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吴咏抬起头看着肖像,沉默不语。
陶甘:“你与她什么关系?”
吴咏不肯开口。
陶甘见他不想吐露实情,皱了皱眉,口中吐出两个词:“东城,荒庙。”
吴咏猛然抬头,惊讶地问:“你们跟踪我了?”神色突然大变,“坏了,她性命难保!”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恶狠狠地说,“记住,若是她死了,肯定是你们害死的!”
陶甘见他一连数变的表情,心下困惑,喝问道:“那你还不详细讲讲怎么同她相识的?她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被人控制?”
吴咏扯了扯头发,苦闷地道:“既然你们跟踪了我,极可能被人知道苏瑾曾与我相会的事,这样一来,她处境更危险,我怀疑她现在已经被害。”
陶甘道:“那你还不赶紧将线索告诉我们,好进一步查探,早点将她救出来。”
吴咏想了想,低声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据实相告了。”顿了顿,他继续说,“那个寺庙已经荒废了,但大雄宝殿内的五百罗汉壁画却完整无损,为了学习画技,我找遍全城,偶然之下见到这些艺术瑰宝,就常常去那里临摹作画以提升画技。”
“庙后有个小花园,虽然已经荒芜,却是个独处的好去处。尤其是在夜间,一池清水,一钩明月,清雅幽静,因此我常去园中纳凉赏月,思考画理。
“大约二十天前的一个晚上,喜好杯中之物的我多喝了几杯,跑去那里想消消酒气,哪知刚坐下,就见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生的眉目如画,宛若神女,只是满面愁容。不得不承认我对她一见钟情了,似乎往日画画时总是无法描绘美好容颜的不足在见到她后迎刃而解,她就是我的缪斯,我的灵感女神。激动不已的我连忙上前搭讪,哪知却吓了她一跳,她急惶惶地说:‘我是逃出来的,不知有人在这里。’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囚禁她。可她不肯说。我又问她既然逃出来了,不如去报警。她仍然不肯,说官署根本没人受理,还说要回家,小弟的性命就保不住,根本不敢回去。我本来想帮她,哪知话一说完,她竟然转身就跑。”
陶甘急忙追问:“她跑去了哪里?”
吴咏摇头:“当是时,刚好头顶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天地间昏暗一片,不过刹那,便不见了她的身影,只隐隐听到她急急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你竟然没去追?”
“我自然追了上去,可惜在四周巷子里走了数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随后我便返回破庙,前后寻了个遍,却再没见到她的踪迹。”
“自那以后,我每夜都去庙中后花园等她,她却再也没有露面。我思来想来,一定是她被更加严格地看管,再无法出门一步。说不定现在禁锢她的人已经知道有人通过跟踪我查她的下落,为了灭口,将她害了。这都是你们的错。”
说到此处,吴咏热泪盈眶,痛不欲生。
狄科森抱着手臂在单面玻璃后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情真意切,绝对不是做戏,示意洪波进去继续审问。
洪波点头,端了一杯热咖啡走进审讯室,放在桌子上,推到吴咏跟前。
吴咏端起咖啡,喝了一大杯。
审讯室里无人说话,等着苏瑾失踪后的唯一目击证人平静下来,好挖掘出更多的线索。
陶甘虽说在大学里选修过美术,又对古华夏传统画卷裱糊技术颇为精通,但若是为了见一面的女人,哪怕对方是缪斯,也难以理解吴咏何以会迸发出如此激烈的情绪。他困惑地看向洪波,对方比他有阅历,或许能理解这种心情?
