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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钰轻轻拉过兰晴萱的手道:“你不会后悔你的选择。”

兰晴萱的眼里渗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知道对于这个世界的女子而言,两人成亲之后,他就是她的夫,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她虽然性子坚强,但是终究在心里的深处藏着一个小女儿的情怀。

她也想找个人依靠,在无助的时候能有人帮她一把。

目前看来,简钰其实是做得极好的。

此时四周夜色深沉,她的心却一寸一寸的软了下来,在这一刻,她觉得遇到简钰是她的幸事,她想试着为他把心门彻底打开,和他一起携手面对人生。

简钰的眼睛眨了眨,轻声道:“再抱我一下。”

兰晴萱方才抱他那一下原本只是那一刻的冲动,此时再对简钰那张帅气到极致的脸,她突然没了勇气,她的脸微微一红,嘴硬道:“我方才有抱你吗?”

简钰笑了笑,长臂一舒,便将她圈进了怀里,他轻轻一笑道:“总说我赖皮,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方才分明就抱了我,你承不承认这事在我看来你都做了,如果你真忘记了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我再抱抱你,帮你回忆一下。”

兰晴萱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抱她,心跳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微微抬头朝他看了过去,只是她的头才一抬起来,他的唇例覆了过来。

她微愕,他却已经开始缓缓啃咬起她的唇来,他啃咬的甚轻,麻麻痒痒的触感刹那间便席卷了她的全身,那种感觉很是美妙,她不讨厌,又或者说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她的眼睛微微合了起来,没有如往昔那般的拒绝,轻轻的回应了他一下。

她这些微的回应,却在简钰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他当即无比霸道的加深了这个吻。

风灯的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暖意浓浓,此情此景分明温情无双。

过了良久,简钰终是松开了兰晴萱,用低哑的声音问道:“娘子,什么时候才给夫解了你种在我身上的毒?”

他这句话一语双关,既问的是之前兰晴萱给他下毒之事,又问的是他中了她的毒何时才能解。他知她给他解毒的日期,便是两人圆房的日期。

兰晴萱闻言这才想起早前他一直不规矩,曾给他下过不举之药的事情,更是听明白了他话里隐藏的意思,这话让她如何回答?她顿时就红了脸,那漫天的红色直漫延到耳廓。

她伸手将他推得开了些道:“等我见过你父母之后。”

他曾说他父母双亡,她却知那不过是他编的鬼话,没有半点可信度。

她心里隐隐觉得,他的父母至少有一人是健在的,这是女人的直觉,无关其他。

果然,她听得简钰含笑道:“好。”

她以为两人讨论的这个问题会到此为止,没料到他又道:“那一会回房你可得让我好好抱抱你,不许再把我从床上踢下来。”

兰晴萱这才发现方才是站在九曲回廊里接吻,这种事情表在二十一世纪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个朝代可以说是大胆至极,她两世为人,却又都未经情事,此时脸不由得红得更加厉害了。

她娇羞无比,伸手把他推开后啐道:“简公子如此健壮,我可没把你踢下床的本事。”

她说完用力一挣,从他的怀抱里挣出来之后就逃也似的走了。

简钰看到这样的兰晴萱嘴角微微上扬,在这一刻,他决定等把兰府的事情捋顺之后就带她回京。

两人回到筑梦阁后锦娘还没有回来,秋月去兰老夫人那里看朗月刚回来,她和朗月自小相识,感情颇深,今日朗月遭此横祸,她心里极为难过,此时眼睛里一片通红。

倾诗倾画此时的情绪也不高,两人心里其实都不由得想,若是今日里兰晴萱没有发现李氏的手段,她们出去找简钰和夜澜的话,今日呆在这府里只怕也有性命之忧,此时两人轻声劝着秋月。

三人见兰晴萱和简钰一起回来都起身围了过来,只问兰晴萱是否安好。

兰晴萱知三人的心思,事已至此,再多的话也有些多余,只淡淡点了一下头。

倾诗已经骂道:“李氏那个贱人当真是太恶毒了,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想对小姐下手,却没有料到她的目标竟是整个兰府。”

倾画也道:“像夫人这般恶毒之人,当真是让人发指,好在姑爷的人及时赶了回来,否则的话,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秋月咬着唇道:“朗月之前得罪过李氏,却罪不至死,她竟这般痛下杀手,当真是让人发指!”

兰晴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再则李氏也得了应有的下场。”

秋月的眼睛红得更加厉害了,轻声道:“小姐……”

她只说这一个词声音便哽咽了,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兰晴萱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话。

倾画安慰道:“秋月你就不要太难过了,今日的事情非我们所愿,再则李氏今日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如今也算身败名裂了。”

秋月抹了一把泪后点了点头。

兰晴萱进到里间之后简钰跟了过来,她想起一件事情后看着简钰道:“之前陈大人一直对兰若轩的案子看得极紧,上次却突然把他放了,然后我和四哥遇险的案子他也一直在查,却都没有进展,怎么今日里这两件案子就全部有进展了,这会不会太巧了些?”

她这句话问得有些拐弯抹角,简钰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的眼里透出笑意道:“这个世上的巧合大部分都是人为,这一次也不例外。”

兰晴萱微愕,看着他的眸光深了些,他坦然道:“这些事情是我安排的。”

兰晴萱虽然早前就猜到这件事情可能和他有些关系,但是此时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吃惊。

她看着简钰道:“你之前认识陈大人,和他有交情?”

简钰摇头道:“算是见过一面吧,交情就更谈不上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之前的确是只见过陈泽方一次,能记住陈泽方也不过是他的记忆力惊人,然后陈泽方还和某个案子牵扯在一起,所以就有些印象。

兰晴萱皱眉,简钰笑了笑后道:“只是我和长公主相熟,曾答应过她要帮她查清楚你和楚离歌遇袭的事情,上次吕妈妈将李氏给供了出来我们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再去找证据就简单了。”

兰晴萱掀眉道:“不是说上次到公主府里报信的那个人失踪了吗?你从哪里找到的?”

“你猜。”简钰笑眯眯地道。

兰晴萱看到他的那副样子咬了一下唇,轻哼一声道:“爱说不说!”

简钰看到她的样子失笑道:“算了,你虽然聪明,但是估计你也猜不出来,这事其实很简单。”

兰晴萱掀了一下收,简钰继续道:“上次你和楚离歌遇险的事情让我有些生气,李氏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这样算计你,我自然不会放过她。”

兰晴萱听到他的这句话不觉得他这句话能解释上面一句话,却听得他又道:“所以我当时就让夜澜去细查这件事情,李氏也是个聪明的,怕会惹祸上身,她又寻了人去灭那个传信之人的口,然后夜澜恰好赶了过去,把传信的那个人救了下来。”

兰晴萱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几分,只是将整件事情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我记得当时陈大人在查这件案子的时候,当天就想到了那个传信的人,然后当时就找不到他了,你是在那个时候就把那人救下来了吗?”

简钰点头,兰晴萱微愕,问道:“你既然那个时候就已经手里掌握了李氏杀四哥的证据,当时怎么不将那人交给陈大人?大人对长公主很是畏惧,就算是兰明德和陈大人私交甚好,也绝不敢得罪长公主。”

简钰淡声道:“我当时的确是动了那个想法,只是又觉得,若只是如此的话,倒是便宜李氏了。”

兰晴萱愣在那里,简钰又不紧不慢地道:“李氏那样处心积虑的害你,我自然要让她身败名裂之后才会断她所有退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声音很轻,透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可是此时灯光照着他的眉眼,那模样又赫然是天下之事尽在我的掌控之听无边自信,那悠然的样子,就算是说起这样的话来,竟也是优雅的。

兰晴萱咽了一口口水,简钰又道:“其实我们成亲后回门的那一日,李氏又设计害我们,我当时就想着直接了结掉李氏算了,省得她在那里害人,只是夜澜当天晚上无意中发现李氏雇了红衣门的杀手,我就又改变了主意,然后让夜澜对红衣门的杀手统领许了重金,等李氏把她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就彻底毁了李氏。”

兰晴萱闻言暗暗心惊,这货平素看着又痞又邪气,完全没个正形,可是这环环相扣的心机,又邪魅又深沉又狠厉,竟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在算计着李氏。

只怕李氏做梦也想不到,她精心策划的阴谋早就被简钰看穿并加以利用。

到此时,她倒有些明白今日简钰在那间民房找到她后问的问题,和那一记意味深长的淡笑,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原本这所有的一切他都是知晓的。

与他相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算是第一次知晓他的手段,这个男人啊!

