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秀拿起禅杖就向异兽打去,却想不到那异兽竟如此灵活,绕着他腾挪变化,始终不让他有机会突破防线,去骚扰到张致和,又要掐诀念咒,将异兽打落。
梼杌见此,舔了舔嘴巴,血红的眼中露出了不屑之意,来战!它盯着庭秀掐诀活动的手指,蠢笨得如同初学者,后腿一蹬,就扑了上去一把咬在庭秀手上,锋锐的牙齿深可到骨,几乎要将庭秀的手齐腕咬断。
庭秀痛得发了狠劲,也不再掐诀,拼着反噬,空余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梼杌的皮毛,要往地上按住。但是他一下子撞进了梼杌血红色的眼睛,仿佛是野兽的竖瞳中看到了不屑和嘲讽,只是一愣,就感到心口剧痛,扑倒在地。
原来是张致和在护住解存举之后,回头看到梼杌遇险,收回赤电之后,再次一掷而去,正正穿过庭秀胸膛。
梼杌毫无大碍地跳开,去到张致和跟前,主动舔了舔他的手。庭秀见此,捂住一直不停流血的胸膛,却向后退了几步,直接从城楼上倒了下去。
张致和追过去就看到红衣白发的贺楼燕红刚好接住了下落的庭秀,她回身看了一眼张致和,随即启动朔方城大阵,将他们排出城墙外。
张致和带上刚渡劫的解存举落到地上,发现解存举虽然勉强渡劫,但是因为受伤过重已然龟息疗伤,再无知觉。他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风雪当中矗立的朔方城,只能先把师兄带走了。他把解存举背起来,看到跟在旁边的梼杌道:“谢过了。”
梼杌一甩尾巴道:”嘿,若你掉了一根头发,我师父得剥了我的皮。”
张致和一抿唇,没有说话,而是放出车驾,直接上车走人。走到一半的时候,本来正靠在车窗看在窗外风景的张致和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立刻就执剑回身,差些就一剑过去。他看到是脸色苍白,勉强睁眼的解存举,才松了口气,收起剑,上前就道:“师兄,你好些了么?”
解存举咳嗽一声,吐出了口中的污血,结婴之后雄厚灵力在全身运转了一个周天,方才坐起来,说道:“我已经无事了。”
张致和看到解存举苍白如纸的脸上也带了点红润,也稍稍放心了一些,道:“师兄无事便可。“将手边的丹药递上,又问:“师兄你怎么会被困住的?”
“庭秀和贺楼燕红入魔了,杀了贺楼城主以及他们家的元婴大能,还有就是各个正道宗门的驻地都被屠戮一空。”解存举却是先说了这个。
张致和闻言,脸色立变,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道:”竟至于此?!这,难道各位同道不曾撤离吗?“
解存举苦笑道:“来不及。我当时去探望承嗣,刚好看到贺楼燕红渡劫,然后她就联通庭秀一道将我们拿下。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们,他们……“回想到当时的情景,解存举脸色一白,面露惊悸之色,颤抖着声线,道出一句,”他们吃人。“
说完这个,解存举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向旁边一歪就要倒在地上,张致和赶紧将他扶起躺在席上。
解存举紧紧地抓着张致和的手说道:”他们将我和承嗣也带上了他们的晚宴……呵……让我们看着他们吃人的情景……都是活生生的人,我看到有不少世家子弟也遭难了。聂家的那个小姑娘还这么小,就被庭秀撕了条大腿下来,我竟拦不住……我……“
张致和看到解存举越想下去呼吸越发急切,仿佛游走火入魔的先兆,赶紧道:“师兄,别想了,你歇歇吧。”
解存举仿佛不闻不问,还是喃喃说道:“我竟也不能拦住,那还这么小的姑娘……还有刚刚怀孕的新妇也被剖开了肚子……”强烈的愧疚像是潮水一般淹没了解存举,让他像是窒息一般沉湎在深深的后悔和自责当中。
张致和眼见不好,并指如剑在他的额上一触,争流剑意撞入解存举脑中,一下子把他打晕过去。看到他完全晕过去了,张致和叹了口气,道:“我不该问的。”
梼杌甩了甩尾巴说道:“你们正道弟子都是这般软骨头的吗?“
张致和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道:”我们还是赶快回去一趟吧。“
梼杌见到他这般严肃的样子,暗道真是无趣,自己坐在车窗边上,尾巴在窗外一甩一甩,竟惹得同样飞在空中的飞鸟扑了过来,要去啄它的尾巴。梼杌气狠,转身就去扑鸟。
