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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一掐算,沈中玉就知道张致和曾在何处下脚,在出了宫城之后,就直接拐到张致和搭的茅庐跟前,看到芦苇苍苍,芦花飞舞,飘落温泉之中,在水里沉浮不定。

沈中玉弯腰在水中,探手其中,感觉到水温而滑,想到张致和曾经在其中沐浴,就忍不住暗笑,索性也解衣下水。

在水中优哉游哉地泡到了深夜,看着夕阳西下,明月东升,再到繁星满天,半夜时分,他就感觉一阵腥风在蓬莱岛上一掠而过,这是化神期的大妖?立刻就从水中跳起,清风绕身化为道袍,清光如玉就打在腥风之上。

腥风立刻止住,黑雾散出转眼就遮蔽了大半个星空,而在腾腾黑雾之中却有两盏明灯在闪闪发亮,再看竟不是灯,而是妖怪的一双眼睛。

沈中玉负手站在妖怪跟前,道:”偷偷摸摸而来,所为何事?“

那妖怪也不答话,长长的尾巴就扫了过来。沈中玉在空中一跃,轻易避过,然后玉光化剑斩落,在长尾上划出一溜的火花,随之玉光再变,万化归道,要将整个妖身转化为灵气。

妖怪心觉不好,头一摆就回身向沈中玉咬来,一条黑色的巨蟒就窜出黑雾,出现在夜色之中,向沈中玉扑去。巨蟒大张着嘴,可以清晰看到獠牙凸起,十分狰狞。

沈中玉见此急退,大蟒仰天大张的嘴向内一合,将四周的黑雾吸入口中,就在空中盘旋不定,鲜红分叉舌头吞吐,冰冷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沈中玉。

此时,下方蓬莱岛上仿佛也反应过来了,微光闪烁不定,下连地脉,上接紫极,化为紫气升腾的大阵。沈中玉见此,玉尺再出,就打落在黑蛇之上。

黑蛇在空中剧烈一摆尾就躲过玉光,再次向沈中玉扑来,但在下一刻,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下方大阵紫光上透,如同罗网一般将它网入其中。紫光向内一合,仿佛要将大蛇碾灭在即,但在下一刻,紫光闪烁消散,一张蛇蜕在空中缓缓落下,这条狡猾的爬虫竟不知道何时跑了。

沈中玉在神识中感觉它仿佛是一瞬间就失去了踪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这是能做到出神入化的化神期大妖,神识自然散去之后,留下的化、身自然也就消散了。

这时,从宫城中升上来一个人,正是杨巽椿,他上前就向沈中玉拱手道:”谢过大人出手驱逐大妖之德。“

沈中玉略微颔首,道:”知道是什么引得这大妖到来吗?“

杨巽椿闻言苦笑道:”蓬莱奇珍异宝无数,大抵是有什么天材地宝是这大妖能用的吧。“

沈中玉听到这个,看了他一眼,这可奇怪了,连化神期大妖都能吸引来的珍宝?这般奇珍放在连化神修士都不曾有的蓬莱岛,岂不是和三岁小儿抱金砖过闹市一般?

还是说,之前这蓬莱岛的紫府殿主早入了化神?如果入了化神,又岂会与阿致双双失踪?阿致就算是剑道天才,也未入化神,如何与积年化神修士相抗?

想到这里,他忽觉遍骨生寒,莫非紫府殿殿主修为不对,阿致定不要有事才好,又看了眼一脸恭敬却无谄媚之色的杨巽椿,勉强忍下了直接把人抓走问话的心思,道:”我正好有些问题要问一问杨大夫,不知可否?”

杨巽椿听到这不容怀疑的问话,迟疑了一下,苦笑道:“大人说如何便如何吧。”

而在岩洞之中,张致和看着海棠说道:”海棠姑娘,既然结盟,可否将海神角还与殿主?“

海棠闻言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倒是为她说话。“说着从袖囊里取出小巧精致的犀角杯,如玉一般灵光湛然。

张致和看到之后,就道:“果然是神器,看着真好看。”

紫府殿主走近了才道:”不对,神器自晦,平时不会发光的。”

“嗯?”张致和闻言立刻就警惕起来,持剑看着岩洞深处,隐隐可听到水流之声。

紫府殿主接过海神角,一掐诀在空中凝成水球往内一掷。清水落入其中,刚刚平静,就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仿佛是煮沸了的沸水一般,转眼就化为玉液琼浆。

