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语谁得知,害计腹中生。书接前文,魏忠贤密遣法相趋往福建,司马昭险恶用心,不言自明,实为水师提督邹潍涟而来。
时值倭寇猖獗、蜂盗四起之时,一些地方官吏,不思匡正辅国、体恤百姓,反而为一己之私、逢迎而上,
对魏忠贤大献殷勤,一时间老贼的生祠土偶,犹如雨后般纷纷出现。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在《捕蛇者说》曾言“苛政猛于虎也。”不消细说,大兴土木的耗费,皆出自民间,无益于百姓的生活举步维艰。
邹大人为官清廉、面对一班趋炎附势、蝇营狗苟之徒,他梨花自矜、独善其身,誓与『奸』邪小人划清界限。
他的不时识务,早已被人告发到魏忠贤那里,老贼得见密信,气得鹰眉倒竖、怪眼上翻,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老匹夫,如此不识抬举,还是滚回家中当山野草民去吧。”
法相乔装改扮,充作亲兵护卫,跟着朱公子随军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地向漳州进发。及至水师提督府,朱公子投了名帖, 邹潍涟展阅一看,方知是镇南将军驾到,他整理衣冠朝服,出府迎接。
朱公子解鞍下马,缓步走到邹潍涟的面前,弓身抱拳,深施一礼道“老元戎,您平贼灭寇,保一方黎民,
且为官清廉、刚正不阿,高洁品『性』,令小将深为折服。”
邹潍涟连忙上前,伸手将朱公子扶起,满脸笑容地答道“镇南将军言重了,老夫虽忝列将位,奈何倭贼劫州掠府、滋扰百姓,不能令边关宁静,说来真是惭愧。”
朱公子闻听此言,又是一番暖语安慰,邹大人见其口吐莲花、举止得体,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二人来到内堂之后,分主宾入了座,邹潍涟即命下人奉了茶。
相谈之间,邹潍涟得知朱公子要驻扎在此,与他共同筑固海防、抵御倭寇,他的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邹潍涟再三称谢,朱公子呵呵一阵轻笑,对他说道“食君之禄,自当为圣上解忧,我与大人同朝为官,何须如此客气。”
朱公子知道邹潍涟起居俭朴,在向他询问了海防布置之后,他起身打道回府。邹潍涟望其背影,依然是赞不绝口。
法相因为自己曾遭邹潍涟,棒打落水狗般的痛击,一箭之仇,如何不报?他屡次请缨、言语明志,意欲杀死邹潍涟以泄心头之恨。朱公子轻摇白绢扇,稳坐中军帐,轻描淡写地告诉法相,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冲动鲁莽,只能徒劳无功。
法相撇了撇嘴,瞪着金鱼眼珠子,拂袖走出了帅帐。他暗暗大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拿了鸡『毛』当令箭,仗着魏忠贤的势,就敢对我吆五喝六的,我且看看你有何手段?如果计谋不成,我再自行其事。
朱公子率军屯扎大芹山,凭高恃险,警戒海防。他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大军昼出夜伏,每日演武『操』练。这一切,邹潍涟看在眼里,是以对众人说道“你们看,朱将军的营寨犹如长蛇卷地,首尾相顾,此等布放深的兵家阵法的精妙,朱公子真乃将才也。得到他的相助,老夫亦可以高枕无忧了。”
时光飞逝,眨眼之间,半月的时间过去。朱公子依然照常如旧,法相可是按捺不住了,他圆眼怪目、步似流星赶月,气急败坏地来到中军虎帐前,守帐兵卒将他拦了下来。法相掌上翻花,抓住兵卒的衣领,一手一个,使了一招霸王卸甲,将两个兵卒都甩出丈许开外。
副将王烈见法相闯营,佩刀在手,恶眼环礼,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个秃驴,竟敢对镇南将军无礼,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一语言罢,一个箭步蹿上前来,举刀照着法相秃头削去。
法相大怒,移步换形,过门转守为攻,他双掌向上一迎,丹田之气散于涌泉,随即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王烈无法抽刀回转,正在恼恨之余,法相右腿绷直,左腿发力,使出一招老鸹登枝,扬脚直踹王烈前心。
王烈大惊,眼看自己『性』命堪虞。却在此时,朱公子掀帐撩帘,满面春风地走到二人面前。二人罢兵止息,朱公子当即对王烈大喝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法相大师乃是护国法师,你焉敢以下犯上?来人啊,将王烈推出辕门外斩首。”