她轻声道:“你手段真狠。”

“还好啦,李氏终究是后宅里的妇人,在后宅里弄些小手段这些细碎的事情可能还行,但是说到杀人越货谋夺家产这样的大事,我觉得她还是嫩了些,也想得太过天真了些。”简钰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道:“她敢这样害我的女人,当然要付出代价。”

兰晴萱轻轻咬了一下唇,简钰却又叹了口气道:“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苏姨娘竟是你的小姨,李氏会那样去害她,这件事情实有些意外。”

他之前也觉得兰明德对兰晴萱的态度有异,也曾对苏姨娘和兰晴萱眼睛很像的事情生出过怀疑,他也曾想过让夜澜去查一下这些事情,只是他近来实在是事忙,夜澜也一直不得空,他觉得兰府里的这些事情左右不过是后宅之争,直接快刀斩乱麻一次性斩了就好。

却没有料到这后面竟还有这么多的故事,虽然说他觉得整件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此苏姨娘的事情终究是意外。

兰晴萱定定地看着他,他轻声道:“原本觉得这事会让你多想,想瞒着你的,只是你问起来了,我曾答应过你不管你问我什么,我都会据实以告。”

其实他之前是有些想瞒她的,而这件事情反转到这一步,兰明德并非兰晴萱的亲生父亲,兰府的这一大家子人对兰晴萱也不算好,这事她知道了也无妨,顶多把他的心机想得深沉些。

可是他知道他迟早要带她回京城,京城要比兰府复杂得多,她迟早会见到他的手段,既然迟早要见到,不如早早见到。

再则他也知道,以她的聪明必定会发现什么,与其让她去猜,倒不如直接告诉她。

兰晴萱听他这么一说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在算计着李氏,但是她之前也答应过他,等把李氏的事情了结之后就跟他去京城,却没有料到在对付李氏的这件事情上,他远比她要上心。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简钰啊简钰,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简钰诱惑道:“你问我吧,问了我就全部告诉你。”

他的眉眼微斜,含笑看着兰晴萱,那模样邪魅又疏狂。

兰晴萱抿了一下唇,懒得理他。

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道:“不管我有多少的手段,我都不会用在你的身上。”

“呸!”兰晴萱瞪了他一眼道:“你在我身上用的手段还少吗?”

简钰指天发誓:“我对你真心一片,虽然说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是用了点小手段,但是却绝对没有半点害你的心思。”

兰晴萱听到他这句话倒有些哭笑不得,这货都说了他为了能得到她用了些手段,又说不会对她用手段,这前后矛盾的话她该信哪一句?

她轻声问道:“简钰,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她的声音里微微有些伤感,简钰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道:“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会一直都对你好的。”

兰晴萱的眼睛眨了眨,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记后道:“那这样呢?”

简钰轻咳一声道:“娘子,你太懂我的心了,我那里此时正痒得紧,你挠得恰到好处。”

兰晴萱磨了磨牙,抬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脚尖上后问道:“那这样呢?”

简钰不闪也不避,将身体靠在她的身上道:“娘子,你也太狠了,这是在谋杀亲夫吗?我要求补偿。”

他说完将她的身体扳正,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唇就欺了过来,他快,她也快,他的唇亲在她捂在嘴巴的手背上。

简钰笑了笑,唇一动,又轻轻吻上了她的眼睛。

兰晴萱愣了一下,只觉得温热的唇在吻上她的眼睛时,那温温热热的感觉竟极好。

她抿了一下唇,一时间倒恼不起来,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胸前道:“简钰,你是个混蛋。”

她说完在他的胸前重重咬了一口,她松开嘴后,他却把胸前的衣服拉开道:“继续!”

兰晴萱有些无语,却发现再也咬不下去了,他趁机吻上了她的唇,这一次只是轻啄了一下,然后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打是亲,骂是爱,你下次下手的时候可以再重一点。”

兰晴萱觉得他总有办法把她弄得哭笑不得,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她觉得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朝逗逼的方向无限发展。

这一天,兰府虽然发生了极大的变故,但是对兰晴萱而言,却是人生最大的一个转折,转折这种东西,可以是好,可以是坏,还可以是无奈。

有些时候,明明看起来好像是很有的把握的事情,好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朝着预期的方向在发展,可是这世上有太多的未知,而那些未知很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第二天早上,兰府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位是正值花信之年的美貌少女,另一位则是看起来极为富贵,却保养得宜的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少女问身边的随从:“这里就是兰府?”

随从答道:“是的,奴才细细找人打听了,兰府是千源城里的名门望族,在本地甚有名气,门楣上这样挂着兰府二字的只有这里了。”

少女的眼里有了几分犹豫,却又问道:“王爷当真在里面?”

随从轻声道:“简钰做兰府上门女婿的事情在千源城里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至于那个简钰是不是王爷奴才就不得而知。”

少女袖袍下的手不由得握得紧了些,她身边的中年男子笑道:“姑娘可是害怕呢?”

少女面色淡淡,对中年男子浅浅一笑道:“我只是陪侯爷来寻亲,侯爷寻找失散了十七年的女儿此时心里怕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格局,侯爷不怕,我又岂需害怕?”

中年男子的面色刹那间深沉了些,眼里多了一分难以言说的深沉,他淡淡地道:“我只是来找女儿的,自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不知道我那个素昧蒙面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性子,和她的娘亲长得是否相似。”

“据说兰二小姐的生母当年是千源城里的第一美人,想来有倾城之国之貌,怪不得能让侯爷一直惦念。”少女轻声道,话里有些调笑的意思。

中年男子笑道:“听姑娘这口气,可是在嫉妒我那女儿娶了王爷这个上门女婿?”

“王爷身份何等高贵,又岂会真的做人的上门女婿。”少女淡淡地道:“想来只是王爷一时兴起,玩玩罢了,侯爷与王爷同朝为官多年,又岂不知他的性子?”

这件事情她虽然觉得有些意外,却终究属于她能接受的范围。

中年男子一本正经道:“我可不这样认为,王爷行事虽然从来不拘一格,这些年来我也只见他这一次如此上心。再说了,那是我的女儿,若王爷敢始乱终弃的话,我必和王爷拼命!”

他说到这里瞟了少女一眼道:“我知姑娘在王爷的心里是极重要的,姑娘也是天底下顶聪明的人,也当知道有事情可为,有些事情却不可为。”

少女抿了一下唇,面色满是云淡风轻,她扭头看了中年男子一眼道:“那是自然,否则这一次又岂会和王爷结伴到这千源城里来认亲?”

她这话里有些嘲弄的意味,中年男子面色了一僵,却很快就淡然道:“姑娘算不得是来陪我的吧?姑娘的心思王爷也许看不明白,我这个过来人却是看得明白的。”

少女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扣响了门上的扣环,她一边扣门一边道:“门我帮侯爷叫开,我就不陪侯爷进去了。”

中年男子淡笑点头,眸光幽深,手轻轻抖了一下,泄露了他此时复杂又紧张的心情,少女没有忽视这个细节,了然一笑。

两人敲门的时候,兰晴萱正在给兰明德喂药,管事说外面有人要见老爷和老夫人。

兰晴萱淡淡地道:“父亲病重,不宜见客,祖母受了惊吓,此时尚在屋中休息,今日兰府不见客,你请他们回去吧!”

