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欺骗性的举动,打消了田浩心底最后一丝顾虑。
王友才所谓的中毒,极有可能只是一个谎言,目的就是逼迫警方,赶紧把金平安召回支队。
田浩将问题从胡英韶是否在场,转变为囚禁地点的问询:“你说你是从胡英韶手里逃出来的,那么他们在哪里囚禁的你?”
“我不知道,田警官,我是在昨天深夜趁着守卫不注意跑出来的。
被他们折磨了两天,我几乎全靠求生欲在逃跑,根本没有精力观察周围的景象。
囚禁我的地方很黑,我昨晚只是单纯朝着有光的地方跑,不知不觉就到了垃圾站。”
王友才把自己逃出来的过程说的很含糊。
田浩彻底明白,跟王友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扯皮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他只会回答自己想说的事情。
王友才跟胡英韶是一路货色,都是通过所谓的自首,来揭对方的黑料。
不过无所谓,狗咬狗一嘴毛。
这种黑料揭的越多调查的手段也就越多。
所以田浩果断又换了个询问方向,顺着王友才的意思来:“那说说胡英韶为什么要囚禁你?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王友才瞬间精神了。
他开始述说起自己的发家史,和胡英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王友才和陶君不同,陶君的能力一般,全靠着元老的身份撑着。
而王友才的心思远比陶君要活络的多,聊起胡英韶来,那是吃喝嫖赌面面俱到。
什么洗,*交易之类的黑料都是信手拈来。
“有证据吗?”
田浩耐心记下这些东西。
王友才青肿的脸上挤出一个怪笑:“田警官,如果那只老狐狸这么容易被人捏住把柄,他也就不是胡英韶了。”
上述黑料王友才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是他跟着胡英韶干的,当着胡英韶的面还想留下人家的把柄?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这些拿不出任何证据的信息,对田浩也有很大帮助。
干的坏事儿多了,不可能每个方面都面面俱到,全部都处理干净。
就算你胡英韶再厉害,能把自己相关的信息全部抹除。
那些有过PY交易的人,总不可能每一个都跟胡英韶一样谨慎吧?
做完笔录的田浩本打算问下一个问题。
可王友才却突然抿着嘴唇涨红了脸。
“你怎么了?”施宏方问道。
“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王友才答道:“这两天我吃的全是剩菜剩饭,喝的都是别人酒瓶里剩下的酒,有点闹肚子。”
施宏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但他还是答应了:“可以。”
说完,便吩咐门口的姜开济进来扶着王友才前往卫生间。
一来是王友才伤势过重需要人搀扶,二来也有监视的意思在里面。
等王友才走后,审讯室内的三人开始小声讨论。
“这不是和上回胡英韶一样?说了一大堆,一样证据都拿不出来,我看这就是他们两个在相互推卸责任!”
金平安小声嘀咕道。
田浩摇了摇头:“不一样,胡英韶那是单纯在推卸责任,而王友才这是连自己也搭进去了,他准备拉着胡英韶一起死。”
“有什么用?他又拿不出证据。”
金平安对此不抱希望。
“我们可以从和胡英韶有关系的人入手,总有一个人会留下交易记录,到那时就是我们扳倒胡英韶的时候。”
田浩耐心解释道。
金平安还是垮着脸:“胡英韶肯定也在消除自己的犯罪证据,我们能赶得上吗?”
“这个不用担心。”
一直在当看客的施宏方突然开口:“我手上有胡英韶的部分犯罪证据。”
施宏方掏出备用手机,解锁文件夹推到两人面前。
相较于有所疑惑的田浩,金平安直接抄起手机看了起来。
“这是……”
施宏方开口解释道:“胡英韶在会所里的视频,还有他和‘钱庄’老板的会面记录,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逮捕他的理由。”
“我去!施队,你从哪搞来的这东西?”
田浩看完视频忍不住惊叫一声。
那个地下钱庄的老板,虽然不是什么深海鲨鱼,但也不小了,至少是条能下锅的大鱼。
他被税务局盯上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光是这份视频,警方就能直接将胡英韶缉拿归案。
施宏方微微一笑:“我自然也有我的渠道,身为队长的我,总不能一直看着你们忙活,自己却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吗?”
