缺钱,那些说包养秦朗的话不过是调侃,在物质生活相对富足的条件下,自然不会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更想做一个有水平的教授,而不是后世的“砖家”及“白天是教授,晚上是禽兽”的教授。
后世调侃读研的女生说她们“白天想论文,晚上想嫁人”,乔木对此只觉得好笑,但身边确实有一位这样的,那就是同办公室的李芝。
不记得是哪一次,李芝见到了来学校找乔木的秦朗,好嘛,一下子一见钟情了,多次要求乔木做媒。乔木自然不会答应,接连拒绝了几次,对方都不依不饶,不肯放弃,还背后说乔木的闲话。本来同她的关系还说得过去,现在有了“夺夫之恨”,乔木会再搭理对方才怪。
还别说,这次的事让乔木升起了危机感,还真把放在事业上的心思转移了不少到秦朗身上。秦朗知道后,一面受宠若惊,一面暗暗窃喜,甚至恨不得身边多几个这样的花痴。
对,李芝这样的女人对他来说就是花痴。仅仅见过一面,见对方衣饰鲜亮、派头十足、英俊非凡,就自认为对方抗拒不了自己的主动,自我感觉简直太过良好。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说白了就是惯得,只会受到社会的狠狠修理。当然,这种人任何时代都少不了,只不过现代会更多一些而已。
以上,各种美好形容都是秦朗自称,尽管说给乔木听,定然会被嗤笑。
生活中的危机有时就隐藏在日常里,这是乔木从李芝身上得到的启发。
这天,下班后刚走出学校的大门,乔木就发现身后有人忽远忽近的跟踪自己。这让她有些不安。
乔山本身没什么亲友,除了老家的邻居,极少与外人往来,更别提仇人了。小老百姓,生活里哪有那么多戏剧化的情节,跟电视剧演的似的,又是仇敌又是旧爱新欢的。唯一不平凡的或许是以男身生了个孩子。对此,她做过扫尾工作,比如医院里的病历就销毁了,连负责检查的人也失去了这段记忆。尤其那位第一个检查出他怀孕的老中医,更是被重点照顾,洗去了这段记忆。
但现在竟然有人跟踪,乔木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在扫尾前有人无意中泄露了,或者什么人无意中得知了。
想到这种可能,乔木皱了皱眉,慢慢走进一条弄堂,这里人迹罕至,但的确是一条能通往家中的路。
推着自行车,乔木留意着后面跟踪的人。
对方四十几岁,带着帽子、墨镜,一身运动装,很有些鬼祟。
看了看对方的脸,我去,这人不是那个上过电视的陈某某吗?声称见过男子生子的那位。
乔木一看,这下好了,不能放过这人。
将自行车停好,她转入弄堂一角,这里四下无人。
跟踪的那位姓陈的鬼鬼祟祟跟了上来,正发现前面不见人影,就感觉肩膀被拍了下。
他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乔木没有废话,直接催眠,她可是修过真当过仙的,哪怕超凡手段不能用,精神力也是极其强大的,远非一个普通人可以相比。
从姓陈的口中得知,这人也是无意中知道有个能生子的男人在老中医那里确诊,从多年搜集来的资料来看,极可能是乔木,这才跟了上来。如果能说服乔木,他就可以申请国外的项目。
乔木一听到这里就火大了,直接催眠他一回去就销毁所有的资料,更是下了暗示,资料销毁后有关男子生子的事会全部忘掉。
解决了这人之后,乔木就骑着自行车回了家中。这事暂时就到此为止了。
姓陈的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弄堂里,四下无人,不由摸了摸头,他怎么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地方?今天本来有什么安排来着?想了想,根本记不起来。他不由摇了摇头,难道人到了不惑之年记忆力蜕化会如此严重?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身体里缺少什么营养,该找个老中医调养调养。