兰府遇昨日的变故,家里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兰晴萱去处理,她以为来人是兰明德生意上的客人,此时兰府这副样子实不宜见客。

管事的面上有些为难,欲言又止地站在那里。

他以前对兰晴萱了解的不多,昨日里见到她的手段后他的心里对兰晴萱是存有几分惧意的,今日来的人有些古怪,他想说又怕说。

兰晴萱看到他的样子皱眉道:“怎么呢?”

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兰晴萱一眼后又小心翼翼地道:“来人说他是二小姐的亲生父亲。”

昨天的事情虽然闹得极大,兰晴萱不是兰明德亲生女儿的事情不胫而走。

兰晴萱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神奇,她在兰府生活了这么多年,之前从不知道她的生父不是兰明德,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生父来找她。

而昨日里才暴出她不是兰明德的女儿,今日里她那个便宜父亲就找上门来了,还真是巧得很。

而她从来都不信巧合的事情,对于那个毁了秦若欢对她又一点都不负责的便宜父亲她更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兰明德此时恰好醒了过来,听到管事的话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兰晴萱替他顺了顺气,扭头对管事道:“没见着老爷病得厉害不能见客吗?管他是谁一律不见。”

她这话说得果决没有一比犹豫,正在剧烈咳嗽的兰明德强忍着咳嗽扭头朝她看了过来,此时的兰明德再无一分往日的风采,整个人苍老不堪,面上也没有半点血色,只是看着兰晴萱的眼睛里有了一抹忧伤。

管事听兰晴萱这么一说正欲往外走,兰明德却对管事轻招了一下手,然后有气无力地问兰晴萱:“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生父是谁吗?”

兰晴萱淡淡地道:“不管他是谁,他都是真正害死我娘亲的人。”

兰明德眼里的满是伤痛,刹那间老泪纵横,他嘴巴微微抖着,想要说话,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次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兰晴萱替他把了一下脉,知他活不了多久了,当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好不容易等兰明德的咳嗽止住之后,他轻声道:“虽然不知来者是何人,若是若真的是他的话,倒要见见。”

他说到这里面部几近期扭曲地道:“我知我欠了你娘很多东西,这中间的曲折以前觉得太过丢人所以不敢面对,如今已经我死期将近,再见他一面也好。”

兰晴萱的眸光深了些,兰明德又有些复杂地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管事闻言轻声问道:“老爷想在哪里见客?”

“就在这里吧!”兰明德的眼睛微微合起来道:“若他真是他的话,我在他的面前原是个没皮没脸的,此时一身狼狈被他看到也无妨。”

管事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兰明德这才将眼睛睁开看着兰晴萱道:“萱儿,这人你也见见吧!虽不知他的来意,但是他终究是你的生父。”

兰晴萱的身世是兰府最大的忌讳,所以这件事情一直都瞒得极紧,这人在此时找上门来,在兰明德看来自然是那人无疑。

他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那人,却没料到那人会在他将死的时候出现,这一切也许就是天意。

兰晴萱的眸光微动,兰明德平素待她极不好,连她的名字也不愿意喊,像此时这般亲自昵地喊她为萱儿的次数当真是少之又少。

她微微敛了敛眸后问道:“他到底是谁?”

兰明德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后沉吟了半晌,最终眸光暗淡地道:“万户侯。”

兰晴萱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大惊,她之前听说当年兰明德得罪了一个极有身份的人,所以把秦若欢送出去以求避祸,她之前便想,那人的身份是个有身份的人,但是却没有料到竟如此的有身份。

万户侯之名虽然不如洛王的大名那样震憾人心,却在几十年前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据说他的侯位不是世袭来的,而是用他手里的一杆银枪打来的,早在二十几年前,他一枪挑西北,成就了一段供天下说书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成了整个大秦王朝唯一一个靠自己的能力封侯的人,传说他被封侯的时候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是所有公侯中年纪最轻的一个。

兰晴萱曾听过一些关于万户侯凤姬天的故事,只是她之前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个传说中的人物竟会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两日她觉得她已经听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是发生再大的事情她也不会吃惊,可是她此时却是真真切切地惊了。

老天爷是在玩她吗?是在考验她的心脏是否强劲吗?

只是她转念又想,不管那个万户侯凤姬天在传闻中是多么的英雄无双,在她的心里,也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狗熊罢了,对秦若欢始乱终弃,这些年来对她不闻名不问,说到底还是个人渣。

她淡淡地道:“父亲说要见见他,那便见见他吧!”

兰明德在说出“万户侯”三个字的时候,就一直在看兰晴萱面上的表情,他以为她知道万户侯是她的生父之后会很震惊,然后很开心,可是他只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却没有看到一分开心,有的只是平淡和不屑。

兰明德看到这样的兰晴萱不知道为何,心里生出了浓郁的愧疚和后悔。

他轻声问道:“你不该会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高兴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一个人渣。”兰晴萱淡淡地道。

在这一刻,兰明德的脑中想起太多的往事,他眼里有泪珠滚落,他轻声道:“萱儿,对不起。”

兰晴萱一直对兰明德没有什么好感,此时听他说这一声“对不起”的时候,她的心里冷笑一声,她知此时的兰明德心里必定是后悔的,只是她一直觉得这世上的后悔没有用,若非兰明德,秦若欢不会死,她这具身体的本尊也不会死。

她看了兰明德一眼,没有接话,正在此时,管事带着万户侯凤姬天缓缓走了近来。

凤姬天在看到兰晴萱的那一刻有些惊诧,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满眼难以置信地道:“若欢?你还活着?”

兰晴萱淡漠疏离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不紧不慢地道:“侯爷认错人了,秦若欢是我娘亲,我是兰晴萱。”

她说话的时候,看了凤姬天一眼,虽然知道他已近五旬,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他长得和说书先生描述的身高八斗,铜铃眼,大鼻子,大嘴巴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的样子反倒看起来透着斯文的秀气,整张脸如同女子般秀气。

他生就是双细长的眼睛,高鼻梁,薄唇,就算是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也依旧透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带着几分诱惑的味道。

这样的一个男子,若是再年轻一点,扔到戏院里去扮花旦,想来没有人会疑心他是个男子。

兰晴萱以前觉得她和秦若欢是很像的,可是看到凤姬天之后她便知道她的那张瓜子脸是哪里来的了。

姬凤离听到她的话后微微一愣,眼里满是复杂地看着兰晴萱,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眼里满是痛意道:“是啊,若欢已经去了。”

兰晴萱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心里却冷笑连连。

凤姬天缓缓走到她的身边道:“你和你娘长得真的是太像了,我方才近来的时候真的以为见到了你娘。”

其实兰晴萱和秦若欢并不是十分的像,兰晴萱的眉眼较秦若欢要更精致一些,两人的脸形也不完全一样,秦若欢是鹅蛋脸,而她则是瓜子脸,她的五官说到底是姬凤离和秦若欢的综合,粗看像极了秦若欢,若是细看,又会觉得她其实也像凤姬天,只是眼睛完全不同罢了。

兰晴萱笑道:“是嘛?侯爷曾见过我娘亲吗?我娘在世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提起过侯爷?”

凤姬天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在,他轻声道:“原本就是我对不起你娘亲,她不在你的面前提到我也情有可原。”

兰晴萱笑了笑道:“原来是侯爷对不起我娘亲啊,只是现在也请侯爷看仔细了,我是兰晴萱,并不是我娘,你可千万不要再认错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甚是温和,只是话里却些刺,虽然是刺,却又没有太多的感情,似乎只是就事说事罢了,这语调对凤姬天是彻底的无视。

凤姬天在兰晴萱这里连碰了几个钉子知她对他怀有敌意,和他预期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兰晴萱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应该会有几分攀附的心思,也许因为他这些年来从不管她,她生他的气会拿拿架子,会哭会闹会激动,却没有料到她竟如此平静,似乎对他完全不上心一般。

只是他转念一想又满是释然,如是她要是和寻常女子一般,简钰又岂会看上她?