洪波冲他点点头,这或许只能归结为艺术家的感性与敏感的心灵,毕竟他们追求的是美的极致,美的代表,美的具象化。对吴咏来讲,无疑就是惊鸿一瞥的苏瑾。
而两人相遇又过于另类,过于神秘。试想,夜深人静的野庙荒园中,微醺的吴咏见到一位纤美脆弱的少女在月光下蹁跹而来,刺激必然被放至最大,很难不念念不忘。最根本的是此后再没了少女的踪迹,更进一步加深了印象的美好,让吴咏将初遇在记忆中一次次美化,以至于刻骨铭心。
洪波冲陶甘挑挑眉,这些话一个眼神是无法传递的,私下再点拨对方吧。
数分钟后,吴咏抹了把脸,情绪平静了下来:“原来她叫苏瑾。瑾,美玉,和她的人一样美好。”
陶甘不由道:“你若是在星长就任时就来报案,苏瑾或许已经救了出来。她小弟苏达就是星长大人就出来的,你已经延误了救援时间。现在,你再将如何谋杀丁仁美的经过详细说说。”
吴咏气愤道:“我早就说丁老狗的死和我无关,你们让我说什么?尸位素餐,不赶紧去调查苏瑾的下落,竟然问死人的案子。”
见陶甘黑着脸,他又看向笑眯眯的洪波,语气放缓,请求道,“还请先去查苏瑾的下落,也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狄科森在会议室召集属下开会,更新案情进展。
当知道苏瑾曾出现的地方时,立即下令:“特洛伊、苏克萨斯,你们分别带人去荒庙附近搜查。陶甘,立刻调集卫星及蜂眼,协助特洛伊一行逐户搜查苏瑾的下落,尤其是有地下室、仓库的地方,更需加倍注意。”
想了想,他又道,“从水电消耗量上对比住户人数,找出疑点。”
“是,大人。”
特洛伊与苏克萨斯立刻领命离开。
狄科森望向洪波:“苏瑾自失踪后总算有了一点音信。不过她是死是活实在难以预料。照吴咏所说,当晚苏瑾所穿的应该是睡衣。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软禁她的地方应该离破庙不远。不过,坏消息是嫌疑人一旦知道她偷偷出门,极可能心生疑惧,杀人灭口。哪一日被抛尸也未可知,时间紧迫。”
洪波点头,随后又皱眉道:“不论苏瑾命运如何,已经有了线索,顺藤摸瓜就是。但这对我们调查丁仁美命案却无济于事。”
狄科森却道:“有件事引我深思。今天说到案子涉及到一名女子时,丁沣显得有点惊慌失措。后来,当他得知我所提及的女人是苏瑾时,竟然松了好大一口气。这么看来,的确有另一名女子卷进了丁仁美命案之中,而丁沣分明与这名女子关系莫测。”
正说着,有人轻轻敲门。
洪波开门一看,原来是苏瑜求见。
“大人。”
狄科森高兴道:“苏瑜,我们正议论丁家之事,你来得正是时候。快说给大家听听,丁沣是不是极少呆在家中,时常宿在外面?”
苏瑜毫不迟疑地摇头:“并不是!丁沣为人吝啬、严酷,仆人何尝不希望他整天不着家?但事实恰恰相反,没事他从不出大门一步,整天宅在家中探头探脑,东张西望。仆人要是玩忽职守或者作事有半点差池,他随时都会查获,被骂是“背后灵”。据说,有一次,有个女仆半夜起来方便,还看到他蹑手蹑足走在回廊上,行为很诡异。”
狄科森轻轻敲了敲桌面:“今天上午,本子爵突然复访丁宅,他有何反应?”
“星长到的时候,丁沣同夫人正在书房清点账目,估算丧葬开销,而我在靠近后窗的花园里洒扫,或许是顺风,他们的对话我刚好听清。”
狄科森挑眉问:“哦?你听到了什么?”
