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只在那少年身上的周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风停了,这异界迎来了瞬间的安宁。周游不知道这样的安静能持续多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这个难得的平静空档,尽快赶到那少年身边!
周游脚尖在地上无端鼓起的一个包上轻轻一点,使出三分真气,骤然高高跃起,在半空中跨出一大步,仿佛古早武侠片中飞天的大侠一般,一步便跨到了建木树干边上,站到了那少年对面。
就在周游刚刚落脚的瞬间,止息的风和地震,以更加狂暴的势头,报复一般再次掀动,从上到下,从下往上,蛮横撕扯着此界的气息,建木高高树冠上的断枝碎叶,这时也才姗姗来迟似的,从高空飘落如雪。
“再来!”江月心大约是被憋坏了,跃起在空中的水人就势在建木树干上一踢,复又在空中一个后空翻,抬手又是一条水龙放出,绕着建木树干转了三匝,继又昂首钻入树冠,搅动天地碎裂,摇落漫天星尘!
狂风被撕扯分裂开来,又各自生长为愈发暴躁的气流,与简直要将地面折叠起的地震交错呼应着,不停发泄着对于平衡被扰乱打破陷入混乱的愤怒。
“痛快!”江月心却在这无法言说的混乱一团中得到了释放,像一只大鸟在狂风的裂隙中钻滚翻飞,只不停的将他抑制已久的灵息化作道道凌厉水光,一刻不停地劈砍刺削着,似乎唯有让此界更加混乱,才能将久违的和平唤回。
尽管江月心摆开了架势大闹特闹着,可周游仍似浑然不觉。他此时亦无所顾忌了,随手便凝出一只气剑,狠狠戳进了建木树干,引的那建木由内迸出一道刺耳的尖利之声,随之而来的则是天极与建木二重奏的咒骂。
周游置若罔闻,只借着气剑稳住了自己在狂浪气流中的身形,空出的右手则一把握住了少年的左手手掌,一把将他的平举着的手臂扯着放到了身侧。
少年此时才像是从梦中被惊醒了一般,猛然睁开眼睛,双眸在一瞬间闪过些许的惊慌。
周游瞧了个满眼,心中不由生出些隐痛来:果然,少年他一直是强撑着的……他也担心一个差池就会毁尽之前所有的努力……
周游用力握了握少年的手。
说了要守护你,我就绝不会食言。接下来的路,一起走!
建木在被周游气剑刺下的地方忽然迅速凸出,生出一个丑陋的树瘤,树瘤正中裂开一个不规则的圆洞,看起来就像是怪兽的大嘴,凶猛张开,一口吞下气剑,伴着从树干内传出的吱吱嘎嘎的乱声,数条暗绿的枝条嗖嗖射出,像是怪兽把自己的尖牙利齿当成了暗箭,一口喷了出来!
骤然射出的枝条紧绷而坚韧,仿若是穿透了时间射出的青铜箭矢,即使遍布暗绿锈斑,也无法掩饰这利箭般枝条满含杀机的锐光!
枝条从树瘤中一射出就立即散开,从各个方位上将周游的手臂围在中间,像是用细棍给他围出了一个铁护臂似的,但每一根枝条的尖细末端都微微倾斜向内,眼瞅着全都要深深刺进周游的胳膊!
周游不知是来不及还是干脆心都没放在自己这条胳膊上,他竟一动未动,连看都没看那些突然生出的枝条一眼。
反倒是那如梦方醒的少年,一眼瞥见,急急道:“止、归!”
少年话音未落,就见那些摆出了架势要将周游胳膊生吞了的枝条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顿在了原地……随即,从树瘤中生出的这些枝条眨眼之间迅速枯萎,旋又枯做一段灰,被漫卷的狂风给吹的丝毫不见了踪迹。
周游这才略动了动,道:“这些枝条如此驯服,看来,你说你始终在融合之中,确实是实话啊。”
少年却根本没理他这茬,只皱了眉依旧急急道:“这个节骨眼上,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妄动,只要……”
“只要站在一旁看你一个人卖命吗?”周游冷冷道,“对不起,我们做不到……我和江月心都不是只顾自己的冷血!”
少年愣了愣神。
“说得好!”江月心驾着一条水龙从高处俯冲而下,停到少年的面前,略微不快地扫一眼少年紧握着周游的手,道,“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怎么可以缩到一边反倒等着你来救我们?最坏不过是我们一起走,即便如此也好过坐以待毙!”
少年嘴唇颤了颤,勉强笑了笑,道:“心意领了,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一起走吧……”
江月心还在被释放的兴头上,一点儿也没多想,只从水龙上跳下,顺手将那条矫健的龙拍走了,道:“那是当然,我们还要回去继续游历世界呢!你就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
周游似乎听出了少年话里有话,皱皱眉却未多言。
此时杆儿强忽然在江月心的鬓边挺高了几分,像是在感知着什么,迟疑道:“气……又乱了……”
“嗯?”这个时候,江月心才察觉出了不对,霍得抬眼瞪住了那少年。
之前杆儿强就说过,异界的气息起了变化,周游和江月心此时无所顾忌的释放出了自己的真气,打开了限制,所以也能感知一二。大约是因为建木渐趋长成,试图冲破异界所以造成了异界气息的紊乱;但是在这团混乱之中,却又能觉察到一丝怪异的秩序,仿佛有谁在刻意引导着这团混乱的暴烈之气收束集合,走回到正轨,遵从着那指引,走向一个宿命般的归处。
可此时再去感知,周游和江月心却都发觉,这一丝指引无端消失,那刚刚混凝而成的秩序,茫然转动着,眼看就要再度分崩混乱起来!
再加上周游和江月心两人肆意释放的真气,都使得狂风与震动愈发的狂烈躁动了起来……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毁灭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在这一团混乱之中,只有他们身后的建木发出一声声沉闷的笑声,仍如滚雷一般,回响在树内树外。在这放肆的狂笑声中,建木又挺拔了几分,刚才在底下还能望见的树冠,此时却是连一片叶一根枝都瞧不见了。
“这树是不是又长了?”江月心有些不快道,“阿玉,用不用我将他劈成木柴?”
少年对江月心勾勾嘴角,似乎展现出一个吝啬的微笑,道:“那倒不必,我觉得你不如带着周游到上面去……”
江月心纳闷道:“到上面……去建木树冠之上吗?我们去那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