他长叹道:“回首已是百年身,当真是万事由不得自己。”

他说到这里缓缓扭头对兰明德道:“这些年来多谢你帮我照顾晴萱,辛苦你了。”

兰明德的眼里个人俱是浓郁的寒气道:“我只是照顾自己的女儿罢了,又何劳侯爷说这个谢字?”

两人四目相对,刹那间,四周的空气冷了下来。

兰明德此时就算是重伤将死,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却是加倍的浓郁,对上凤姬天的眼睛也不见半分怯色。

兰晴萱知道兰明德恨了凤姬天很多年,只是因为两人的身份相差悬殊,兰明德也不敢去招惹凤姬天,此时兰明德就要死了,反倒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所以才敢这样看着凤姬天。

她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流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想不明白的是凤姬天既然知道有她的存在,之前怎么不认她?这会认她存的又是什么心?

她在旁淡淡地道:“想来侯爷也见到我父亲了,他如今身染重疾,实不能多说话,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侯爷请便。”

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与兰明德对视的凤姬天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有些话想和他单独聊聊。”

兰晴萱的眼睛微抬,看向兰明德,兰明德此时也在看她,眼里虽然有些复杂,却很是欣慰,她对待凤姬天的态度让兰明德很开心。

兰明德轻咳几声后道:“萱儿,你先出去吧,我和侯爷有话要说。”

兰晴萱的眉头微皱,知这两人之间有很多的纠葛,十几年后重聚,这情景她觉得或多或少有几分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味道。

对她而言,对这两个男子都没一分父女之情,他们想要说话,那就说吧,和她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她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就直接走了出去。

她出去之后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似有事情要发生。

她站在兰明德的院子走了一圈,对于凤姬天和兰明德的聊天内容有些好奇,却又觉得不管他们在那里聊什么,似乎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去看看苏姨娘,只是在半路上却遇到了简钰,他今日一早就在后院帮着兰晴萱处理兰府的事情,对于前院里来的人,他还不知道。

他见她面色不是太好,问道:“怎么呢?哪里不舒服吗?”

兰晴萱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今日见到了不想见的人,心里觉得恶心罢了。”

简钰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她说的是兰明德,他笑道:“真不想去见,那就不要去见好了。”

兰晴萱的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不想见不见就好了,他们还真不值得我费心。”

简钰轻轻掀眉道:“那些让我家娘子心生烦恼的人我是恨不得全部拉下去砍了,这样才能真正让你少费些心思。”

兰晴萱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却还在想着万户侯的事情,她心里隐隐觉得,如果她这个便宜老爹真的要为难她的话,以他的权势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好了的解决之法。

她的眼睛微微合了起来,轻声问道:“简钰,你以前也京城,可曾见过万户侯?”

简钰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万户侯的事情,皱眉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万户侯那个老匹夫?”

“老匹夫?”兰晴萱闻言失笑道:“他不是名扬天下的英雄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老匹夫呢?”

简钰抿了一下唇正欲说话,却听到一记清亮的嗓音传来:“凤姬天见过洛王!”

兰晴萱听到这记声音吓了一大跳,她扭头朝凤姬天看去,见此时他正对着简钰行大礼。

兰晴萱听到凤姬天的话时当即就蒙在了那里,若说之前她听到她的亲生父亲是凤姬天她心里有些吃惊的话,那么此时凤姬天称简钰为“洛王”的时候,她就觉得天边有记炸雷滚过,雷得她皮焦肉嫩。

她强自镇定地笑道:“洛王,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洛王?”

她说完这句话后扭头朝简钰看去,却见简钰的面色不佳,却对着凤姬天道:“侯爷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就算是父皇看到侯爷也会客客气气,本王不过是个闲散的王爷,当不得侯爷如此大礼。”

他看到兰晴萱满脸错愕震惊的样子,心里对凤姬天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他的身份一直都在兰晴萱的面前瞒得极好,这中间他有几次想向兰晴萱解释他身份的事情,心里却又有些担心,于是一直拖到现在。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的身份会在这个时候被凤姬天揭穿,这中间的滋味他一时间说不清楚,只觉得莫名的有些烦燥,凤姬天来千源城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一点都不知晓,他觉得夜澜这个暗卫首领当得也太不合格了。

眼前的情况,让简钰有些意外,他知道他的身份兰晴萱早晚会知晓,却没有料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她知晓。

一想到这里,简钰看着凤姬天的眸光更冷了些,却伸手去拉兰晴萱的手。

兰晴萱此时整个人都要呆的,方才简钰的话分明是承认了他就是洛王!她的心里顿时觉得有数万匹草泥马奔过,此时她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的夫婿竟是鼎鼎大名的洛王!竟是名闻天下的洛王!

简钰怎么可能会是洛王?皇族中人不应该个个清贵高雅吗?可是简钰分明就是个痞子!

可是她此刻又明白了什么,若他不是皇族中人的话,无意中露出来的气息又岂会那么高贵?若他不是洛王简钰的话,那么他动怒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又岂会那般吓人?若他不是洛王的话,又岂会有那么高明的杀人的手段?

她抿紧了唇,定定地看着简钰。

简钰此时也有些担心,怕她知道他的身份后生他的气,于是也定定地看着她,他有心想向她解释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凤姬天感觉到四周气场的异样,他看了看简钰,又看了看兰晴萱,他含笑道:“王爷说笑了,你是王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的侯爷,见到你又哪里能不行礼?”

兰晴萱看着简钰道:“简钰,你真的是洛王?”

简钰点头道:“是的,我们大婚的那天夜里我就想告诉你的,只是那天你说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份,你昨天不也说了吗?不管我是什么样的身份,我只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

兰晴萱将唇抿得紧紧地,半晌后才又问道:“你真名叫什么?”

简钰有些无奈地道:“简钰,洛王是父皇给我的封号,我的真名就是简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曾跟你说我名气很大,可是你却说没有听过我的名字,而我又觉得洛王只是一个称号罢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就告诉你我叫简钰。”

兰晴萱回想两人初识的场景,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她当时并不相信,以为是他胡编的,没料到却是真的,她这是什么运气,坠个崖罢了,竟遇到了名闻天下的洛王!

她也觉得自己是个蠢的,洛王的名声极响,只要她稍微用心去打听,自然就能知道洛王的名讳,可是她一直觉得洛王这样的人物和她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虽然她被长公主认为义女,但是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和皇族攀上什么关系,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去打听过洛王的名字,又岂会知道她的夫婿竟就是洛王!

她的眼里透出了几分无可奈何,心里虽乱,却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长公主收我为义女的事情是你的主意?”

简钰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此时其他的事情也无需瞒她,当下轻声道:“是的,当初见你坠崖的时候太过无助,兰府的人太过无耻,想着给你找个靠山以后也不至于那么被动,所以就去求了姑姑,请她收你为义女。”

兰晴萱之前也曾觉得长公主收她为义女的事情有些古怪,按常理来讲,就算是兰府是千源城首富,她也只是个商贾之女,和长公主这种极注重血统的皇族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当时她刚穿越过来,脑袋里想的是人人平等的事情,并不觉得长公主收她为义女之事有何不妥,虽然曾想过一些,却并没有上心。

此时再想起这件事情,才发现中间的不寻常之处。

她一时间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的心情,简钰又轻声道:“虽然最初是我的主意,但是姑姑她是真心把你当做是她的女儿,是真心喜欢你。”

长公主待兰晴萱如何,兰晴萱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些事情接踵而来,没有一件不在挑战她心里的承受力。

她此时该庆幸,她没有心脏病,否则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怕是已经要了她的命。

她微微敛了一下收,轻声道:“我知道长公主待我很好。”

简钰见她的面色不佳,饶是他素来聪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当下只将她的手拉得紧了些,唯恐她从他的生命里逃走。

简钰冷冷地看了万户侯一眼,冷着声问道:“侯爷何时有闲情逸志到千源城来游玩?”

