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不知岁月,江澄在黑室中压根没有时间去想除了修炼之外的任何事情,每天都疲于逃命。是的,逃命。
试过被上万把飞剑同时攻击的滋味吗?江澄每天都在试着。尝过万箭穿心的滋味吗?江澄每天都有不下百次的尝试机会。
剑光飞掠,江澄脚尖一点,整个人急跃而起踩在左侧一把飞剑之上,矮身躲过后面以及左右同时扎来的三把剑,躲过利剑后连一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又立即向上飞跃错过斜下方射来的剑光。
如此左右上下不停闪躲,才险险避过十几把飞剑,但也总有不能躲过的时候,所以她身上的衣服破烂,□□出来的肌肤上处处都是剑痕伤口。伤口血流不止,传来的疼痛感也十分真实,痛觉和疲惫一点一滴的消磨着人的意志。
江澄头发散乱,脸颊绷紧,和进来之时有了很大的区别,眼神锐利的像是出鞘见血的利剑。她比前一日稍有进步,能躲过的剑多了三把,但是当下一刻空中原本停止的百剑一齐动起来后,江澄还是没能撑住,十息之内被闪烁的剑光包围,然后就是熟悉的身体被无数把剑捅成筛子的感觉。
光芒一闪,扎在江澄身上的飞剑全都消失,又再次出现在了空中,而原本应该死的不能再死的江澄则是完好无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皮肤上的伤口消失,连衣服和发髻都恢复了整洁,只有精神上的疲惫无法散去。
江澄仰头看去,漆黑的天幕之上光芒闪烁,那是无数把飞剑悬挂在其上,剑尖直指她,即使是停止不动的,也看得人心头发颤。一共有一万把飞剑,那位从未现身的教导师祖说,有一日她能躲过这万箭齐发,就能离开这里,而她现在,仅仅能够躲过几十把而已。
长吁一口气,江澄反手将背在身后的细剑拿在了手上。这剑没有剑鞘,也没有利刃,因为这是一把木剑,一把看着十分寻常普通的木剑。在那么多武器里面,江澄选中的就是这把木剑,这代表着,江澄日后也会是一个剑修。
她大概会是第一个用木剑的剑修。木剑能杀人?恐怕连纸也劈不开,但是自己选的剑,跪着也要用下去。
先前她只一味避开剑,现在是时候试试用上这把剑了。虽然看着是把普通木剑,但是说不定人家刀枪不入是一把坚硬的木剑呢!
江澄横剑在前,目光坚毅的迎上划来的灵剑。
“啪。”木剑断成两截。
江澄就地一滚,摸着自己被削掉一半的头发心有余悸。自己的木剑就这么坏了?不应该这么弱吧?江澄试着捡回了断剑,将两半断剑放在一起,果然断剑一接触便立即融合如初,一丝痕迹都看不见了。
又一道剑光呼啸而来,江澄下意识的挥剑去挡,啪的一声,木剑再次折断。一个后跃,江澄抓住飞出去的断剑双手一合将剑融合。她该说这剑和它的主人一样吗?
江澄被扎死了又活,木剑被砍断了又恢复,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灵光一闪记起了之前看过的书海中的某本名为《五行论: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五行运用》其中第一章金的运用第十五节二十条。
一闪而过的念头从“我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这个”到“似乎有什么关联可以用的样子”最后到“卧槽我不是单金灵根吗这样用也可以啊我真是天才!”
一个闪神,江澄再次惨死剑下。不过这次原地复活之后,她没有和往常一样萎靡,而是打了鸡血似得举起身后的剑,默默运行起同样是之前看过的某本《灵根印诀》,下一刻,平平无奇的木剑上渡上一层金光。
再一次和飞来的灵剑相击,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金戈之声。成功了!江澄心下一动手中用力,一把将灵剑击飞。第一次击飞灵剑的江澄忍不住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结果一松懈,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飞剑刺穿了胸口。
捂住胸口嘴角流血的江澄:沃日,一刻都不能大意。
在这里,那位师祖不会出言教导她任何事,不会告诉她任何功法运行,不会指点她任何修炼方法,就连说话也只是最开始她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两句,后来再没出声。这里有的只有数不尽的飞剑和追杀,不想疼痛和死亡就必须克服这一切,她只能靠自己,从一个跑半个小时就气喘吁吁的废柴,到现在这个上蹿下跳身轻如燕,能同时躲避几十把飞剑的大侠,这是质的飞跃。
除了身手越来越好之外,她思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因为没有喘息的空间,她必须在时刻紧张的情况下思考如何让自己脱困,如何寻找最佳的脱身方法和路径,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可以一心二用了。
人的潜力是巨大的,先前看的那么多书现在也成了她的助力,印在脑海里的各种繁杂书籍,都被她一一过滤,筛选出了对现在情况有帮助的功法技巧等。没有让她细细理解揣摩的时间,也没有老师拆解详细解答,她只有在生死之间的不断尝试,从失败到成功,不断的尝试。
这种地狱式的自学模式,对于能力的提升和动脑能力都有奇效。
纵云,行雨,拂尘,御剑……每一项,在学会之前,她都痛了无数次,记得刻骨铭心。
整个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和一个不知道到底在不在的师祖,江澄可以痛到大叫,烦到大喊,可以在地上打滚甚至裸奔。
百剑、千剑……万剑!
