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往下说去:“如果你不赞成钟阿樱那一套,你不会这样一直跟着她;但如果说你完全赞成她那一套,也不是事实。如果你真的是从里到外的佩服她,认同她,那你也就没必要像现在这样矛盾、这样努力说服自己了……自打咱们刚才见面起,你就一直在躲着我的眼神,说明你对于你的选择、对于你所跟随的,你并不像你口中所说的那样信服……你对于你现在的身份,并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还有,云夜永称你为‘瘾君子’……”
少年的声音有些酸涩:“澄蒙,难道,你为了逃避这种内心矛盾给你的折磨,用上了什么特殊的药品?”比起药物依赖,少年更担心云夜永刚才所说的“小心你的药”,他更害怕陆澄蒙是被钟阿樱用蛊毒之品给控制了。如果那样的话……
半天没说话的陆澄蒙终于开口了。但他什么都没解释,他只是移开眼睛,淡淡道:“你不用乱猜了,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与其扯这些没边儿的,你不如先把云夜永的呼名之术解了,我们好按计划行事。你别多管闲事。”
“你们的计划,还没告诉我。”少年看着陆澄蒙。其实刚才一席话,完全是从陆澄蒙问那少年知不知道这一次演唱会的计划而起。现在想起来,陆澄蒙这样做,这样引导话题,倒好像是是在故意制造机会,告诉那少年此次计划的实情。
少年认为自己没有猜错。
只听陆澄蒙慢慢道:“我们的计划很简单,不过是用网蠖堵住门,把这群愚蠢的人类堵在这里,你放心,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把他们都杀死……”
陆澄蒙似乎冷淡笑了笑,道:“我们只是会把他们身上的尸虫发动起来,再放他们出去,让人类自相残杀……想想看,这不是正是他们最擅长、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尸虫!少年万万没想到钟阿樱等人会用这一招。他不由意识到,今日的事情,似乎有些难办了。
尸虫是人身上本来就有的虫子,而且与人的性命休戚相关。一旦被发动起来,那可真是自己杀自己了。到时候,不杀虫的话,尸虫异变不仅会杀死宿主,更会控制宿主去伤害更多的人;杀虫的话,人的身体内没有了尸虫,则使人死气累积,这也会导致死亡,真真是左右为难了。
更何况,有云夜永这个擅长控虫的人在场,少年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些家伙一定会给尸虫做更多的手脚,以使杀伤力更大。
“你们对这些观众的尸虫做了什么?”少年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你还是这么敏锐,”陆澄蒙笑了笑,道:“可是,人活的太明白了,未必是好事……你都知道了,就无法袖手旁观,这会让你很累的……”
“你自己一脑门子官司,还有空替我操心?”少年揶揄道。
“彼此彼此,我们谁都没办法改变对方,却也始终没有放弃这个徒劳的努力。”陆澄蒙用仿若叹息的声音道:“用术法引动人体内的尸虫,在单独对战的时候,也许可行。但是今日我们所面对的,是这样庞大的一个观众群,哪怕我们几个术法再强,要发动起来也是吃力。再说了,只发动人身体里自己的尸虫,只能破坏这一个人的生命,杀伤力实在太低……所以,我们才不会用这么低效的方法……”
那少年想起周游曾经对他提起过的在人民医院的遭遇,他不由紧张道:“你们训练的尸虫……成了?”
“老五!”云夜永闷闷的喝出一声,显然是在警告陆澄蒙。陆澄蒙说的太多了,再加上他平时就是一副与众人疏离的模样,云夜永和钟阿樱手下的其他几人一样,对这个老五并不是很信任。
可主人却偏偏派这个陆澄蒙来担任这一次重要行动的统筹!云夜永对此颇为愤愤。这次的行动策划是老四和老六,负责信息收集、清除不必要阻碍的是老三,但提供控虫术法支持的却是老二云夜永。无论是从排位上,还是从术法的重要程度上来看,都应该是他云夜永来主持大局的!
可主人却让这个一副病容的陆澄蒙来做主!他凭什么?
云夜永一肚子气,可是却没法说出口,不由更加的气鼓鼓,只将眼睛瞪向陆澄蒙和那少年的方向。
陆澄蒙不知道云夜永肚子里转了这么多的心思,甚至,他根本就没听见云夜永叫他的声音。他的眼睛只是锁在那少年的脸上,道:“尸虫……当然成了,而且,我们已经放进了这些观众的身上……所有的观众,无一能免。”
“所有的观众?你们怎么做到的?”那少年追问道。
“放在水中,”陆澄蒙是有问必答:“观众进场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发了一瓶水……”
“哪怕再愚钝,那些观众们总算也都不瞎吧?”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水中若是有虫子,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到?”
“云夜永和程松阳一道,不仅训成了尸虫,而且还将这些尸虫化为了虫卵,虫卵小且透明,放在水中,无色无味近似无形,这样给那些只一心系在他们偶像身上的观众们喝了,别说看到,他们根本就算喝下去,都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陆澄蒙说这话,倒好像他自己完全置身事外似的。
“将尸虫化为虫卵!真是挺有想象力啊……我想,喝进肚子里的虫卵,一定是要有相关的术法或信号,才会重新化为尸虫,行动起来吧?”少年颇有些艰难地说道。他看着眼跟前的陆澄蒙微微点点头,自己竟挑了挑眉毛,道:“澄蒙,你今天说的实在太多了……你这样,难道不怕你主子削你吗?还是说,你已经准备好了重新做出选择?”
“别想太多。”陆澄蒙冷淡道:“我说什么那是我的自由,不劳你操心。”
“好吧……”少年微微叹口气,道:“既然你不用我操心,那我只好将多余的心思放在那些观众的身上了……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你们下了尸虫,成了你们的武器……这样,对他们公平吗?”
“这个世界成为现在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陆澄蒙冷冷道:“所以,无所谓公平或不公平。或者说,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