“回王爷的话,我不是来游玩的,而是来还债的。”凤姬天轻声道。

“还债?”简钰的眼里先是有几分不解,旋即明白了几分,当下扭头朝兰晴萱看了一眼,眼里有一抹惊讶。

凤姬天长叹道:“当年年少轻狂,在千源城里种下了风流债,留有一女,心里甚是挂念,早就想来,却一直不成行,这一次来了,不想却遇到了王爷。”

他这话有些官腔,兰晴萱听着甚是恶心。

简钰冷笑道:“是嘛,那还真是巧得紧。”

“是啊,巧得紧。”凤姬天看着兰晴萱道:“王爷手里牵着的女子便是我当年遗落在千源城的女儿。”

自凤姬天见到兰晴萱之后,并没有完全挑明两人的父女关系,只是两人都心知肚明,此时他这般说破,听在兰晴萱的耳中却是加倍的恶心。

兰晴萱冷冷一笑道:“侯爷有些事情想来是弄错了,我的父亲只是兰明德兰老爷,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再则侯爷也需弄明白一件事情,有些人和事若是遗落了的话,那么这一生也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原本还想着和凤姬天周旋一下,打听一下当年他和秦若欢之间的事情,到了此时,她已经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且她此时心里乱得很,生平第一次,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

凤姬天听到她的话眸光微暗,却淡淡地道:“原本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兰晴萱冷笑道:“侯爷多虑了,你的身份何等尊贵,我又岂敢怨你?”

凤姬天叹了叹,不再理她,扭头对简钰道:“听说王爷和小女已经成了亲?”

简钰昨日知晓兰晴萱不是兰明德的女儿之后,曾打算等兰府的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之后就让夜澜去查兰晴萱的身世,却没有料到他还没有查,兰晴萱的生父竟就找上门来了。

他昨日听说兰晴萱的身父有些来历,原本觉得可能是个什么官,却没有料到竟是万户侯。

他看了看兰晴萱,心知这一次的事情是他大意了,原本以为兰府只是寻常的商贾之家,不会有太大的背景,虽然之前他和兰晴萱相识之初,曾查过兰晴萱的身世,可是兰晴萱是秦若欢和其他男子所生的事情兰府瞒得实在是太紧,且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就算夜澜的本事再大,终究不是千源城的人,当时也很难查出端倪来。

他的心里顿时复杂得紧,他和万户侯之间不算太和,这中间更是夹杂着万千厉害关系,兰晴萱是凤姬天的女儿的话,那么很多事情都会生出变数来。

简钰淡淡地道:“没错,当初不知晴萱是侯爷的女儿,只觉得她好,便娶了她。”

“小女承蒙王爷看上,是她的福气。”凤姬天看着简钰道:“只是凤某多年未见晴萱,我想带她回京城好好补一补这些年亏欠她的,还请王爷成全。”

简钰冷冷地道:“本王的王妃就算是回京了自然也是跟我回洛王府,如她所言,侯爷当年既然已经遗弃了她,那么她和侯爷就再无关系,我只知她是兰氏之女,却不知她是凤氏之女。”

凤姬天看着简钰淡淡地道:“是我亏待了她,但她终究是我的女儿,王爷娶正妃是件大事,你虽然在千源城里和晴萱拜了天地,但是她一日未上皇族的宗谱,就一日不是王爷的正妃。皇族之事,我这个外人尚知极其复杂,王爷又岂会不清楚?我已经亏欠了她十几年,实不愿再让她受苦,还请王爷放手!”

他说完对着简钰长长一揖。

简钰的眸子里寒气迸出,冷笑道:“这是我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万户侯你来操心。”

他的话一说完,周身杀气立现。

凤姬天感觉到了简钰的气场,心里暗暗生惊,就算是他全盛时也没有简钰这样的气场,只是他终究也曾在千军万马里闯荡过,此时心里虽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声道:“她是我的女儿,我又岂能不操心?王爷在京中尚有婚约,此时若将晴萱带回京城,又将置她于何地?”

简钰的面色一变,兰晴萱的面色也变了,她扭头朝简钰看去,简钰冷着声道:“本王有婚约?什么时候的事情?本王怎么不知道?”

“王爷上次平乱有功,皇上龙颜大悦,虽然王爷受伤未回京城,皇上却已经给王爷指了一门婚,圣诣已经下到了洛王府,如今京城人尽皆知。”凤姬天看着简钰道。

简钰知皇后和太子一直视他为眼中钉,且两人又极得皇帝的宠爱,在皇帝那里进谗言为他指婚之事未尝做不出来。

他不由得想起那次夜澜给他的信,当时说那封信极为重要,他以为左右不过是摧他回京的信,却没有料到这中间竟还有这一出。

简钰冷笑道:“本王没有接诣,那圣诣自做不得数,听万户侯这口气,似乎见不得本王和晴萱在一起?本王的事情本王自己做主,不劳万户侯费心。”

凤姬天针锋相对:“王爷是天底下了不得的英雄人物,晴萱是我的女儿,我自也见不得她受委屈,与其进京后她被人欺负,还不如早些斩断和王爷的这一段情。”

简钰正欲说话,站在一旁的兰晴萱发话了:“两位,你们这样在讨论我的事情,可有问过我的意思?”

她这般一说话,两人都愣了一下,齐齐朝她看了过来。

兰晴萱指着凤姬天道:“你当年那样对我娘亲,此时还敢来认我,我也蛮佩服你的勇气。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大名鼎鼎的万户侯,我就一定会认你这个父亲?”

凤姬天闻言一愣,兰晴萱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道:“我呸!什么狗屁父亲,你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写着父亲二字,你若真的尽了父亲的职,断不会现在才来找我。你这么多年没来找我,此时来找我,十之八九是因为简钰喜欢我,我不懂你们这些权贵的算计之术,心里却觉得甚是恶心。”

她这句话直白的有若利刃,直刺向凤姬天的胸口。

凤姬天愣在了那里,之前他只是觉得她和寻常的大家闺秀有些不一样,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实没有料到她竟有这样缜密的心思,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接口。

半晌之后才有些讪讪地道:“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想?”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兰晴萱冷笑道:“这些事情许你这样做,却不许我这样想吗?你若是真心待我娘亲,当年得到她之后就应该把她从兰府带走,而不是把她扔在兰府不管,任她自生自灭。你若是真心把我当成你的女儿,这十七年来你又能去了哪里?”

凤姬天的面色一白,这问题他怎么回答?他想起一些旧事,心里有些无奈,眼里透出了几分无奈。

他喃喃地道:“我以前并不知晓你的存在。”

兰晴萱又道:“你不要摆出那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也不要在我的面前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也不要想着以父女之情来打动我,在我的心里,兰明德纵然待我不好,也比你要衬职得多,我和你之间,父女之情免谈。”

她的话说得狠绝,如同一记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凤姬天的脸上,凤姬天当即脸上如同开了染坊一般,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一会紫,端的是热闹非凡。

简钰的嘴角微勾,凤姬天也算是大秦的传奇,是个有本事且心机深沉的家伙,在京中就算是皇帝见他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他这一生怕是都没有被人如此说过。

他赞道:“晴萱说得非常有道理,她的话侯爷想来也听到了,所以侯爷还是趁早把你的那些心思收起来吧!”