“丁沣一听星长再次复查现场,喜形于色,说上次初查太过敷衍了事,恐怕明显的线索都被忽略了。夫人不以为然,讽刺他难道比星长还高明?丁沣忍不住同她吵了两句。两人不欢而散忽,这才去迎接星长的到来。”
狄科森听了,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苏瑜,你在丁家这段时间打探出不少内幕,对破案很有用处,多谢你。不过,以后你无需再去了。另外,你大姐苏瑾的消息我们今天已经查到一些,你父亲正带人去找,你先回家等消息吧。对了,若是有兴趣,可以来官署上班。”
苏瑜听了,喜形于色,表示求之不得,之后就乐颠颠地离开了。
狄科森沉吟道:“从苏瑜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丁沣夫妇关系恶劣,那么上次苏瑜拿回来的情书就大有问题了。”
“可能情书对象就是涉及到丁仁美被杀的女人。”
“丁沣并不常外出,更不常晚上住在外面,这事有些蹊跷。他若是与那位不知名姓的女子约会,总得在某处有个秘密空间才对。”
“难道情书是陈年往事,昔日情侣早就劳燕分飞,分道扬镳?可惜,不能看到原件,仅仅拍下来的图片,无法鉴别书写时间。也不知道陶甘能不能从中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洪波摇头道:“不曾寻到。不过陶甘办事倒是津津有味,他将诗稿精心抄下,抿嘴暗笑不止。”
狄科森微微一笑,将陶甘誊写下来的诗稿找出,靠着椅子读了起来。
读了一会,他叹气道:“措辞平常,题材千篇一律,全是情诗。读一首给你听听:
你是春风,你是秋月,你是水莲花那一低头的温柔。”
“就这?”洪波轻笑。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你带来的光明。”
“哈,有趣。”
“我想每天与你一起起床,看那春暖花开,看那碧海银浪。”
念完最后一句,狄科森将诗稿丢在书桌上,止不住地摇头:“这些诗句乏善可陈,亏得丁沣有闲情逸致,写出这等暧昧香艳的诗句,真是无聊至极!”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一惊,重新拿起诗稿,又仔细阅读起来。
洪波见状,猜到BOSS有了新发现,忙站在狄科森身后观看。
果然,很快,狄科森就拍手道:“快把丁宅管家的供词找出来看看!”
洪波忙将光脑存放丁仁美案卷的文档打开,并放出投影。
雪白墙壁上顿时布满黑粗大的一排排文字,狄科森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随后便站起身来,环抱双臂抿着嘴唇在房间内踱起步来。
一圈又一圈……
良久,他停下脚步,轻叹一声:“人一旦堕入情网,便忘乎所以,无法自拔,什么坏事蠢事都能做出来。丁仁美一案我心中已有半数了,好一个伤风败俗、枉顾人伦的凶徒!”
“是什么?”洪波忍不住问。
狄科森微微一笑,将猜想说了出来,只听得洪波目瞪口呆。
特洛伊、陶甘同苏克萨斯三人回到官署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三人在桌边坐下,个个脸色阴沉,面容疲惫。
陶甘启动了所有蜂眼将稍有可疑的地方统统发给了特洛伊及苏克萨斯带领的搜查队,可以说将整个行政区都被翻了一遍,然而,苏瑾的下落仍然毫无音讯。
陶甘道:“或许凶手将苏瑾关在荒庙附近的地方只不过数日,在得知她曾偷偷溜出去后担心行踪被人发现,将她秘密转移了。目前的可能是人已经被藏在另外的地方,甚至被杀害后抛尸。我已经在警备系统中通报留意无名女尸的信息。”
苏克萨斯听到这话,脸皱成一团,满眼哀戚。
特洛伊道:“也有可能被卖进黑市,落入人口贩子或者器官贩子之手。我们应该到西北城区的黑市查查。”
苏克萨斯眼睛一亮又一暗:“黑市这么大,查起来就像大海捞针,不是几天能搞定的。”
陶甘道:“你知道黑市的老大是什么人吗?不如报给BOSS,我相信BOSS肯定有办法。”
特洛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道:“你不会是想让BOSS去拜访黑老大吧?可惜,你忘了这个神秘的黑道老大已经被BOSS捉拿归案,并很快病死了。我估计现在黑道还是一盘散沙。不如让BOSS顺便扫黄打黑,清除黑暗势力,保家安民。”
陶甘并没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抱着双臂,语气愤然:“草,要是能抓住钱德勒的神秘幕僚那个帮凶就好了,或许能从对方口中了解到苏瑾的下落。又是一条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