张致和一抬头就看到梼杌和飞鸟玩得非常愉快的样子,暗自摇头,先生收徒的标准真是宽泛。
回到七杀城中,张致和刚在城主府内扶着解存举下车,就看到府中下人忙得四处乱转,忙拦着一个小厮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看到是张致和,行了个礼就垂手回道:”回二城主的话,因为诸多同道共聚于此,城主要开宴。“
张致和听到这模糊不清的话,一皱眉,就算开宴也不至于此,挥手让他下去,打算一会儿去问沈中玉好了。
他先带解存举去客房安置了,出来就发现沈中玉站在客院门外,肩上还坐着梼杌化的小黑猫,喜上眉梢,不由得一笑,上前抱着沈中玉就道:”先生,我回来了。“
沈中玉在他身上乱摸乱翻了一通,发现没有伤口,才道:“那就好。你师兄也来了?朔方城怎么了?“
张致和回身看了看,发现解存举站在房门外,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两个,也有些不好意思,从沈中玉怀里挣扎出来,站直了说道:“解师兄,这是我道侣。”
本来就脸色苍白、带着苦相的解存举此刻只能尽量挤出一抹笑,道:“恭喜。”
沈中玉一拱手,道:“失礼了,你且好好休息。”
解存举道:“我已好了很多,沈道长有什么想知道的,不若直接问我吧。师弟也只在朔方城外转了一圈。”
“也好。”
“请。”解存举让开身,请他们进去坐下。
七杀城城主府中,前殿热热闹闹,大开宴席;而主人家却躲在一处清幽小院中,烹茶对坐。解存举看着沈中玉坐在跟前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想起当日青城山中一会,只觉得恍如隔世,当时他最担心的还是承嗣与沈中玉结怨,而今承嗣生死不知,只能尽量说动沈中玉以及师门救人了。
想到这里,他没有再伤春悲秋,而是心如平湖一般缓缓回忆起这些年他在朔方城中的见闻。
张致和听着他仔细描述贺楼燕红与庭秀两人的恶行,心里也是吃惊,迟疑地看着沈中玉,欲语不语。
沈中玉见此笑骂道:“好了好了,我就直说了,我两辈子都不知道人肉味,我又不是有余门的人,学的不是饕餮吞天诀,吃人无用。”
张致和张了张嘴,没有问难道有用你就做,他知道沈先生在修行上向来不会松懈,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沈中玉安抚似地拍了拍张致和的手背,然后问道:“你说庭秀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像是个精壮大汉,身上挂着串骷髅做的念珠。双眼血红。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
沈中玉皱眉想了想道:“这也太常见了。”
张致和道“是了,在叫阵之时,他喊了句:世上不听佛法之人皆需一死,等这些人都死了。便是地上佛国,这就是贫僧的功果。“
沈中玉听到这个道:“入妄为魔,大抵是如此吧。”说完之后,他就笑了笑说:“这样半路出家的魔修连师承都没有,只好这样猜测了。贺楼燕红呢?”
三人又猜测了一番,沈中玉早知贺楼燕红修炼的该是当日北冥散人传下来的《北冥归葬》,但因为她也是半路出家,本来只抽取山川灵脉,人道气运的魔门大法,变成了吸人汽运法力的邪派之法,也不知道北冥散人是如何寻的传人。沈中玉腹诽了一下老友的眼光,只是淡淡说了两句。
等说完之后,解存举虽然已经非常疲惫但还是目露希冀地看着他们。沈中玉知其心意为何,便道:“放心吧,如此邪魔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不会放着不管的。贺楼承嗣,我们也会尽力救出。”
解存举闻言一笑,在原地就伏下大拜道:”谢过了。“
张致和赶紧将解存举扶起来,道:“同门之间何须言谢。”
解存举目光炯炯地看着沈中玉,道:”我是谢过沈道长。“
张致和看了一眼沈中玉,想到刚才沈中玉也应了,便含糊答应一声,却也没有说实。
沈中玉冷冷地看着解存举装可怜,只是不语。解存举看到张致和并没有满口答应,知道他们互相体贴,便也不再枉做小人,道:“我不敢求其他,只要承嗣无事,我愿为沈城主效力千年。”
“元婴寿元不过千年,你是要卖身?”沈中玉听到这个,问道。
“是。”
“随你。”沈中玉丢下一句,拉着张致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