不知从何时起,江澄的白衣再也没有染过血,她的木剑没有离过手,心念一动就会镀上一层金色,从只有坚硬到渐渐的越发锋利,从只能击飞灵剑到一剑削过能切断无数把灵剑。
在这片空间之内,白色的人影宛如一道光,快速游走在无数飞剑的包围中,快的所过之处都只留下一片残影。一手执剑,偶尔抬起手腕挡下突然袭来的剑刃,江澄脸上神情自若,脚步不疾不徐,所过之处,灵剑纷纷碎成几块坠落在地。被切成几块的灵剑再也没有回到空中,而是化成了光点消散了,整个空间里,再也没有一把飞剑。
江澄执剑稳稳的站在中央,身形挺直,如她手中那把木剑一般,内敛又随时可以张扬起来。
“汝已成剑,当去下一处。”
一共才说过三句话的师祖声音响起,江澄凹着好帅的姿势连礼都没来得及行一个,就被传送到了下一个地方。
迎面对上一张看着就不怀好意的模糊笑脸。同样半透明的黑发年轻男子在半空中对江澄张开双臂,笑着高声道:“小子,来好好感受师祖的疼爱吧!”
然后,江澄只来得及看到这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原,就被涌上来的各种小山般的怪物给压倒了。
江澄:“师祖求给一点反应时间!”
师祖:“这可不行,所谓修真界可是很危险的,要随时做好被一群人或者妖兽围攻的准备哦~”
“对了~这些可是真实的凶兽~不出手杀掉它们的话,会被吃掉哦~”
这是江澄第一次杀死这么多的生命,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容易适应,也许因为她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容易有罪恶感的人,也许只是因为她的心很坚定。没有什么能阻止她想做的事,至少目前没有。
小山高的妖兽,凶残的獠牙,能将人腐蚀的涎水;足有十个她绑起来那么粗的巨蟒妖兽;成群结队的狼形凶兽……这些都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个子小小但是铺天盖地一齐攻击的小虫子们。
江澄再一次过上了大伤小伤不断的生活,因为师祖一句“在这里死了可就真的死了,千万小心别把小命给玩掉了哦~”江澄再次爆发,在几次生死之间提升了好几次境界,险死还生的干掉了所有想要吃掉她的妖兽。
和上一个从头到尾没出现过的师祖不同,这个师祖是个可恶的话唠,江澄在举着剑奋力追着妖兽杀,或是拖着剑奋力逃跑不被妖兽杀的时候,这位师祖就袖着手飘在旁边点评,如:“小子这个狗□□摔得漂亮!”“屁股上被咬了一口的滋味如何?”“哎呀,垂蛇的涎水滴到脑袋上啦~哎呀骗你的哈哈哈~”
说的江澄有时候都想反手给他一剑。
“恭喜恭喜~可怕的妖兽被你杀光啦~虽然是幻化出来的假象~速度这么快下手这么干脆,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适,以后定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师祖真是欣慰~要不要考虑一下坠入魔道~”
坠入魔道?浑身浴血,头发都结成一块块血块的江澄杵着剑站在一地凶兽尸体中,抽搐的想:师祖们,你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哈哈哈开玩笑的~敢坠入魔道的话,师祖就杀掉你哦~”
江澄:“……师祖,你还活着吗?”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师祖当然~还活着啊~想见师祖的话~你的长相还做不到呢~”半透明看不清脸的师祖嬉笑着,一把将江澄推离此处,“师祖的眼睛只能见美人,怪小子不见~”
前面白光一闪,江澄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雅致的园林之中。
“满身杀煞之气,当沐浴焚香去煞,再静坐,观风,提笔,听禅,拂世之尘埃。”长裙云鬓的女子手执花枝,模糊的身形隐约能看出微扬的红唇与满含山水的双眼。
花香袭来,江澄不由自主放下绷紧的神经,缓和了神情,仿佛一瞬间被洗去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修真路上难免生死离别,难免你争我夺,修为低不可怕,怕的是失去本心,师祖愿你历经磨难之后,仍能静看山水,停云静风。”
——
郑谣:“师傅,小师妹已经入黑室七年,当真没有事?我记得师傅之前说过五年就放小师妹出来。”
白苒冬:“我随口唬她的你也信,而且又不是我现在开了黑室她就能出来,要看里面的师祖神识们放不放人了嘿嘿。”
——
“弟子江澄,拜别师祖。”
身穿白衣腰系木剑,一根红绳系起长发,眉目含笑见之可亲,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丰神俊秀的如玉佳公子,与七年前,几乎判若两人。
若是走出去,定能迷倒万千少女……诶,似乎有什么不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