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精却仿佛按捺不住的样子,又道:“你也用不着站在什么道德高位鄙视我。要成就大事,总归是要有牺牲的,牺牲小人物总会比牺牲大人物损失来的少吧?再说了,如果不是我帮它们的,这些根脉还只是只知道扎在泥里的木头,哪里会有这番自由?”
少年慢慢的听出了些门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根脉……你让这些根脉活化了起来?”
“草木根脉本就是有生命的,何来活化一说?”树精冷笑道,“我只不过替它们把自然之气提炼了一些些,然后又跟它们聊了聊……”
凝炼自然之气,就相当于是修习所得真气。通常来说,这个过程无论是对于修习者还是灵物或自然之物,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好比江月心,他一个水形能得获灵识,那是经历了多少的岁月啊!
可这些草木,前几日还只是普通的草木植物而已,今天竟然就可以听从树精的指挥,充当了树精的鹰犬!它们怎么能突然获得此种“神力”呢?
绝不是树精自己的本事。就算是已经获得灵识的自然植物或灵物,也不可能让旁的人或物在短时间内凝炼真气,更不要说这不是一棵草木,而是数也数不清的草木根脉啊!
再说了,如果树精真有这本事,那他还不早就用到草木一族身上了吗?以他惯爱挑事儿找麻烦的性子,还会耐烦等到今日?
少年马上想到了被树精抢走的那半本《神农本草经》。
树精一定是从这本古老的书中找到了什么特殊的奇术。
还聊了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树精绝不会给人类添什么好话。再加上这些年人类对草木的态度……
少年只觉得头痛。他侧了侧脸,仍旧只能看见树精拖在地上的破烂裙子的边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你给他们命令了?”
树精好像低了头,笑道:“那是自然!给它们灵识自由,可不是白来的,当然是要听我驱使的。”
“你让他们……做什么?”
树精蹲下了身,伸手将少年的脸扳了过来,笑的很是得意:“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还用我说?”
少年看着钟阿樱的那张脸,也浅笑了道:“用啊。我就喜欢听你说,不可以吗?”
“少跟我来这套。”
树精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看样子还是停受用的,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只给了它们两个命令,一个嘛,自然是保护我们能不受打扰地走到目的地。”说着,树精抬手往黑暗深处的通道中指了指,道:“再走不多时,我们就要进入真正的通道了,那里事关重大,在我们走过去之后,必须要将入口封上。”
“为了不叫旁人进去?”少年问道。
“对,为了不让跟在我们后头的狗们进来撒野。”树精冷冷道,“同时,也为了你很快就要恢复的力量不至于逸出……我可不想再经历那么一次的时空破碎。”
看来上一次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对树精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少年忍不住笑了笑,道:“咦,好像不对吧?我记得你说过,你是要站在世界顶端,掌控这个世界的?”
“没错。”树精不屑道,“就是这么回事儿,有什么不对的?”
少年笑道:“按理说,每一位世界的掌权者,在取得权利之后,都会试图将世界重新改造成为他想要的样子……你难道不想把这个被人类弄得乌七八糟的世界,彻底清理了,重新从头再来吗?”
“当然要清理整顿的,但那并不代表我就要毁了这个世界啊!”树精又好气又好笑,“你当我是疯子吗?我是要掌管统治这个世界,并不是要破坏这个世界啊!”
“这有什么区别吗?”少年眨眨眼,看向树精的眼神里,分明写满了“我正在看疯子”的神情。
树精狠狠一甩手,让少年的脸重重拍在了地面上。这树精猛然站起来,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冷冷道:“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只是逞口舌之快罢了……我觉得你还是想听听我给草木们的第二个命令吧?”
“嗯,愿闻其详。”少年就趴在地上,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树精好像又转回了头,盯着地上的少年,笑声语声里都带着一股子恶毒的得意劲儿:“第二个命令,就是叫它们用自己的自然之力,将这个污糟世界上的两脚兽们,全都绞杀干净!呵呵,从这里的地下向上,你想想,最先遭遇这些具有灵识的草木的人,应该是谁呢?”
少年没吭声。
树精替他把答案说了出来:“应该就是一直追着我的那些狗、你的那些小朋友们吧?哈,我可是听说,你最看重的那个周什么小朋友,也在其中呢!”
少年伏在地上的后背缓慢起伏着,仿佛在经历了几次深呼吸。他等着树精得意的笑声停下,才慢慢道:“如此说来,这些冲出来的草木根脉,应该就是听你命令去地面执行击杀命令的了?它们明明是在听令而行,你却为何要将它们全部清除了呢?你这不是伤自己人吗?”
“所谓听令,就是要听从指挥,不仅要直击目标,更要严格守时。”树精沉声道,“它们动的太早了。”
“碍着你行路了?”少年笑道,“可就算挡你路了,你也不必下如此杀手吧?你看这些根脉,能长这么粗,显然也是有些年头的,让你这一下子,立时变成了柴火……你让你们族人该多伤心啊!”
“不用你费心了。”树精冷冷道。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承庆和另外一人匆匆从黑暗中奔了过来。
到了近前,承庆闪身立到一旁,他身后跟着的那人急忙上前,跪倒在树精跟前,道:“见过主人!”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七星”之中排行第二的云夜永。
树精也不叫他起身,只问道:“这些根脉怎么回事儿?是老五反水了?还是老六不济事?”
“看来你对老五不太放心啊!”少年在地上悠悠道,“既然不放心,当初又何必费力招揽?”
“承庆,叫他闭嘴。”树精道。
承庆直截了当,从地上拾起一条干瘪了也有小孩胳膊粗的根脉,粗暴地勒进了少年的口中。
云夜永不敢往旁边乱瞧,只低头对树精道:“主人请放心!老五老六都在依计行事,我们对主人的忠心……”
“可这些根脉已经出动到了地面!你们叫我怎么放心?”树精打断了云夜永的话,严厉道,“既然你们都没出岔子,那根脉怎么会突然加速?”
云夜永的头垂的更低了:“主人,这事儿我也奇怪,所以就放了专能打探消息的芥子蝇出去,才发现……”
“发现了什么?”
云夜永咽口唾沫,道:“是两个修习者,在通道入口正上方那里,用术法除去了根脉的遮挡,加速了它们的运转……”
“两个修习者?是谁?”树精看了地上的少年一眼,又问。
“一个是苏家的那个小丫头苏也,另一个……”云夜永挠头道,“以前未曾见过,但也是个女子模样……嗯,看样子和……和主人您这造型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