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的声音之后,这边的大门又开了。
余次虎躯一震,然后马上闭上了眼睛。
这个点,该是谁来了?
父母吗?不像啊……
闭着眼睛想了很久,她都没听到周围有声音,没人说话,也没人碰她。
不太对啊。
内心闪过了许多个念头,但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有点试探性的睁开了一下眼睛,然后——
然后她心里就突突了一下。
略微有些黑的房间里。
只有一个穿着白色英伦风长外套的人静静的站着。
他头发有些乱,身上也不太干净,但他全身上下,最让人震颤的,是那双眼睛。
是余西。
“哥,哥哥。”
余次有些气弱。
“小次。”余西见余次已经睁开了眼睛,就掀开了旁边罩住白色水晶灯的布。明亮的灯光一下就铺满了整个房间。
这么亮的灯,让余次有一种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所遁形的感觉。
“哥,你怎么忽然回来……”
“我能不回来吗?”余西一字一顿,“你这句话说得让哥哥很伤心。”
“我从不知,才将将离开几个月,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余西说的话其实是有些奇怪的,最起码,态度上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但余次自己也挺心虚的,就没注意到。
“我,哥哥……”
不知道该说什么,余次只能弱弱的喊了两句之后,就窝在被子里,没说话了。
见此一幕,余西心里很痛。
就算知道妹妹是装的,他还是觉得很痛。
从小,妹妹最依赖的就是他,他最喜欢的,也是妹妹。
她竟然在他面前装病。
还是这样的时机,装这样的‘要死’的病。
是准备这么一死了之,然后离开帝都,离开公爵府,再也不回来吗?
他养了十七年的妹妹,就这样想着要逃离吗?
思及此,余西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
偏偏,余西越是说话,越是关切,余次就越是气弱。
过了有一会儿之后,余西闭上了眼眸。
算了,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就想打人了。
“妹妹,天也晚了,你继续休息,我从封地来,带了那边封地最有名的巫医过来。”
“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
关门声犹在耳边。
余次慢慢的爬出了被子,一脸纠结。就算是最有名的巫医也没用,好不起来的。
看着应了自己要求被清空的粉色城堡,余次很麻溜的吹响了床边的哨子。
她决定了,她要找微尔过来。
-
两人的这次的会面,依旧是从浪漫开始的。
余次一下扑进了微尔的怀里,这是一天里,她最放肆、活泼的时候,“微尔!你来了!”
“公主……”
微尔看余次的样子,心下微黯。
但她还是很轻柔的拍了拍余次的肩膀,“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大事。”
“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好。”
尽管并不适和余西从小长大的那个余次,不是他心里那个妹妹,听到他那么说,余次还是有很强烈的负罪感。
负罪感。
刚刚被蓝发教育完没多久,微尔抬起了头,看着脸上有纠结之色的余次,忽然说了一句话。
“公主。”
“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
“我们……”微尔呼了口气,“我们这样假死逃婚,是不是很不对?”
“……”
不对是肯定不对的,只是,余次低头,“你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
“是,是刚刚蓝发说的。”微尔攥住了余次的手,“我觉得蓝发说得很对,你是公爵小姐,这样贸然的假死逃婚,牵扯很多。”
“而且,你家人俱全,我也看见了,你父母爱你,哥哥宠你,公主,这样离开,是对你的不负责任。”
“就算是现在没什么,我们离开,觉得有情饮水饱,但是等过了一段时间,你思念父母,思念哥哥的时候,或者以后,公爵和公爵夫人有什么岔子,你想要回来看看的时候。”
“现在的冲动,都会化为以后的……”
以后的后悔。
“那你的意思是?”余次有些震惊的从微尔的怀里起身,“是让我告诉家里的人,我装病准备装死这件事情?”
微尔已经看出余次有点松动了,就点了头。
“不行!”
“绝不行,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她们肯定会要求我说出后续的,假死之后怎么办,要去干什么,一个人怎么生活,哪里来的钱。”
“这些全都说出来的话,就要扯到你了。”
原本,公爵府对一个盗贼的能接受程度,就……算了,就没有。
再有这样的事情出来,别说接受在一起了,怕就只是留微尔在公爵府,都留不住。
“我不能说。”
余次一想这些事情,也乱了。
微尔提到的事情她,她回答不了,从小长大的人不是她,但是,感情……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原主的部分情绪,也和余西相处过,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到时候家里真发生了事情,她要回来,那就是尴尬中的尴尬了。
但明言——
那也不可能!
