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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致和闻言,心里转了数个念头,不是不知道这妖兽有心离间,但他确实想要更多地了解沈中玉,眨了眨眼,道:”你且说来。“

“嘿。”梼杌又舔了舔爪子说,”我师父可是个风流人物。”然后他就说起了九幽老祖的风流故事:

只要有女子相貌打动了九幽老祖,九幽老祖就不惜捡拔于尘埃之中,亲为照顾,教以礼仪、诗书,饰以华服、金玉。九幽老祖珍之重之,储之以洞房奥殿。

梼杌甚至语气缥缈而梦幻地说起了当初误入后殿,见到了紫夫人的情景,当时暮云初净,圆月清明,殿中,院中皆燃鲛脂灯,如繁星洒落,夫人明妆丽服,夺目如秋山之霞,艳冶如春日之樱,含情娇笑,意态娴雅……

梼杌最后都说得口干了,还是不见张致和有所动作,忍不住问:“你没啥说的?这般温顺,怪不得能成我师父的新宠。”

“嗯?”张致和看了梼杌一眼,不见恼怒,而后垂眸不顾,语气冷淡地说道:“说来,我该谢你,不然我也不知道先生的旧事,但是我听了之后也不好受。所以,迁怒了。”说罢,剑指一并,一道剑气直接就穿过了梼杌的身体,将它打得向后滚了两滚。

梼杌气狠地站好,定神一看,看到张致和垂眸静思,冷静克制的样子竟有几分像自己师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师父这次找的对象不对!

等到沈中玉醒了的时候,看到梼杌躲到老远,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忍不住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我们在说先生的不知道第几位紫夫人。”张致和语气清冷地说道。

“诶?”沈中玉听到这个,暗骂这孽徒,沉默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我修魔道,时有七情起伏之事,故而寻个寄托。”

张致和听到这个,沉吟了一阵,斟酌着说道:“我知道先生省事,却想不到先生对她们这般混账。”

“嗯?”沈中玉听到这个,翻身坐起,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就沉默了。

张致和也没有再说,而是起身在静室内踱了两步。九幽老祖挑姬妾只看脸,横竖挑出来之后,都会经过同样的教养,教成粉饰精致、温柔恭顺的样子,就像人偶一样,要有儿女一样的顺从,却又有母亲一样的温厚,无条件地顺从他,又要无条件地接纳他。

但是,对于那些只是一介凡人,自幼被关在后殿之中的可怜弱女来说,这未免是强人所难。提出这样要求的人简直是混账。

张致和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她们都很可怜。“明明是千姿百态的人却被强硬地养成一个个毫无灵魂和思想的人偶,这是何等的残忍。

沈中玉还是沉默着,过了好一阵,才说道:”没有横死的,都是病死的。“

“因何而病?”

沈中玉立刻又闭嘴了,大部分都是心情郁郁而病死在盛年之时,只有少数才能坚持到寿终。

张致和叹了口气,道:“是我强求了。先生对于她们,心有不足,却也不曾教导,是何故?”强迫她们听话就算了,还要强迫她们脑内空空去听九幽老祖的阴暗心思,稍柔弱些的都要被吓死。为何不愿意教她们,让她们能更加坚定地接受了。

“我哪有那功夫。”沈中玉道,还有一个多知生祸,绝对不能留个祸患在身边。

“不,先生不愿入迷。先生素来克制,若不是因为身在魔道,七情起伏不定,只怕连女色都不会沾染。所以,对于女子都是浅尝辄止,更不会费心。”张致和道。

沈中玉听到这个,心里一震,抬了抬手说:“休说了。仙道贵生,无量造人。”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干这事。

张致和听到这两句,知道沈中玉是真的明白了,不由一笑,然后忍不住好奇问道:“那时候,她们有没有想要捅你一刀的?“

沈中玉听到这个,哭笑不得地说道:“当然没有。”她们没有这个胆量。

张致和听到这个,一脸惋惜地说了句:”真可惜。“

沈中玉闻言,皱眉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她们到死都不明白,可为之一哭了。”张致和脸上带了真切的悲哀,到死都不知道一手造成她们悲剧的人是谁,这是何等可悲的事。

“明白的话,她们会更痛苦。”沈中玉道。

张致和略抬头,将眼中的热泪憋回去,道“如果先生当时入的正道,那该多好。”起码不要作孽这么多。

沈中玉却自嘲一笑,道:“我入道之时,心气不平,只怕在正道也只能郁郁而终。”