他说完看着兰晴萱道:“跟我回京城吧!你曾说过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只是你的夫,其他的那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兰晴萱扭头看向他,眼里有些复杂,她轻轻抿了一下唇后道:“王爷不惜自降身份做我的上门女婿,我心里很是感动,奈何王爷已有未婚妻,我只是乡野村姑,自认是配不上王爷的。你虽然贵为洛王,此番回京,抗诣终究是大罪,我于心不忍,不抗诣的话以我的身份进洛王府,最多不过是个侧妃。”

他是把她当猴耍吗?有未婚妻了还来招惹她!他把她当什么?

简钰听到她的这番话面色微变,欲说话,兰晴萱却又接着道:“我之前曾对王爷说过,我这一生宁做寒门妻,也不做侯门妾,就算是王府的侧妃也绝不做!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王爷这一次抗诣娶我为正妃,依着本朝的祖制,王爷还有两侧妃,并几房夫人,我自认是个善妒的,不可能容忍王爷再娶其他的女子,我此时虽然有几分姿色,王爷待我许是真心,但是我女子的青春短暂,再好的容貌也有凋落的一天,到时候王爷难免见异思迁,与其往后夫妻心生怨怼,倒不如趁早分开,好聚好善。”

她说完用力去挣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

简钰大怒,看着兰晴萱道:“你方才说什么?要和我分开?要和我好聚好善?”

他一动怒,身上的气场更强了,兰晴萱此时心里也恼,他都有未婚妻了,还这样纠缠着她,好玩吗?

此时就算简钰身上的气场再强,她心里也不怕,当下直接回瞪着他道:“是的,我和王爷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皇上为你赐婚的女子必定身份高贵,温婉端庄,不是我能比的,请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命!”

简钰怒极反笑,看着她道:“兰晴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兰晴萱淡定地道:“我不但现在知道,以后也知道。”

她说完继续用力挣开他的手,只是他的力气极大,她用尽了全力也挣不开分毫,若是往日,她挣不开也就算了,但是今日她虽然觉得手痛得厉害,却还是拼命的挣扎。

不到片刻,她的手已经又青又紫。

简钰怕伤到她,只得松手。

她的手一自由,扭头便走,简钰在她的身后道:“兰晴萱,你给我站住!”

兰晴萱此时正在气头上,又岂会理他,当下脚步未做停顿。

简钰的话气势虽足,心里却满是无奈,知今日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她心里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属正常,眼下只能等她气消了再慢慢跟她解释。

于是他又大声道:“我曾答应过你,今生只娶你一个妻子,这话永远算数,所以我不会放手。”

兰晴萱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大步朝筑梦阁的方向走去。

凤姬天原本被兰晴萱说得脸色极为难看,此时看到兰晴萱对简钰的态度,心里又觉得舒服了些,他听到兰晴萱的话后嘴角微微上扬。

他看着简钰道:“看来王爷在晴萱的心里不过如此。”

简钰冷哼了一声,扭头看了凤姬天一眼道:“夫妻之间,吵个架再正常不过,实不劳侯爷操心。”

他说完扭头就走,凤姬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有些盘算,他最初听到简钰在千源城娶了兰晴萱的消息后的心里还有些怀疑,也怕简钰不过是玩玩罢了,看此时的光景,只怕简钰是来真的了,他的心里微安。

兰晴萱回到筑梦阁后见锦娘正在给苏姨娘煎药,她冷冷地走到了锦娘的身边,锦娘一直在屋中忙碌,自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此时见兰晴萱黑着一张脸站在她的身后,不由得吓了一大跳,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呢?”

兰晴萱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后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简钰就是洛王?”

锦娘素来淡定,此时听到她这句话只觉得心尖一跳,虽然她不知道兰晴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兰晴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她忍不住问道:“小姐是如何知晓的?”

她这句话已经给了兰晴萱答案,兰晴萱冷冷地道:“原来你们真的都知道,只单单瞒了我一人罢了。”

她说完扭头就回了房,锦娘大急,忙追过去道:“我是瞒了小姐,不过是不想小姐多想罢了,王爷待小姐是一片真心,他只是怕他的身份会吓到小姐,所以才会如此,小姐万不可因此生王爷的气!”

兰晴萱脚步顿住,扭头看着锦娘道:“王爷怕他的身份会吓到我,所以就瞒着我,是觉得我很傻,很好骗吗?”

锦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兰晴萱的眸光没了下来,冷冷地道:“我这一生最恨别人骗我,他骗了我,你骗了我,长公主也骗了我,你们统统都骗了我。”

她说话间,将房间重重关上,锦娘还欲解释,她的门关得急,锦娘险些撞到了鼻子。

锦娘听到门栓插上的声音,急道:“我知道我错了,不该瞒着小姐,小姐罚我便是,万不可生王爷的气!”

兰晴萱此时靠在门上,眼里有泪流下,心里只觉得万般无奈。

她不过是想寻个普通的男子做夫婿过一夫一妻的普通生活,怎么就那么难?

又或者说是她的运气好到暴,随便摔下个山崖,都能遇到传闻中的人物?

她之前不是没有猜过简钰的身份,只是怎么猜都不会把他和传说中的洛王划上等号,她的眼睛微微合上,轻轻咬了一下唇。

她轻声道:“锦娘,我想一个人先静一静。”

她这句话声音不大,锦娘却听到了,在外面道:“好。”

锦娘是个聪明人,知她正在气头上,此时实不好劝,于是静静地守在外面。

兰晴萱此时脑子里乱得紧,想起了很多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却又都和简钰有关,她原本是个极冷静的人,回想她方才在凤姬天和简钰面前说的话,终究觉得有失理智。

而她这不理智的根源,却是因为她喜欢上了简钰。

因为她喜欢简钰,所以才会在乎他是否骗她,是否在京中有未婚妻。

她想明白这一层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原因是前路未卜。

若她没有对简钰动情,也许可以守在兰府里继续过她的日子,但是她现在对简钰动了情,所以也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凤姬天选在这个时候来认她,她总觉得他居心不良,且他来找她的事情跟简钰喜欢上她有很大的关系她可不觉得凤姬天真的会对她有父女之情。

她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

凤姬天既然既然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来到千源城,兰晴萱隐隐觉得他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离开,而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其实并不多,不管是简钰还是凤姬天若是想强行把她从兰府带走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她之前在面对李氏的万般算计时都可以从容应对,那是因为李氏只是闺中妇人,而这两人都手握重权,和李氏完全不同,此时却觉得头痛欲裂,一时间倒没了主意。

她轻叹了一口气,直接合衣躺在床上,然后将被子拉过来连头带身子一起蒙住。

被子一蒙住头,她便觉得这个世界黑了下来,她有些烦躁的心反倒静了下来。

她昨夜整理兰府的事情到很晚,今日一早就爬起来处理一应事情,此时这般躺在床上,只觉得疲累不堪,她以为她此时就算是再累也睡不着,可是这般被被子蒙了头,她突然就觉得累到了极致,她又胡乱的想一些事情,不知何时竟沉沉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间似觉得有双眼睛在看她,她顿时一个激灵,当即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蒙头的被子不知了何时已经扯了下来,简钰就坐在她的床畔,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她,见她醒过来,伸手递给她一盏茶。

兰晴萱没有接他手里的茶盏,只看着他道:“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简钰答得从容:“我下午来的时候锦娘说你在屋子里休息,我等了许久都没见你从屋子里出来,怕你想不开出事,所以就进来看看你。”

兰晴萱见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唯二楼阁楼那边隔板被掀起了一块,想来简钰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不接他的茶盏。

简钰没法,只得先将茶盏放下,然后看着她道:“进来见你用被子蒙着头,差点没把我吓死,拉开被子后才知你只是睡着了。”

兰晴萱敛了敛眉,这才发现屋外暮色已降,看这时辰,已到酉时,她这一睡,竟睡了好几个时辰,她不由得抿了一下唇。

前世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睡觉,她原本以为这具身体不会有这样的习惯,却没料到竟还是如此。

她此时心里的怒气淡了些,轻声道:“我没事。”

说话间她伸手将被子拉开欲起床,不想她觉得手痛得紧,低头一看,却见她的手腕上一片青紫,此时已经有些发黑,她之前一直不觉得痛,此时心静了,反倒觉得痛得厉害,她方才得用了多大的蛮力啊!

