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冲脸上还保留着前一刻的笑意,只是此时看上去,这笑意已经显得有些僵硬了,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处,眼神浑浊地看着纪天,杀生刃造成的伤痕正在他的心口慢慢地扩大。
此时的他,已经一动不能动了。
“啊……”仿佛是从喉间最深处发出来的苦涩声音,纪冲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出什么,但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夜色如墨,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哐当……”纪天的手如触电一般收了回来,杀生刃掉在地上。
纪天的整个身子,慢慢开始发抖,甚至连他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微微翕动着,纪天看着纪冲,他的表情似乎想要示意让纪天过来。纪天慢慢的走到纪冲面前,纪冲温暖的伸出右手摸着纪天的额头用出最后一口气道;‘原谅我,天天,永远不要在跟张馨月见面,不然这辈子她会跟你不死不休。说完,纪冲的眼睛定格在了那一瞬间。终于,纪冲僵直的身子,力不能胜地摇晃了几下,最终因为支撑不住,轰然后向后面倒了下去。。纪天眼泪流了出来,爷爷,爷爷,天天不想离开你,啊啊啊,一阵悲痛的嚎叫响彻了整个天地’
刚才还如修罗场一般的局面,瞬间便这么凝固了,纪天眼神茫然地望着眼前的纪冲,躲在暗中的陆铭浮现出一缕冰冷的笑意。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纪天颤抖着、喘息着,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这个在背后陷害他的“疯道士”是谁,他有可能是茅山,有可能是于正心,更有甚者怀疑是自己的姑姑夏夏,甚至连张馨月他都曾经怀疑过,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幕后的所谓“疯道士”,居然是一直在佯装守在自己身边,他以为最亲最亲的人。
纪冲一手把他带大,是纪天二十年平淡人生中唯一的一丝温暖,唯一的一点寄托,纪天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待到自己功成名的那一天,把纪冲从闭塞的丰都石井村里面接出来,用自己未来所有的时间好好地孝敬他。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纪冲会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死去。
更加让纪天不曾料想的是,纪冲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人的命运仿佛白云苍狗,变化莫测,纪天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獠牙突在嘴边,身子如筛糠一样颤抖着。他笑了,笑声就像是夜莺在半夜啼血,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无数个画面,却又似乎根本是一片空白。他的未来、他的信仰、他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就在他把刀刺进纪冲的那一刹那,全部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纪天,还是纪天吗?如果用一具行尸走肉来形容彼时的他也丝毫无不为过,但是既然是行尸走肉,为何他的心会那么疼那么伤?啊……为什么,为什么”爷爷,终于纪天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地狂呼,他双膝猛地跪倒在地上,把头埋在了纪冲的胸口上,这才发现纪冲此时触手一片冰凉,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生气。纪天紧紧地抱着纪冲的尸体,心口上下不断起伏着,口里面喘息的声音越来越粗,在这片修罗屠场一般的旷野里面,纪天的眼泪已经不知道何时流了下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天死死地抱着纪冲的尸体,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的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了,他表情木然,心如枯槁。脚步声由远及近,纪天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来的人是敌是友,会不会忽然出手做掉自己,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紧紧地抱着纪冲的尸体,来人要杀就杀吧,他不会放开爷爷。
此时躺在怀里的这个人,从小将他养大,教他做人,从纪天有记忆以来,他就在追赶着这个人的背影而活,他的一举一动,他的音容相貌,都已经如刀一般篆刻在纪天的记忆里面了,他是纪天生命里面唯一的亲人,哪怕只要多看眼前这个人一眼,纪天的心就像被无数个炸雷击中一样,让他生不如死。他不会动,更不愿意放开手。身后的人,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叫道:“纪天……”纪天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他紧紧地抱着纪冲冰凉的尸体,此时的纪天,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失去了魂魄,只等待和纪冲共赴黄泉。
就在此时,天气骤变,风雷响起,一会儿,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旷野上,淋湿了所有的一切,和不愿意动弹的纪天身后面的人忽然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纪天,带着哭腔喊道:“天天,你不要这样……”“轰隆”,雷声大作,天空中乌云密布,雨势忽然转大。身后面的人,抽泣道:“天天,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雨好大。”
纪天神情呆滞,隔了好久似乎才反应过来,低低地道:“回去?我能回到哪儿去,爷爷已经死了,我还有家吗?”“有的,有的。”身后的人急促地道,“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天天,你不要太伤心,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你坚强一点好么?”
“不可能了,什么都没有可能了。”纪天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无路可回了。纪天挣脱了女人的手臂,抱着纪冲的身体茫然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女人面色惊慌,道:“纪天你这是要去哪儿?”“去我该去的地方,丰都,石井村。杨慧林,你也回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纪天,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好害怕,”瓢泼大雨已经将慧琳的身体湿透,她的嘴唇冻得乌青,见纪天无动于衷,她忽然变声道:“纪天,你这样自暴自弃的话,你爷爷会开心吗?听到纪冲,纪天的心就像被千根针扎一样疼。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用噙满泪水的眼眼看着泪流满面的杨慧林。跟我走,我们回家,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出国,只要你高兴我们去哪里都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大理,那里四季如春,我们可以种花,养鱼,一起老去。如果你愿意念书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念书,上大学找工作。如果你觉得中国不安全的话,我们可以去美国,去迈阿密,甚至可以去澳洲,去南美,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杨慧琳越说越急,但声音却越说越小,因为他看见了纪天的那双红色的六芒星阵的眼睛。那是一双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眼睛,他的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你知道我爷爷为什么会死吗?”
纪天的意识慢慢地从痛苦中抽离出来,他的眼神已经黯淡,大雨如麻打在他的脸上,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把凝固了的冰冷的刀。刀没有感情,纪天也是一样。慧琳愣住了,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纪天,寒意袭来,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纪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男孩子了
“因为我的懦弱,我爷爷才会死,慧琳,你说的那些美好,都已经不属于我了,当一个人犯下了恶,他就永远回不了头了,他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恶来弥补曾经犯下的恶,直到他双手血腥,直到他永堕地狱。”抱着纪冲的尸体,纪天慢慢地往后退。“纪天,你要去干嘛,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所有的真相吗?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爷爷报仇吗?”
“报仇?”纪天笑了,嘴角扯出一丝苦涩,“报仇还得找出谁是真正的凶手,多累啊,既然所有人都容不下我纪天,那么全部杀了就是,我不要报仇,我要成为天下所有人的仇人。”古道凄风,荒野寂寂。杨慧林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看着在风雨中越走越远的纪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再劝纪天一次,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任凭风雨刮面,任凭纪天渐渐的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无路可回,真的吗?杨慧林抬头看着天空中密布的乌云,眼神迷茫,这一刻她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雨后初晴,阳光照亮大地,纪天骑着张馨月以前的那辆宝马摩托车驮着纪冲的尸体不知不觉地骑了一晚,初生的朝阳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头黑发三七分迎风而立,一身白衬衫,黑色束脚裤,一双乔丹的AJ黑色球鞋,一个十足小鲜肉,他的手始终很稳,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宝马摩托车的油门轰的很大。
突然他抬起头了头,看见了前面的一群道士。所有人都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女人排众而出,她身上的黑白棒球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好看,她看着纪天,眼中露出了由衷的微笑,就像一弯新月。
她走上前,笑着道:“你来了?师父等你多时了……
一位身穿前清服装剃着阴阳头的老人慢慢的走了出来,纪天见状下摩托车连忙上前,五体投地的跪在了老人的面前,大声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