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宪左手拽着安福成的胳膊,右手揽着尚磊的肩膀,生拉活拽的把他们俩重新劝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把尚磊安顿到那张小椅子上坐下来之后,郭长宪并没有回到他的座位上去,而是站在尚磊的身边,跟尚磊白活。
“尙总,我和安科长都是给人家打工的,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呀!要我看,这五十万,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你说不清楚,我们也调查不清楚。可问题是你不把事情交待清楚,上面就会继续揪住你不放,我和安科长就得继续陪着你熬夜。唉!都不容易啊!”
安福成坐在那儿冲郭长宪嚷嚷:“郭科长,你别在这儿打马虎眼,怎么说不清楚?这五十万,就是尚磊的受贿所得。”
尚磊恼怒地质问道:“你凭什么说是我的受贿所得?假如我真的受了贿,还会把这笔钱交给邢副总吗?”
安福成说:“没错,你是把银行卡交给了邢副总,但你这样做,是因为被包国庆给检举了,你是不得已才把赃款退了出来。”
郭长宪吸溜了几下嘴,说道:“这个事,还真解释不清楚。尙总,按照你的说法,是你接到这笔来历不明的款项之后,本能地觉得是有人在陷害你,便主动向邢副总说明了情况,并于次日上午把这笔钱交给了他。好,我们姑且认为你这些说法都是事实,那我问你,谁会下这么大的血本陷害你?谁又出的起这么大一笔钱?”
这个问题,尚磊的心里也一直糊涂着。虽然在接到打款信息的第一瞬间,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有人这样做,是在试图转移视线,把第一水泥厂发生的那些腌臜事,转嫁到他的头上来,继而缓解他们自身的压力。
可问题是,谁会拿出来这笔钱呢?第一水泥厂的那几个货色,不管是康利军、乔建朝还是马现领,全都是见钱眼开的主,让他们拿五十万出来,还不如把他们杀了呢!
到底会是谁呢?
尚磊抬起头问道:“郭科长,你们调查清楚没有,这笔钱,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是从谁的账户上打进来的?”
郭长宪说:“已经调查清楚了,这笔钱,是从华帝煤矿的公共厕所里打过来的。”
“公共厕所?”尚磊一脸的惊讶。
“对,就是公共厕所,在这个公共厕所里,安装有无线网络,有一个叫温耀军的人,通过这个无线网络,把钱打进了你的账户,或者说,是有人通过温耀军的账户给你打的钱。”
“温耀军?”
尚磊努力从自己的记忆里搜索着,在他的印象当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温耀军是谁?”
郭长宪说:“温耀军是平南人,之前在华帝煤矿干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犯经济罪被判了刑,现在还在三监狱关着呢。”
“在三监狱关着?”尚磊一脸苦笑,“这么说来,有人为了陷害我,可真够处心积虑了。先是找了个公共无线网络,让人无法查找具体的打款人是谁,之后又利用了一个在押犯的账户,让打款人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这种陷害人的办法,实在是太高明了。”
安福成撇着嘴说:“你怎么不说你和某些人之间行贿受贿的手段更高明呢?尚磊,我问你,在接到五十万上账的信息之后,你接连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你父亲打的,通话时间是三分半钟,另外一个,是给华帝煤矿的老板孙建伟打的,通话时间是一分四十六秒,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给这两个人打电话吗?”
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尚磊是能解释清楚的。当时,尚磊本能的反应,是要确认一下这笔钱是不是父亲打给他的。尽管他知道不可能,一是父亲的手头上不会有这么一大笔钱,二是他向来没有跟父亲说过他有这方面的需要。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要打电话证实一下,万一是呢?
给孙建伟打的那个电话,他就不好解释了。从心底里来说,他是怕孙建伟干糊涂事。孙建伟曾经多次暗示他,为了感谢他的帮助,要给他一些好处。虽然他都拒绝了,但看孙建伟的意思,并没有打算放弃,含含糊糊的说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报答他。
可这些话,他怎么跟郭长宪和安福成解释呢?越解释,就越说不清楚。
见尚磊迟迟疑疑的没有说话,安福成来劲了。
“没话说了吧?其实事实再清楚不过了,这五十万块钱,就是孙建伟给你打的,大家之所以这样怀疑,一是孙建伟有向你行贿的动机,二是他有这样的经济实力,三是打这笔钱的那个TD,正好是在华帝煤矿主井的区域之内。至于孙建伟为什么要在公共厕所里完成这笔交易,为什么要借用一个在监狱里服刑的犯人的账户,这也很好解释,他无非是掩耳盗铃,掩盖你们私底下这种肮脏的交易。”
尚磊真的是无语了。
安福成说的这些,他还真的无法解释,也无从解释,孙建伟本人,还真具备向他行贿的所有要素,而那笔钱,又恰恰是从华帝煤矿打进来的,尚磊就算是浑身是嘴,这时候也解释不清楚了。
解释不清楚,就别解释了,事实含糊不清的时候,真正需要的不是解释,是主动承担。
“既然你已经认定了我们之间存在着肮脏的交易,认定了那五十万块钱是我的受贿所得。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走下一步程序,把我交给司法部门,该羁押就羁押,该判刑就判刑,在这儿耗着,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安福成拍着桌子大叫:“尚磊,你也别太嚣张了,你以为我不敢吗?”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杠起来,郭长宪急忙劝解道:“你们俩都消消气,都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尚磊却坚持着自己的态度。
“郭科长,你跟公司领导打个招呼,就说我强烈要求,将我移送到司法机关,如果公司领导不答应我这个要求,从现在起,我将拒绝所有对我的审查。”
郭长宪无奈的吧唧吧唧嘴,叹着气说道:“尙总,你这又是何必呢?”
尚磊说:“我不喜欢被别人用钝刀子割肉,我怀疑,有些人把我困在这里,根本不是为了调查清楚那五十万的来历,也不想搞清楚我到底有没有收受贿赂,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把矛盾聚焦在我身上,把人们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进而掩盖真正的违法犯罪。”
郭长宪的身子猛地耸动了一下,几乎同时,一个炸雷在头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