与此同时,岩洞深处的水流之声却越发急了,渐渐听到浩浩荡荡,如同山洪暴发而来。紫府殿主直接捧杯将流霞玉液一饮而尽,收起海神角,一按玉笛,一声清绝的笛鸣传出。

地上薄薄的一层浅水立刻就凝成一挂玉帘,挂在岩洞之上,将众人护在后面。转眼之间,洪水已到,化为透明但是毛发分明的巨兽扑来,却被水帘拦下,始终挣脱不得。张致和提着剑,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张牙舞爪的水兽,想要找到其要害在何处。

但是这水兽仿佛就真的是如同水流凝成的一般,皮毛脏腑皆是透明清澈。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要害在何处?那要怎么打?张致和不由得有些踌躇,摸了摸冰凉绵韧的水帘,感觉流水不断,将异兽的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化解于无形之中。

水流不断,转眼就又要异兽从岩洞深处冲出,这确实一匹似龙似马的异兽,然后又是一头……看得久了,众人都不由得开始怀疑,究竟是不是眼花了,竟将奔腾不止的洪水看成了怪兽。

张致和回身看到紫府殿殿主脸色惨白咬牙支撑的样子,再看水兽来势汹汹,心觉不好。就在此时,玉笛之声忽然一哑,水帘滑落在地再化清水。张致和见此,一步踏出,蹈入水中,争流剑起!

锋锐的剑意如同流水一般渗入水兽之内,然后忽然爆发,将水兽刺得千疮百孔,水流汩汩,从其体内流出。被水兽包围的张致和感觉到自己的剑意在水兽中纵横,忽然想到我的剑便如水流一般,无处不止,攻无不克。

一念悟透,剑势立变,本是争流之剑,此刻连“争”字也去掉了,如同无为之水随势而动,自然而然地被水兽吸附,深入到水兽体内,然后锋锐的剑意勃发,由水流构成的异兽再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构成自己身体的流水竟会成为夺命的利剑。簇拥的异兽一下子就完全炸开,流了一地的水。

张致和一路走去,将岩洞里的水兽一一整理干净,发现积水已然淹到了腰间,且水流十分急速,几乎是扯着人在动。他想到负伤的紫府殿,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转身回去。

刚走近,张致和就看到在湍急的水流之中却长着一株枝叶茂盛的海棠树,而海棠和紫府殿正紧紧地抱着树干,避免被水冲走。走到近前,他一抬头就看到枝头海棠绽放,花开花落,簌簌而下,嫣红的花瓣扑了她们一身。他伸手接过其中一朵,发现这竟是真花,而非幻象。

转眼间水流平缓,叶落香残,原来根深叶茂的海棠树转眼化为微尘散落。紧抱着树干的两人一下子就落入水中,在下一刻就被张致和拉了起来。

海棠刚站稳,反应过来就握着张致和的手不放,得意道:”我厉害不厉害?“

张致和赶紧挣扎开来,退开一步应道:“嗯。”然后看了一下紫府殿,问:”你们都没事吧?“

紫府殿抿了抿鬓边秀发,道:”无事。“说着上前把海棠拉过去,道:”这次要谢过张道长了。我名唤盈缺,以后不必再称我为殿主了。“

“还是殿主叫起来顺口。“张致和道,”那便继续走吧。“

“好。”盈缺按住想要说话的海棠,应道。

张致和仗剑直入,转眼就没入到昏暗的岩洞之中。二女赶紧跟上,海棠一直想要挣开盈缺的手到前面去,却始终被盈缺死死拉着,不由得懊恼道:”我和你又不熟,你拉着我干嘛?“

盈缺冷笑一声,打量了她一眼,道:”我怕你把人惹恼了,剑修的性子一上来,直接把你剁成肉酱。“

海棠听到这个,反驳道:”哪里有这么可怕了?“

“哦?”盈缺语意不详地回了一个字,你真这样想的?再说,好歹也是一场同盟,还是不要闹得兵戎相见的比较好。

走在跟前,听觉灵敏的张致和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忍不住耳朵抖了抖,把人剁成肉酱?!他反省了一下自己打架的方式,如果是真的打得太爽快,收不住手,还真的有这可能。所以,盈缺姑娘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人!

顺着曲曲折折的岩洞走到深处,就去到一处大厅,然后大厅中央则是一个的水池,水池的中央与四周都有着玄色的塑像,水光摇曳,倒映着幽蓝的光泽,一眼见底,却又仿佛深不可测。

张致和数了数这水边的雕塑,和刚才的水兽形象十分相似,难道这就是刚才的水兽本体所在?那水池中央的是什么?

他一眼看去,就撞入了塑像细长而深邃的眼神中,仿佛要沉迷在满溢的悲悯与关怀,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仔细一看,这看来就是神像:

人的相貌,鸟的身体,两耳之上盘着一对小蛇,脚踩在两条大蛇的背上。这是上古东海海神禺虢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