“那还审什么啊,赶紧去把胡英韶抓了啊!”
金平安兴奋的大叫道。
施宏方按住金平安的肩膀:“这是我们的底牌,如果将这个视频作为证据他逮捕,胡英韶最多判个经济上的罪名,请一个好律师最多蹲几年就能出来。
而那些直接或是间接死于他手的受害者怎么办?死刑都便宜他了。”
施宏方的一番话让金平安冷静下来。
有这份视频作为保障,相当于给支队里的人吃了颗定心丸,至少他们有了对付胡英韶的办法,而不是被他钓着走。
………………
卫生间内。
姜开济说了句‘好了叫我’后,就去卫生间门口守着了。
他可没兴趣观摩别人拉屎。
隔间门关闭,王友才一改颓势,眼睛从无神散漫变得精悍。
他半蹲着把手伸向屁股,硬生生从腔道内,掏出一把用软膜包裹着的迷你手枪。
由于担心枪械走火,迷你手枪并没有上弹夹。
王友才忍着剧痛,撕掉保险膜,从迷你手枪填装弹夹的位置,取下来一块折叠过的纸条塞进左侧口袋里。
迷你手枪的弹夹很小,大约只有半个成年人大拇指那么大。
王友才担心弹夹放进屁股里,很有可能会取不出来或者被手枪挤出来,所以他把自己的大腿划了道口子,把弹夹塞进了大腿的血肉里。
用来缝合伤口的手术缝合线是可吸收肠线。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大腿两侧使劲一掰。
伴随肠线崩断的声音,伤口撕裂的痛楚爬上脊髓,这种突然起来的剧痛,疼的他差点叫出声。
王友才把左臂塞到嘴里用牙齿咬住,然后用右手把弹夹从肉里抠出来。
弹夹同样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软膜,但抠出来的过程中,还是不小心沾上了一丝血迹。
王友才捏着弹夹用衣服的内侧擦了擦。
擦拭干净后,才给迷你手枪装上。
他把枪放到右侧口袋里,又在马桶上坐了一会。
痛觉稍微减缓,他开口喊了声姜开济的名字。
………………
等到王友才回到审讯室,一切照常进行。
警队里的人,早在他刚自首的时候就进行过一遍搜身。
谁也没有怀疑他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等王友才在椅子上坐稳后,田浩拿起笔再次开口:“既然你是胡英韶的黑手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把你囚禁起来折磨的?”
“原因?”
王友才右眉上挑,左眉下沉,做出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怪异表情,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你都一直都在着手调查那件事,反倒来问我原因?”
我们一直都在调查……
田浩思索了几秒钟,很快便反应过来王友才说的是绑架案:“仅仅是因为这个?”
田浩口中的仅仅听的金平安有些不舒服。
对受害者来说人生只有一次,对她们自己来说,没有比这更恶劣的事情了。
但同时金平安也很清楚,跟王友才胡英韶干的别的事,远比几名受害者的遭遇要严重的多。
一个是个人受害,一个是破坏社会秩序,间接导致造成更多人受害。
站在一位秩序维护者的角度上,前者对后者来说,确实只能算仅仅。
王友才瞥了眼坐在两人中间的金平安:“没错,就是因为绑架案,他将我抛弃了。”
王友才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猜测和更深层次的原因。
因为那没有意义,王友德还在宋杰手上,他的没得选,只能按照事先写好的剧本,把这段剧情走下去。
至少,王友德还能活。
“你之前收集胡英韶黑料的目的是什么?”
田浩甩了甩发酸的胳膊:“身为黑手套的你,为什么会跟胡英韶反目成仇?”