简钰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道:“晴萱,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她刚睡醒,刚伸出被窝的手很是温暖,简钰这般牵着她的手,心里却满是担心。

兰晴萱淡淡地道:“王爷身份尊贵,到千源城想来有事处理,我与你初识时两人互不知根底,你告诉了我的真实姓名,其实也算不得瞒我骗我,只是我自己蠢得紧,没将简钰和洛王这两个人放在一起看罢了。”

她此时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的心里平静了下来,所以语气里也听不出喜怒。

简钰看到她这般淡定冷静的样子,心里倒越发担心,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道:“我原本打算带你回京之后再告诉你我的身份,如今你知道了也好,跟我回京吧!你不要去想父皇赐婚的事情,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人,容不得其他的女子。”

兰晴萱被他这般抱在怀里,鼻子里闻到的是他身上的特有的味道,这个怀抱她呆的次数多了,心里已有些依恋,此时这样被他抱着,她心里倒有了些复杂。

她觉得若是再这样靠下去的话,她这一辈子怕是都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了,而未来对她而言此时实有些迷茫。

她缓缓从他的怀里挣出来道:“圣诣之事,又岂是你想抗就能抗的,我也不想让你那么为难,简钰,我觉得与其以后整日里在算计中度过,还不如我们之间就此罢了,也好过让你如此两难。”

简钰闻言面色当即就冷了下来,他看着她道:“兰晴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兰晴萱深吸一口气道:“我下午在屋子里想了很长时间,觉得这样会是我们之间最好的选择,好在我们相识的时间也不长,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我们之间也算不得是真正的夫妻,此时分了会更加合适。”

简钰冷笑道:“我们之间没有太深的感情,兰晴萱,你真薄情!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兰晴萱见他动怒有些心酸,轻叹一声后道:“是啊,我很薄情,我们之间原本也只是契约夫妻,对我而言,你来路不明,我天天告戒自己,绝不能对你动情。可是,情之事,又岂是我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简钰听她这么一说倒愣了一下,下一刻便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动作霸道又狂野,那模样似恨不得将她生吞入腹。

她由得他的动作,不但没有反抗,反而搂住了他,在这一刻,若由她来选的话,她宁愿选择就此沉沦,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身形一侧,就将她狠狠地压在锦被之上,大手不规矩的往她的身上探。

她没有阻止,而他在探了一圈后似想起了什么,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手半撑着看着她。

她此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有几分了无奈,他咬牙道:“把解药给我,今日我们便做真正的夫妻!”

兰晴萱正是因为知道她曾给他下了药,他不可能把她怎么样,所以才会由得他胡作非为。

她轻轻摇了摇头,简钰看到她的举动后腾的就起了身,他冷冷地道:“不管你是否愿意,这一次我都会带你进京,诸多事情多说无益,进京之后,你再看我会如何待你。”

他说完这句话起身下床扭头就走,这一次却并没有再从阁楼处翻出去,而是直接从正门走了出去。

简钰一出去,见几个丫环都守在门口,一见他出来,忙往后退了一大步,倾诗和倾画几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畏惧和好奇。

简钰的身份已经在兰府里传开,倾诗等人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是洛王,平素几人看到他都会嘻嘻哈哈的说几句话,此时却没有一人敢说话。

他看了几人一眼,抬脚就走,锦娘却急了,追过来喊道:“王爷!”

简钰回头,眸光幽深似海,锦娘看到这样的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后才道:“小姐她……”

“她没事。”简钰说了这几个字就直接走了出去。

锦娘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此时心情不好,知此时不能再去追他,忙进了兰晴萱的房间,倾诗倾画两人想要跟进去,却被秋月拦住道:“锦娘是我们几个中间最聪明的,让她去劝小姐就好,我们若是去了,人多了反倒不好。”

倾诗和倾画闻言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又退了回来。

锦娘进去的时候兰晴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睡了一下午,此时已经有些渴了,却还是没有喝简钰为她倒的茶,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斜斜地看了锦娘一眼后道:“坐吧,我们好好说说话。”

锦娘见她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在心里叹一口气,想了想,依言在兰晴萱的旁边坐了下来。

“你早知他是洛王,对吗?”兰晴萱问得直白又肯定。

锦娘之前也一直担心简钰的身份被揭穿后如何应对的事情,此时兰晴萱这样问,她轻声答道:“在京城的时候我曾见过王爷几面,几次见他都隔得有些远,却还是能确定是他。”

兰晴萱的眸光微冷,淡声问道:“为何瞒着我?”

锦娘答道:“到千源城后初次见王爷时,他点了我的哑穴,当时的情景小姐想来也记得,若是在那个时候揭破他的身份的话,小姐肯定不会嫁给他。再则我当时也自私怕死,王爷是大秦的一代战神,手里有无数条人命,他动根手指头就能要我这条命。而后的隐瞒就简单了,因为有了前面的谎言,所以不得不一直圆下去。”

兰晴萱冷笑道:“你当时倒是想得周全。”

“这许是我的本能吧!”锦娘也不避讳谈这些事情:“我在皇宫里呆了多年,遇事第一个想的是如何自保,自保住了,这才会去想如何保护自己的主子。”

兰晴萱对于她的这一套生存法则不置可否,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自保也是保护主子的一种方法。

她敛了敛眉,神思幽深,又小口喝了一口茶,她不说话,屋子里刹那间便静了下来。

锦娘见她此时端坐在那里的样子很是清冷,不知道为何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心疼,这几个月的相处让锦娘知道她比一般的女子聪明,也比一般的女子坚强,却是个心思细致敏感的,这一次的事情必定对她的触动极大。

锦娘低着头道:“这一次是我的错,小姐罚我便是,但是请小姐在罚我之前先听我说几句。”

兰晴萱的眸光微抬,扫了她一眼后问道:“是为简钰说好话吗?”

锦娘笑道:“王爷那样高贵的身份,我不过是个下人,又哪里能替他在小姐面前说好话。小姐虽然和王爷相处了几个月,但是对于在京中的王爷,小姐想来也是不知晓的,我只想说几件事情罢了。”

兰晴萱的眸光流转,不置可否,只拿起茶盏又小口喝了一口茶。

锦娘却已经道:“王爷虽然军功很盛,但是在京中时常被人猜忌,皇后娘娘是极不喜欢他的,他的性子在京中也常被人说道,嚣张又随性,行事只凭一已喜怒,有一次他大胜归来,皇后娘娘在皇上的面前说了句恃宠而骄,皇上便将原本属于他的赏赐全部都扣了下来,还将他的兵权全夺了。个中细处,我只是一个下人,知晓的并不多,只知他有他的风光,也有他的无奈。”

兰晴萱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上次在飞雪山庄看到的那些家丁,如今想来,那些怕都是他的士兵或者暗卫之流。

锦娘又道:“王爷和小姐大婚那一日,我们只知他来晚了些许,却不知他是千里策马赶回来的,清平寨离千源城足有近千里,十天的时间他千里之间来回了一趟,更不要说还要将清平寨剿灭,若王爷心里没有小姐,他断然做不到这一步。”

洛王剿清平寨的事情兰晴萱之前听苏姨娘说起过,苏姨娘当时一直在夸他是个人物,当时她们都以为洛王在千里之外,却不知他竟是她的枕边人。

在这个朝代,十天千里走个来回就是两千里路,平均一天要走两百多里,那距离不可谓不远,时间不是一般的紧,他却还是赶了回来,兰晴萱想到这些心里不是没有一点触动,当下轻叹了一声。

锦娘又接着道:“王爷生得俊俏,京中喜欢他的女子不少,我在京城的时候,从未听说过他对哪家姑娘上过心,也从未听说他跟哪家青楼楚馆的姑娘有过牵扯。这一次他为娶小姐更是将王爷这层身份抛开,做了兰府的上门女婿,这事若是传到京城的话,王爷怕是得成为京中权贵的谈资,若他心里没有小姐,又岂能将这事情做到这一步?”