对啊,老中医。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老中医?自己不是一直信得是西医吗?怪哉。姓陈的拍了拍脑门,又看看身上的运动服,头上的鸭舌帽,脸上的墨镜,这样的打扮简直就不像是自己。太诡异了,难道鬼附身了?这时,弄堂里穿堂风“咻咻”的吹了过来,别说,还真有阴风阵阵之感。
姓陈的缩了缩肩膀,几步跑向巷口,太邪门了,还是赶紧离开再说。
解决掉这件潜在的麻烦事,乔木并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她该庆幸这个姓陈的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提交给国外的项目审批人,要不然,麻烦可就多太多了。完全不想像那些穿越的、重生的,怼天怼地怼全世界,非要杀人无数流血无数才能活得痛快。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才刚过三点钟。想到家中日用品需要补充,她冲着超市骑去。这会不由怀念起各种一小时送达的“优鲜”服务。马爸爸可是真得改变了世界。
等乔木回到家中,将日用品一一放好,正好到了接儿子放学的时间。
果然,到了幼儿园,儿子正一边画画一边等着他接。
学了近两个学期的美术,儿子的画技大有进步,画出来的东西不再是一团团抽象的线条,已经有模有样,至少乔木看来鸡鸭鹅哪怕看起来像一母所生,那也同是禽鸟。
对此,秦朗给予的反应是仰天长笑,深深为乔木的幽默所震惊。
乔木只能耸耸肩,双手一摊,没有艺术细胞的人对此也很无奈,“臣妾做不到”呀。
回到家中让儿子继续画画,乔木开始准备晚饭。
将秦朗爱吃的四喜丸子蒸上,又把儿子爱吃的虾仁跑蛋做好,开始烧其他的小菜,咕咾肉,这个是自己爱吃的。响油鳝糊,这个是大伙都爱吃的。香菇青菜,西芹百合,这是素菜。再烧个紫菜蛋汤,一餐饭很快准备好。
这时,秦朗也回来了,正拉着牛牛,给他洗手。
那一双小手上全是各种油性颜色,可不就是画笔上的嘛。
“你这是画画,还是画手啊。”秦朗一边用香皂揉搓一边感慨的长叹,“难道想试试行为艺术?”
“舅舅,行为艺术是什么艺术?”牛牛好奇地瞪着大眼睛问。
秦朗笑了:“行为艺术就是用身体来表现的艺术。”
牛牛道:“手也是身体啊。”
乔木打断秦朗的话:“你给他讲这个干嘛。这会的行为艺术在普罗大众眼中可是神经兮兮,哈。”说完,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秦朗听了也是大笑出声:“现在国内对个性化的追求才刚刚开始,自然不受大众的欢迎与欣赏。等牛牛这一代人长大了,就会截然不同。”
乔木点头:“确实,上一辈经历过大革命,哪个敢表现出个性啊。就连我们这一代也不可能特立独行。”
秦朗笑道:“但是猪可以。”
“什么意思?”
“特立独行的猪啊。”
乔木白了他一眼:“三部曲还可以,挺深刻的。”
“苦难让人深刻。”秦朗撇撇嘴道,“膏粱纨绔是深刻不起来的。”
乔木点头:“这点我同意。但大多数人宁愿不深刻。”
这时,牛牛晃着乔木的手道:“爸爸,吃饭饭了。别聊了,你看看我。”
乔木忙道:“好,看看我的宝贝。”
哪想到牛牛不依不饶:“爸爸,我发现你越来越不爱我了。”
“哦?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宝贝心肝啊,怎么可能不爱你?”
