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乔木还有些愣怔。
上辈子同欧凯旋的婚礼是在乔惟一大学毕业后举行的。她本不想大办,觉得麻烦,两人本就是老夫老妻了。但欧凯旋认为欠她一个盛大的婚礼,保加利亚玫瑰准备了二十年没用上,他觉得特委屈,也为这些玫瑰委屈,说什么都要办一次。
乔木无奈,只好接受,于是有了几辈子的第一次婚礼,还是谋杀了不少眼球的婚礼。
五十岁乔木就从杂志社退休,她并不是西方那位七十岁还无比活跃的时尚女魔头,而在国内,女人的职业生涯太短,不止是在时尚行业,而是在各行各业。
“乔木,你耳朵跑哪去了?”一个中年妇女尖着嗓子喊道,“让你下乡你听清楚了吗?”
乔木被这尖利的嗓音吼得身体一震,条件反射般的捂住耳朵。
“捂什么捂?你不去下乡,难道让你弟弟去吗?他可比你小好几岁。”尖嗓子又喊道。
乔木这时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两巴掌长一巴掌宽的小板凳上,而对面吼她的中年妇女似乎就是这个身体的老妈。
听乔妈这么说,她不由皱眉道:“小几岁?那他也不小了。”
乔妈不由气闷道:“才十五,你都十九了,就不能替父母省点心,当个称职的大姐?”
乔木撇撇嘴,看着对面的中年女人择菜,将枯黄的菜叶、根须一一清理,嘴里还唠叨着原身如何不懂事。
一抬头,乔木就看到正堂挂着的主席像,顿时暗喊一声“糟糕”。又想到乔母口中的“下乡”,一盆冰水混合物泼在头上。
一开始听到“下乡”,还以为爷爷奶奶在乡下,周末去瞧瞧老人家呢,感情是知识青年去下乡,响应主席的号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而这个作为就是和农民一样种地,偏偏干活还远远比不上人家。
我去,要下乡种地去了。妈呀,活了几辈子还都没有种过田,乔木有想死的心。
想到上辈子的优越生活,引导国内时尚潮流,接触娱乐圈时尚圈这种纸醉金迷的浮华圈子,现在却要去农村捋牛尾巴,乔木想死。哦,对了,一般人还没有资格捋牛尾巴呢,毕竟放牛是轻活,知青靠边站,分不上的。
这下,她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冲着墙上的日历快步走去,现在究竟是何年何月?
日历不管是纸张还是印刷都简陋无比,甚至还有错字,乔木运了运气,觉得自己的关注点错了,停下吐槽,仔细看上面的时间,原来是一九七四年三月十二。想到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乔木再次叫苦,这一定是最后一批知青,简直要命,为什么不能晚来两年,难道是要让自己尝尽苦头,才能更好的感受什么是甜、什么是幸福?
“别苦着脸了,都十九了,去年让你相亲赶紧结婚,非不肯,拖到现在又要下乡,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乔妈嫌弃道。
乔妈梳着***头,蓝色迪卡带两个兜的上衣,下身黑裤子,看起来像是个小干部。
乔木内心哀叹,不停呼呼阿尔法:“记忆,快,将记忆传给我。”
脚下不停,重新靠着墙坐在小板凳上。
不过一秒,前身的回忆就被提取,乔木一边看一边吐槽。
乔家一家五口,爸爸乔大林机械工程师,妈妈黄秀英工会小干部,哥哥乔山结婚住在单身宿舍,弟弟乔森读初三,原主去年高中毕业一直没工作。因为政策规定,除独生子女外,每家都有一个下乡的指标,今年可不只有她合适嘛。
家里并不重男轻女,但也没有过分偏爱她,这人是个作精,有洁癖,可想而知,下乡对其而言有多可怕。
……
“喵喵——乔木,乔木,下来!”窗户上不知被什么砸了一下,乔木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朝下看。
只见小区唯一一盏还亮着的路灯下站着个瘦高的青年,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的又细又长。
她家住三楼,这种老式筒子楼的楼道晚上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手电筒,擎等着被这家的咸菜缸、那家的煤球堆给绊倒吧。
有人找她,她并不想下去,这人是原主的初恋男友,叫陈兵,据说要当兵去了,来告别呢。
陈兵长相很符合时代特征,国字脸,浓眉大眼,可惜,这种不是乔木的茶。
撇撇嘴,乔木暗想,老娘还在想着下乡种田的破事呢,哪有工夫在意一个注定分手的前男友?
不给对方一个鲜明的态度也不行,对方还指望入伍后哪天回来结婚呢。乔木只好拉开电灯,在书桌上找了张纸,写了几行字,大意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找了个空的墨水瓶,将纸条塞进瓶子,从窗户扔了下去。
看到路灯下的人弯腰捡了起来,乔木才拉灭电灯,重新躺下。
眼睁睁看着乔木的房间灯亮了,陈兵不由窃喜,乔木果然没生自己的气。两人本来商量好,高中毕业就结婚,没想到陈妈不同意,又担心他会下乡,过不好,托人让他参了军。偏偏乔木家里有指标,又是最合适的,今年必须下乡,乔木一听到消息就闹着分手。他这不就过来哄她了嘛,两人怎么说也有三年的感情,一时真舍不得放弃。
等弯腰捡起墨水瓶,陈凯抽出纸条,借着灯光一看,脸立马黑了,乔木要分手,还说自己下乡后就没有回来的一天了,此后山长水远,估计没有见面之期,让他早点放下,最好在部队里找个军医、护士或者战友的妹子什么的,如果有能力,最好找个首长的女儿,能少奋斗十年。
乔木自问给前男友指出这么一条康庄大道实在仁至义尽,两人好聚好散,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哪能想到陈-直男-兵认为乔木侮辱他呢?只能说所处时代不同,有代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