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那少年看着江月心,在脸上慢慢展开一个笑容,道:“不错,谁让人家抓住咱们的弱点了呢?不管是你还是我,这种时候,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对不对?”
少年的笑容让江月心无比神伤。水人咬咬牙,道:“还有点时间……那只小老鼠能帮周游撑一会儿的……”
少年眼珠微微向周游那边错了错。江月心也随着少年的目光望了过去,道:“你看,他那边还是有帮手的……而且,苏家姑娘这会儿也差不多快能动弹了……”
只见树精生出了更多的枝蔓刺向周游身体各处,黑子仿佛穿花蝴蝶似的,在周游半倾的身子前后上蹿下跳着,不停用爪子和尖齿将那些枝蔓咬断扯开。
可是,黑子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树精的速度,越来越多的枝蔓从树精身体各处涌出,简直要将周游的身体扎成刺猬。
黑子只能先捡着重要部位对周游进行保护,比如心口。但是,以树精的速度,黑子终究会照顾不上的。
黑子大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一爪扯断一簇枝蔓后,忽的从周游身上跃起,借着横七竖八的枝蔓,在空中左一点、右一转,倏忽之间,竟在空中写下了一个巨大的“篱”字。
字符写就,骤然一亮,青白的光仿佛瀑布一般,从顶上流溢到了地下,煞是壮观。光芒隐去,在原本字符所在的位置,什么都额外的屏障都没有凭空出现,但是,树精的枝蔓,却齐刷刷的停在了周游身前一臂远的地方,枝蔓的末梢犹疑地晃动着,仿佛全都陷入了迷茫之中,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黑子重新落定在周游肩上,小小的身体剧烈起伏着,好像累的不轻。
树精振了振衣袖,所有的黑色枝蔓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咧着缺了半边的嘴唇,似笑非笑道:“又是字流?你似乎对字流熟悉的很啊……不,不能说是熟悉,简直是烂熟于心,得心应手……莫非,你就是字流的创始者?”
黑子小眼睛闪了一闪,道:“不是。”
的确不是。字流的来源已经不可考,当年刘氏兄弟也只不过是在字流原有的基础上加以发挥,让这些字符能够发挥出更强大的效力,他们只能算是字流的改进者,而非创始者。
“寻常人若要树起防护屏障,首先想到的,大多应该是壁垒森严,若是写字的话,不应该是个‘壁’字或‘障’字吗?可你却偏偏选了一个‘篱’字?”树精明显有些不信。
黑子道:“同气相求,为护,最佳。”
“不错,”树精点点头,像是听懂了黑子蹦出来的单词的真正意思,道,“一个‘篱’字,虽然防御的坚实程度不比‘壁’‘垒’等字,但是妙就妙在这个字的属性与草木之属相通相合,这就会让我的这些枝蔓以为遇到了自己人,便停下了攻击。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树精在询问黑子,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太期待黑子的回答,只随口问了一句,便又接着说道:“想了解字符的属性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字符只是抽象化的记录符号,并不像这世上万事万物那般可以直接观察或体味属性……要熟知这些字符的属性,必得经过极其复杂又不厌其烦地归类、实验,最后再总结出来……”
黑子不知道树精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只得将自己全身都紧绷戒备着,以防那树精又在突然之间耍阴招。
“……能做到这等地步的,能对字符如此熟稔的……”树精略一停顿,“即使你不是字流的创始人,也是此中高手吧?”
黑子仍旧浑身紧绷不放松,唯有小胡子抖了抖,道:“关你甚事?”
树精脸上令人不适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说话的语气竟渐渐地出了些锋芒:“本来不关我的事儿,但是,若干年前,我和一位用字流的行家切磋过,当时没分出个高下……不如就趁今儿这个机会,把当年没比划完的,给整明白了呗?”
树精应该是想到了在钟家老宅的遭遇,但是,由于刘若明和黑子的皮囊置换,又使得他仍不能太确定。不过,即使只有一点点的怀疑,也足以让树精发起复仇了。
就算认错了能怎样,只要是可疑的,就全都灭掉!
树精自打从青莲先生身上逃走之后,也是从头再来,辛辛苦苦好多年才总算又攒下了些实力,可是在钟家老宅开始的挫败,却又将他一夜之间打回原形,这对于本来就记仇的树精来说,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树精抬脚往前走了一小步,却又突然一滞。就在他和周游之间,一道青色的篱墙忽的一闪,又重新消失了踪迹。
“果然有趣,”树精停下脚步,重新挂上那层虚伪的笑容,道,“我就羡慕写字好的人……不过,一个字符的效力能持续多久?术法再精妙,也得靠真气实力撑起来使用效果。不管你是谁,恕我直言,你现在的术法束手束脚,似乎真气受限,这可是会影响你这字符的效果和时间啊。”
黑子的胡须忍不住又抖了几抖。这树精虽然极其讨厌又卑鄙阴险,但是,人家的实力的确是不能不服,意识到这一点,真是令人心里生气。
“本来我可以等,”树精看着在无形的屏障对面的黑子,道,“但是,你写的这手漂亮的字无端的让我兴奋起来了,让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你的性命……而且,这个周游似乎也要醒过来了呢……”
周游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挣扎了出来,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树精几乎要与自己贴上来的骷髅脸皮,不由又是一惊,让本来就不太安和的心神,再一次剧烈地震荡了起来。
树精冷笑一声,道:“不过也好,你们两个,我一块儿处理了便是。”说着,树精高高举起了右臂,黑色的柔韧的枝条,从他的这条手臂中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残存的毛孔里迸发出来,缭绕而上,将整条手臂裹缠成了一根乌黑的树干模样。
“寒藤络月,老枝刺檐!”树精高呼一声,他那条几乎变成树干的手臂上,宛若毒蛇出洞,呼的伸出了一杆斜枝,宛若水墨画中的老梅枝干,又像是一柄上古重剑,直指周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