兰晴萱微微闭上了眼睛,轻声道:“锦娘,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替他说话?”

锦娘说的第一件事情是告诉她,简钰就算贵来王爷,在京中也有不得已的时候,圣诣压下来,很多时候他不得不从,这是在解释皇帝给简钰赐婚的事情。

而后的两件一件是她之前不知晓的,另一件则是她知晓的事实,不过是告诉她简钰对她很在乎。

她觉得锦娘实在是个聪明的,这些话说得无比高明。

锦娘轻叹道:“我的月银都是小姐给的,王爷并未给过什么赏,若硬要说他给了我什么好处的话,那也就是他给了我好脸色,而这好脸色也不过是因为小姐信任我。”

兰晴萱冷笑一声道:“你知我信任你,你还这样瞒着我?”

锦娘的头微微低下来道:“有了初次的相瞒,后面就不得不瞒了。小姐也是聪明人,王爷这些日子是如何待你的你心里想来也是知晓的,并不需要我这个外人多说,若要说到王爷的错的话,那也只是他瞒了他的身份,我到如今也不敢去揣测王爷当初瞒着小姐的真实用意,但是能想到的也不过是不想小姐为他的事情多想。”

兰晴萱的眸光幽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你真是一个合格的说客,去把院子里所有的柴都劈了吧!”

筑梦阁有自己的小厨房,所以柴火之物都要自己劈,前些日子门房那边送了一车的柴过来,近来事忙一直都没有劈,要把那些柴劈完,得好几个时辰。

锦娘轻轻施了一个礼道:“谢小姐。”

她说完便出去劈柴了。

兰晴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就觉得有些无力。

她知道锦娘说的有道理,只是简钰那样的身份……

她原本觉得若他是京城里的官员,那也还好,他倒好,直接就是威名震天下的洛王,谁能告诉她,洛王怎么会是他这副样子?

此时他的身份已经完全确认了,可是她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再次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简钰一夜未归,兰晴萱觉得此时两人不见比见好,至少不会让她觉得没有那么不自在,只是近来两人一直同枕人眠,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陪着,再加上白天睡多了,这一夜她虽然躺在床上,却一直没有睡着,直到天亮的时候才浅浅睡了一会。

习惯这个东西,她觉得真的是太可怕了。

兰晴萱用过早膳之后,兰明德身边的丫环巧慧过来请她过去,说是兰明德找她。

兰晴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巧慧去了兰明德的房间,她才一进去,便闻到了浓郁的中药味,她心里知道兰明德身子是喝再多的药也好不了了。

她进去时兰明德正在喝药,他今日的脸色看起来比昨日又要差了点,整个人已经是死气沉沉,她看了看他的面色,知他顶多只能再活几个时辰了,此时能起来喝药,怕已经是回光返照。

她接过丫环手里的药碗接着给兰明德喂药,兰明德配合的将碗里的药喝完后叹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这药喝再多怕是也没治了,这原本是我报应,实属活该。”

兰晴萱和他之间原本就没有太深的感情,再加上她是大夫,知他的身体状况,此时也不知道路该如何宽慰他,当下没有说话。

兰明德却又道:“人总是要到死前才会清醒,回想我这一生,缺德事也算是做了不少,而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娘。”

兰晴萱听到他这句话有些意外,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确亏欠了我娘。”

兰明德眸光暗了下来,眼里有了一抹泪光,低低地道:“是啊,我亏欠她太多了,现在都不敢死,怕死了没脸见她。”

兰晴萱轻叹了一口气后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时太过年轻,又极为好胜,总觉得有些人和事失去了也无所谓,只要能换来我想要的,失去一些东西也无所谓,只是事后才知道,我失去了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兰明德幽幽地道。

兰晴萱抿了一下唇,静静地看着他。

兰明德伸手按了一下床板,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道:“这是兰府帐房的钥匙,之前李氏从我那里偷走的那把是假的,这把才是真的。”

兰晴萱心里替李氏感到悲哀,她和兰明德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但是兰明德却一直防着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平素李氏看到钥匙原来都是假的,她记得那把钥匙是血衣门的那个杀手找到的,地方肯定是李氏透露的,只是李氏不知道的是,兰明德平素在她面前拿的钥匙竟是假的。

而中馈帐房那边之前李氏管过,那边的钥匙李氏虽然认识,但是兰老夫人却也藏得极为隐秘,李氏却是找都找不到。

兰明德看到她面上表情心里知道她的想法,轻声道:“李氏行事一向不会恶毒,我也是怕她再弄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才会一直防着她,好在我一直防着她,否则的话这次怕是会着了她的道。”

兰晴萱淡淡地道:“你既然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当初为何要将她扶为正室。”

兰明德的眸光暗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当年的事情,知道是我亲自谋划毒死了你娘,还知道我其他诸多秘密,这些年来,她做得还好,并没有拿那些事情威胁过我,除了救兰若轩那一次。”

他说到这里眼里有了一抹阴狠,他咬着牙道:“她真毒,竟想害了兰府所有的人,然后独自掌管兰府。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有那样的报应。”

这件事情在兰晴萱看来已经过去了,而李氏和兰明德之间说到底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兰明德将手里的钥匙递给兰晴萱道:“我现在把这把钥匙给你,往后你就是这兰府的家主了。”

兰晴萱虽然之前是想过要夺这把钥匙,可是他此时主动交给她却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她皱眉道:“我虽然姓兰,如今却也算不得兰府的人了,你将这把钥匙给我你放心吗?”

“兰府的这些家业原本就是你娘打拼下来的,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却是你娘的女儿,这些东西给到你,说到底也不过是物归原主。”兰明德低低地道。

兰晴萱微愕,她一直都知道兰明德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此时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她朝兰明德看去道:“你真这么想?”

兰明德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的心思你自然是猜得到的。”

兰晴萱冷笑一声,她当然能猜到兰明德心里的想法,此时的兰府,可以说已经不再是往日的兰府了,兰明德一去,兰府里的人就再没有人能撑得起兰府了。

而她的身份此时已经高得可怕,不管她是万户侯的女儿还是简钰的妻子,若她想毁了兰府的话,这两个身份随便拿出那一个来都足以让兰府覆灭。

兰明德自知他对兰晴萱并不好,又或者说,兰府的这些人这些年来就没有人是对她好的,她有记仇的理由。

兰明德此时看似交出了兰府所有的家财,实则是想用这些钱换兰府所有人一命。

她知道,到了这一刻,兰明德算是把钱财彻底看轻了。

兰明德看了她一眼后又幽幽地道:“你虽然不是我的女儿,却终是若欢的女儿的,她死的时候我曾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却总是逃不过自己的心魔,所以对你一直都不好,不管你此时是如何猜测我的心思,我此刻对你并无半分算计之意,是真的想你好。”

兰晴萱轻轻敛了眸光,没有说话。

兰明德又道:“我昨日也听说了王爷的事情,说句心里话,我也是有些意外的,只是再细细一想,也只有他才会有那样的气度,我不知道你们俩人到底是如何相识的,但是我觉得他的心里是在乎你的,否则他也不会为你降下王爷之尊做兰府的上门女婿。”

兰晴萱没料到兰明德还会这样劝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兰明德却又道:“凤姬天虽然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是他却不是个什么好人,你要当心他,只是他的权势终究在那里,若他真的要认你为的话,你就认了他吧,毕竟王爷的身份在那里,你若要做王爷的正妃,终究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万户侯的女儿比起兰府的女儿终究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