“那现在呢?”张致和听到这个,不由得目露担忧地看着他。

”无事了。“沈中玉看到他担忧的目光,心里的苦涩稍稍按下去些,说道,”我很好。“

张致和看到沈中玉垂头郁郁的样子,心肠就忍不住软了下来,跪在他跟前,满怀歉意地说道:“先生,对不起。我不该这般苦苦相逼,用昔日之事来强求先生,是我太无赖了。”

“你是我亲近之人,尚且会这般说。”沈中玉看着他,眼神看远,像是梦呓一般喃喃说道,“那我也猜到如果我转世之事为人所知,该是被怎样的穷追猛打。罢了,总是我上辈子做的事,不能不认。”

张致和见他这般,不由得有些害怕,连问道:“先生,心里有悔?”

沈中玉听到这个,却一下子清醒过来,道:“落子无悔!”

张致和见此一下子笑了,道:“那便好。”

沈中玉见他笑了,只觉心里阴霾尽散,将他一把抱到怀里,靠在他的肩上,感觉他身上清冽如雪的气息,竟觉得心旷神怡,笑道:“抱着你,就像抱着昆仑雪顶的雪。”

“嗯?”张致和听到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含糊道:“那刚好,反正先生也怕热。”

“我也怕冷的。”

守门的龙子看着他们刚刚还像是要吵架一般,过不了多久竟然就又腻歪上了,只觉得无法直视,转身继续蹲着看着外头。

忽然,他觉得背上一痛,在后背一摸,发现那只本来躲在角落里的黑猫居然过来了,还顺着他的衣服爬上了他的背上。龙子托了那只猫一下,让它到自己肩上坐着。然后一龙一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幽深的密道。

等到他们两个终于抱完了,沈中玉才开始继续趴在地上细看地上的法阵,他看了一下提着灯蹲在一旁的张致和道:“把灯放下吧。”

张致和刚把灯放在地上,沈中玉就喊道:”梼杌过来。“

那只小黑猫一脸不情愿但又不敢违命,一步一顿地挪过来了,沈中玉见到它在跟前,伸手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说道:“给我看着灯。”

小黑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尾巴一甩,地上的小灯就自然而然地升起来,浮在半空中,刚好照明。

“这可好了。”沈中玉笑道,“阿致不如到外面走走?”

张致和看了他们一眼,知道沈中玉想要教训他的徒弟,道:“先生,你可缓着点。这般小,看着不禁打。”

“谁说我要打它?”沈中玉笑得很是和蔼地说道,“这样的好徒弟,我哪里舍得打呢?你放心吧。“

“嗯。”张致和最后看了那只猫一眼,看到它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叹息一声,硬起心肠就出去了。

等到张致和走了,沈中玉一手支着头,一边戳着梼杌的小脑袋,一边道:“你口才不错,嗯?这么好口齿,要不要我让你去说书?”

梼杌清了清喉咙,道:“师父,现在你可知道了新师娘在吃醋,你该谢我的!”

沈中玉一拍它的头,说:“尊重些,不要喊师娘,他和我一体。”

“二师父?”

“差不多了。”

梼杌暗地咂舌,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但还是倔着脖子道:’他不过一个小小金丹,如何教得了我。“

“好歹是昆仑仙宗的弟子,教你打坐行气还是可以的。”

“你说修正道?”

“不然呢,徒弟。我怎么忍心看你在魔道沉迷不返?”

“师父,我觉得我现在也挺好的。我又没想过飞升。”

听到这样一句没出息的话,沈中玉连敲他脑壳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道:“呵,我教的好徒弟。除了会背后捅刀之外还会什么?”

“我,师父,我以后不敢了。”

“你觉得我以后还会让你说话吗?”

梼杌闻言,大惊,刚要出言反对,就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喵喵叫的声音,幸好也曾是修出神识之人,用神识在沈中玉的灵台内哇哇大叫,要沈中玉放他说话。

沈中玉一敲他的脑袋,道:“你就好好当只猫吧。”

等到张致和回来,看到梼杌在沈中玉的逗弄下喵呜大叫,却说不出一句人话,却不由得奇怪,上去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问道:”这梼杌不像是这般安静的人。”

“他在反省,因为早前说太多了,决定洗心改面,学会慎言慎行。”

张致和听到这个,毫不犹豫地给了沈中玉一个白眼,一听就知道是沈中玉报复干的事。想到他之前就说过要收逆徒来当护法,现在还要跟徒弟拗气的事,张致和更觉得沈中玉有时还真是赤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