一语言罢,王烈吓得魂飞魄散,众将闻声而至,俱向朱公子进言宽宥王烈。朱公子沉『吟』片刻,仍然是厉目圆睁,他指着王烈说道“看在众将的面上,暂且饶了你的狗命。不过你以下犯下,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来人啊,拖下去,重大五十军棍。”
校尉将王烈搀架下去,『乱』棍齐至,将他打得鬼哭狼嚎、哀泣连连。法相心中出了一口恶气,躲在一旁窃笑不已。司刑官回报朱公子,王烈疼得昏死过去了。
朱公子转身对法相说道“法师,我的部下粗野蛮横,这都是我平日对他们疏于督导之故,希望大师您海量汪涵,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法相咧着蛤蟆大嘴,轻笑一声。他告诉朱公子,事已至此,他不会再作计较。朱公子施礼称谢后,引着法相来到中军虎帐。屏退了众人之后,法相单刀直入,出直言不讳询向朱子公,他打算什么时候收拾邹潍涟。
朱公子看了他一眼,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告诉法相,就在近两日,大师可以养精蓄锐,随时等候他的消息。法相点了点头,起身一揖而别。
当晚朱公子拟好密信,交给王烈的手里,对他说道“此事能否成功,完全要看你是否牙尖嘴利,莫要本将军失望。”王烈将信收入怀中,对朱公子说道“公子的大恩大德,末将就是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
王烈蹬鞍上马,一骑披星戴月、绝尘而去。来到水师大营之后,王烈拿出腰牌,对其说道“烦请打开寨门,我有要事要求见邹大人。”
守兵验看了腰牌之后,打开鹿栅,放王烈入了营。
邹大人此时并未安寝,而是挑灯夜读兵书。见王烈到来,他挥手示意其入座,并吩咐兵卒端了一杯热酒。王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他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书信呈给邹潍涟。
邹潍涟接着信来,仔细阅看一番,不觉脸上愁云惨淡万里凝。原来朱公子在信中提及,倭寇徐海,自从上次偷袭漳州失利,日日寻思报复,最近他广造战船,棸集近海水域,意欲与大人决一死战。
信中内容句句恳切,邹潍涟却是半信半疑,巡防海船若是发现情况异常,何以不见信号告知?邹潍涟百思不得其解。王烈闻听其言,贼眼『乱』转,他一步一趋,来到邹潍涟的面前,对他说道“邹大人,倭寇诡计多端,巡防哨兵恐怕被其所害,也未可知。”
邹潍涟点了点头,随即将副将许勇唤到身边,对他说道“许将军,海防乃边关宁定的根本,本帅军务在身,你替我去巡视一番。”许勇持了腰牌,领着王烈乘船出海,督导前军水师去了。
二人乘船行进一阵,忽见前面火光点点,亮如繁星一般。许勇心中一怔,对王烈说道“看其船队阵势,不像是我方船只,难道真是倭寇?”
他的话音刚落,王烈扬起一刀,将他削入海中。王烈嘿嘿冷笑数声,俯身拾起许勇的腰牌。船头靠拢之后,一个跳上船头,与王烈并肩站在一起。借着船头火把,王烈将他瞧了清楚明白,言行举止,无不与许勇相似。
二人原路折返而回,邹潍涟心情焦急地询问海上的情况。假许勇答道“大人放心,刚才我与王将军前去巡查,却见三两艘不明船只,在近海窥探观望。我们出去大海船迎敌,贼船望风而逃。
邹潍涟悬记的心稍稍得到平复,他告诉许勇,切不可掉以轻心。倭寇也许另有打算,还是要坚守大营,加强巡防,以防他们偷入。许勇领命而退。邹潍涟对王烈说道“王将军,镇南将军的消息确实灵通,
此番敌人计谋未能得逞,定然不会善罢干休,咱们要时时互通消息,共保一方太平。”
王烈冲着邹潍涟抱拳说道“大人请放心,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就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邹潍涟听了其言,捋着银髯霜须,笑呵呵地对王烈说道“王将军公忠体国,待灭了倭寇之后,老夫要上奏朝廷,为将军请功。”
王烈称谢拜辞,回到营中向朱公子交差复命。朱公子告诉王烈,邹潍涟精明强干,若想完全消除他的戒心,需要施以连环之计。此言一出,王烈听得是云里雾里。他还未及细问,朱公子的脸上立刻阴郁下来,十几名甲士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他们二话不说,拿绳套索,就将王烈捆将起来。
王烈大吼大叫,对朱公子说道“恶贼,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朱公子一挥手,对兵卒说道“把这勾结倭寇的贼人,打入囚车,交由邹大人发落。”
第二日晨日初升,邹潍涟正在点兵聚将,整务军马。一辆囚车缓缓而来,他心中惊诧莫明,不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