牛牛哼了一声道:“爸爸说话不算数。我明明听到你喊秦朗舅舅心肝宝贝,还说要好好疼他。爸爸是个大话精。”
乔木猛然瞪大眼睛:“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秦朗也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耳尖通红,完蛋,这样的话怎么能让孩子听去呢,影响实在恶劣,以后自己的高大形象都没了。
牛牛不在意地道:“好几次呢。都是周末的时候。反正我觉得爸爸越来越爱秦朗舅舅,越来越不在乎牛牛小宝贝了。哎,我是小白菜。小白菜啊,地里黄啊……”说着,还手舞足蹈地唱了起来。音唱的很准,就是满满的兴高采烈,根本没有小白菜的凄凉。
乔木蹲下身,抱着儿子的头狠狠亲了亲,道:“我儿子是一等一的宝贝,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爸爸绝对不是骗人。”
牛牛瞟了眼秦朗,略带挑衅地微微抬了抬下巴:“秦朗舅舅,我才是爸爸的宝贝。”
秦朗一听,被嘴里的水狠狠呛了一口,良久道:“乖,你才是宝贝,秦朗舅舅比不上你。”
“在想什么呢?”秦朗看着乔木呆呆坐在池塘边上、望着手里的钓竿,忍不住出口问道。
这天是周末,天气晴好,郊区农家乐搞了采草莓的活动,两人就同花花父母相约带着两个孩子出来踏春。
这会,花花和牛牛正在花花父母的陪同下在大棚里采草莓,乔木难得清闲下来,没有陪在儿子身边,而是有了自己的时间,来到池塘垂钓。
不想,忙碌惯了,这样悠闲的时光竟然已经很不适应,坐在马扎上,望着手里的钓竿,竟然生出了茫然的心情。
好在,这种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就被秦朗给破坏了,她不由抬头冲对方笑了笑。
秦朗眨巴眨巴眼睛,总觉得这个笑来得莫名其妙,怎么里面会含有一丝感激、一丝茫然及一丝无助?他不觉得自己看错,毕竟最了解你的除了敌人就只有枕边人了。
于是,秦朗迟疑道:“乔乔,你还好吧?”
两人之间不是没有更亲昵的称呼,什么亲爱的、达令、宝贝、心肝,但因为乔木担心在家中习以为常,就很容易在外面不知不觉间暴露两人的亲密关系,徒增麻烦,一直要求秦朗不要称呼得太亲昵。
这会才九五年,同性恋还被大众看成精神疾病的一种呢,你若是暴露出来,这不是找事嘛,最起码乔木大学教授的理想与定位就要玩完,而秦朗的客户多数都是暴发户的土豪,人家那一辈的观念更是无法接受不同性向的感情。既然如此,自然要将状态保持为“深柜”了。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又朝着秦朗笑了笑。
在看到这个明媚的笑容时,秦朗才放下心,不是有心事就好。或许是恋人间的心有灵犀,乔木与秦朗会对彼此情绪的起落变化很敏锐。
“想吃什么鱼?我给你钓。”秦朗一把夺过乔木手里的钓竿,一屁股坐在自己的马扎上,兴冲冲地说。
乔木看了眼他脚边闲置的钓竿,又看看几乎和自己的马扎紧紧挨在一起的、秦朗屁股下的马扎,心头一甜,笑道:“这么能干?只要你钓的,什么鱼我都爱吃。”
秦朗四周望望,见一亩多的池塘边根本没有其他人影在,不由胆大包天,嘴巴凑到乔木耳边小声道:“我能不能干,谁能比你更了解,哼。”
乔木一听这话,眼睛笑得都要眯成一条缝了,也小声在对方耳边说:“鱼只要好好煎,怎么做都好吃。晚上让你试试怎么将鱼煎得好吃。”
秦朗嘴里“呵呵”笑着,手下快速甩了甩钓钩,试图将注意力从“煎鱼”转移到“钓鱼”之上。
乔木见秦朗不回应,眯着眼睛又轻声道:“怎么?不爱吃煎鱼?放心,包你吃了还想吃。”
秦朗眼睛盯着鱼钩的方向,眼神却有些发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喉结滑动。
乔木对此可是洞若观火,这会儿子不在身边的茫然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满心都是对面的英俊男人,瞧那饱满的唇,若隐若现的可爱酒窝,还有那剑眉朗目,吸溜,吸溜。最后,视线停留在对方滑动的喉结上,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那里美妙的触感与灵敏的反应!
两人再也没说一句话,但空气中却凸显出一种张力,那种透着荒淫透着无边欲念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的纯粹本能。
“哗啦”一声响,一条鱼跃出水面又重重落入水中,惊醒了正YY的两人。
钓钩微微颤了颤,似乎水下的鱼儿正在试探,秦朗纹丝不动,并没有提起鱼钩。随之,鱼线猛然下沉,在水面晃出一个又一个涟漪,这时,秦朗才淡定地提起鱼竿,果然,鱼钩上钓着一条尺把长的鲫鱼。在露出水面的那一瞬,死命地摆着尾巴,企图脱离钓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