“不能说的,微尔,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再有四天的时间,我之前喝的药,就要奏效了,重病不治,假死——”
“不,公主。”微尔摇头,“这样不行,其实就算把这些事情告诉余西大人应该也没事的。”
“他最多生生气,他对你的感情,很快就会没事的。”
余次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是啊,余西对她的感情深,她肯定没事啊。
但微尔呢?
没事,那不可能的。
“别说了。”
“微尔,你抱抱我就好了,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议了,等我再想两天吧。”
“公主……”
“我后悔了。”微尔把余次紧紧的楼在怀里,“我后悔了,之前不该答应说自由的在一起的。”
“给你最好的,应该是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
夜深了。
两个做了错事的女孩抱在一起,互相舔舐着对方的痛点,开始宣泄情绪。
另一边。
余西已经在连夜翻看这些册子了。
里头记录着关于余次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
一路往下,他也就看出了最近余次跟她那个叫奈奈的侍女好像有点暧昧。
其他也没什么啊……
盯着这一沓纸看了很久,余西脑子里还是没什么头绪。
一边的莱特看着这些东西,又想了想自己之前遇到的事情,有些试探性的喊了一句余西。
“什么?”
“小公爵,属下其实有个猜测……”莱特顿了顿,“只是有些拘谨,不敢言说。”
“说。”余西啪的一下放下了羽毛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没有什么不敢言说的。”
“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莱特这才开始畅所欲言,“其实小公爵你有没有发现,公主开始生病的时候,就是在女王陛下口谕赐婚不久后。”
“……嗯。”
余西一看,“是啊,你的意思是?因为这场赐婚?”
他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这,小公爵,属下因为,大概是公主和这位叫做奈奈的侍女之间有情了,然后女王口谕赐婚,可能是因为这个赐婚不合心意,所以公主选择了……”
莱特想了想,说出了这件很扯的事情,“选择了,以假死,逃婚,然后和这个侍女,双宿双飞。”
余西:……
“怎么可能?”
“莱特,你真是越来越不知所云了。”
余西腾的站起身,负手而立,“小次在家里的待遇,从来都是那样,从未差过。”
“不喜欢女王的赐婚,她说一句就可,偌大的公爵府,封地的十万军,不是说笑的。”
王宫之下第一爵,不是说着玩的。
他不再继续跟王子走近,也是因为家里的势力越来越大的缘故。
“还有为了所谓的情爱假死以逃婚,和那个侍女双宿双飞——”
“那就更不可能了,小次还有父亲母亲和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做这种事——”
信誓旦旦说完这句话的余西,忽然想起来,日哦,什么不可能,自家妹妹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情。
一下,他沉默了,脸僵了。
莱特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这,说起来是不可能,但公主年幼,心思单纯,要做点什么,可能真的不是因为复杂的原因。”
……
所以说,最近搞出来的帝都风云,可能就是因为一场和侍女的爱情?
余西有点不知所措。
爱情。
他对妹妹的好,比不过后面冲出来的那只拱白菜的猪?
不存在的。
他不信。
-
但事实如此,容不得余西不信。
而且事实,比他纠结的心思,更加残酷。
回家第一天,知道了惨无人道的事实。
回家第二天,决定给妹妹一点暗示,让她别再继续装下去了,妹妹就——病危了。
这一天,余西是在公爵府的上下忙碌里度过的。
因为余次。快‘不行’了。
刚刚调节过来的情绪,因为这个不行,全崩了。
不行???
没等他生气生到爆炸,帝都的巫医那边已经来了个消息。
公主油尽灯枯,可能挨不过明晚了。
余西:???
撸起袖子。
好了,不猜了。
猜个球球,妹妹明天就要不行了,今天直接去问吧:)。
-
另一边。
微尔抓住余次的手,“公主,别这样,不要走最后一步了,我们就和小公爵坦白吧。”
“我……”
“虽然这么说有点晚了,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天生出于繁华,我喜欢你长在繁华里的样子。”
“你不该为了我奔波的。”
“告诉小公爵,有你在,他也不会杀了我的。”
余次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讲真,她挺多次都是被系统带动的意愿。
但这次,不。
“不能说。”
“他不会杀了你。”但囚禁,打残,都是有可能的。
两个人为此争吵来去,却不知道,她们讨论的凶残对象,正在——
骑马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