“目的?反目成仇?田警官,我只是想自保而已。”
王友才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嘲讽对面三人了:“一开始我确实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得到上层人士的青睐。
我也确实曾对胡英韶抱有感激之情和敬意,直到他带我去跟黑色地带的人谈判。”
说到这里王友才顿了顿仿佛是在酝酿情绪。
“当时我们坐在炫龙KTV的VIP包厢里,他问我想不想一直过这样的生活,我当然是回答想,谁不想当一个有钱人呢?
得到我的答复后,上一秒还有说有笑的胡英韶,当场让人把那个过来谈判的家伙给抹了,然后他捏着带血的刀刃,把刀柄递到了我的面前。
你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吗?
我带着弟弟来到千花市,只是想赚笔钱过安稳的日子!
我不想掺和这些事,可当他把刀递过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没得选。
我很清楚,如果我不接那把刀,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包厢,所以我握住了刀柄。
从那一刻起,我彻底从美好的幻想中醒来,胡英韶不是什么贵人,他是一只恶魔,你得到他的帮助就一定要付出代价,无论你想不想。”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如果有,那也是带毒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但王友才从那天晚上起,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自那以后,我不管干什么事儿,都会对胡英韶保持一份警惕,不停的收集各路人士的黑料攒积人脉,让他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我原以为胡英韶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是我的秘书,可千算万算,我也没想到陶君居然从一开始就是胡英韶的人。
要知道陶君跟我打拼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胡英韶是谁……”
“等一下,你为什么不直接收集胡英韶的犯罪证据?”
田浩开口打断王友才的回忆。
“因为收集不到,胡英韶不相信我们。”
王友才冷笑道:“正如我也不相信他一样,凡是有可能对他造成影响的事情,都是由一个叫十三的杀手去干的。
例如这次,明明他想要多少女人我都能弄来,可他偏偏选择让自己的心腹去绑架路人,为的就不给我们抓住他把柄的机会。
我们所能掌握的证据,最多也就是洗黑之类的,就连这点东西,他不惜暴露陶君也要从我手里拿走。”
王友才的自述,让金平安重新想起了病房里艾凉的问话。
他带着类似发泄的心情站起身质问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能保证自己百分之百抗拒这些事情吗?
干这些事儿的时候,你的良心就不会疼吗?”
“良心?良心这东西值几个钱,良心这东西一文不值。”
王友才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自己答案。
“果然是一丘之貉……”
王友才被两人这么一打岔,并没有继续讲述自己的回忆。
他甩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有一个重要情报,一个胡英韶杀人的证据。”
这个话题很劲爆,瞬间吸引了室内外所有人的注意力。
王友才身体前屈,左右手同时揣进口袋,做出可疑的举动。
田浩刚想开口让王友才把手拿出来,就见他站起身。
“你在干什么!赶紧坐……”
不等田浩把话说完,王友才直接掏出迷你手枪,对准了还没来得及坐下的金平安。
砰!砰!
两道枪声先后响起。
金平安和王友才同时倒地。
第一枪是王友才开的,但第二枪则是施宏方开的。
金平安神情痛苦的捂着胸口,由于迷你手枪威力较小,防弹衣救了他一命。
倒地的王友才露出笑容,他看了眼施宏方,缓缓抬起手,再次做出瞄准的姿势。
“施队!别开枪!我没事……”
砰!砰!砰!
这话还是晚了一步,施宏方连开三枪打在王友才身上。
田浩松开金平安冲到王友才身边,一脚踢开迷你手枪。
王友才的嘴里开始渗出鲜血,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
“呵呵……有些人啊……也不懂的……什么是道德,什么是良心,只想着在钱堆里打滚……认为有了钱……就能混的风生水起,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田浩撕开衣服,寻找枪伤位置,按住伤口:“刘园!快让医务室的人过来!”
就在田浩拼命想给王友才止血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说话也不断断续续了。
王友才从衣兜里伸出左手握住田浩手腕:“田浩,你一定要把胡英韶送下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田浩愣了一下。
王友才松开手,脸上的红潮迅速消退,嘴里开始说着神志不清的话语:“良心……一文不值……良心用钱……买不到……妈……我让德子过上好日子了……”
在医务室的人赶到之前,王友才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