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有好几股气息盯住了天元，一路尾随。
他们都小看了天元。
谁能知道，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天象境界。
流水和尚的到来，宛若石入水中，没有引起什么大乱，可始终还是荡起了些涟漪。
陆象先看着手下人报告上来的情报，略微出神，想到那破衣袈裟竟然悄无声息的来到吴中虎丘之地，家中的老祖宗不可能不知道，为何老祖宗不出去教训一番，陆象先想不通透，而且他也知道，手下人那点儿追踪行为是无法逃脱那破衣袈裟和尚的感知。
在陆氏一族中当辈抗梁柱便是家主陆绩，年轻一辈中好苗子也有几个，陆云燕陆云清这俩位陆家姐妹很是不错，只可惜大小姐陆云清在峨眉山上惨遭毒手，至今杀人凶手仍旧下落不明，陆象先通过小道消息得知，二小姐陆云燕得见杀人凶手面目，凭借二小姐过目不忘的本领，画出杀人凶手的面目不难，可是不知为何，峨眉弟子坚决否认那叫李平安的少年是杀人凶手，就连家主也是不信的，可大小姐的死亡总该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峨眉派大弟子问月也就成了这替罪羊。
陆象先对于本家的事上心的更是陆王分说一事，吴中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吴中核心虎丘剑池被老祖宗赐予王姓，或许是由时间久了，总有那么一俩个王姓的陆家人会忘了本家，尤其是那叫王正荣的剑池老主更是忤逆了老祖宗的话，带着那春秋名剑承影剑远离虎丘剑池，到了那天都之地长安居住，老祖宗曾深入长安，却遭逢剑仙李太白的阻拦，后来又被一个自称孔周的法家圣人庇佑，至今承影剑与王正荣在长安城里的文武庙中，老祖宗无可奈何，缺少了承影剑，老祖宗的实力可是一落千丈，与茂苑流水和尚之间的实力便是有些差距，所以这也是茂苑独立在陆家姓氏之外的重要原因。
如今虎丘剑池中另外一个被赐予王姓的少年更是性情捉摸不定，那叫陆法的少年被赐予王姓之后，便是叫做王法，在吴中虎丘之地为所欲为，做事全凭心情，根本就是肆无忌惮，往往老祖宗还是纵容着他。
流水和尚来到虎丘之地，没说什么光明正大或者大摇大摆的到来，也没有那种偷偷摸摸和小心翼翼的苟且，一路跟随天元漫无目的的行走。
天元把虎丘之地逛了个遍，然后爬上一座高山，俯瞰虎丘剑池，在内心之中默默推算，寻找最好的入口路线与推走路线。
身穿破烂袈裟手拿破扇头戴破帽的流水和尚走了出来，与天元一起望着虎丘剑池，清风徐来，一剑随之而来。
一把剑横在天元面前，这是本能行为，却邪挡在天元身前。
流水和尚金光照耀，形成金刚罩，挡住那突如其来的一剑。
天元握住却邪剑，凝目望去，在他们身前，山崖之外，虚空之中站着一人，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笑眯眯的看着天元，说道：“好个练剑的苗子，不愧是天生剑体，如此小小年纪竟然到了天象境界。”
流水和尚说道：“陆长天你不好好的呆在你的剑池内，跑出来吓人干嘛？”
天元眼神一凝，陆家老祖宗陆长天，竟然就是眼前这看着人畜无害的老人，那脚踏虚空浮立长空的本领彰显着老人的不凡，天元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剑。
陆家老祖宗慢腾腾走上山崖，站在天元身旁，对着流水和尚说道：“你又把你佛家那套生死轮回硬搬在这少年身上了。”
流水和尚道了声佛号，说道：“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
陆家老祖宗骂了句：“老秃驴，我与你师傅有生死之交，灵山倒塌，佛乡大乱，你不去解决这些佛家之事，偏偏就在苏州与我陆家做对，你当真以为老夫杀不了你？”
流水和尚不以为然说道：“我师傅死了都有百年时间了，你要打感情牌，自己跑下去找他，至于灵山佛乡这些事，自有寒山和神于僧这些真佛去理会，我流水不过一个破烂和尚，对于救苦救难这种事来说，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苏州这块地方，是块宝地人杰地灵，最适合我这种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的野山僧。其他地方我流水不管，可要是在茂苑里动手动脚，坏了文华平安，那就得跟我流水过过招了，和尚我啊，没什么本事，就是握得一手禅剑，护得茂苑一世平安。”
陆家老祖宗说道：“茂苑我可以不挣，其余顾张朱三家之地你流水也别染指，我知道顾张朱三家暗中孝敬了你不少东西，你也来者不拒，可到时候你隔岸观火的看家本领要得到位，至于姑苏，我陆家还没有那个本领去与寒山寺争锋。”
流水和尚问道：“你们陆家这样大兴兵马，盘踞疆土，真的不理俗世，不顾大唐帝国的感受？”
陆家老祖宗说道：“大唐这个国度，深受历史渲染，重文轻武，虽然出了好多个儒家雅士，可最终无不是被他唐帝逼得远离庙堂，独处江湖，剑圣裴雯便是如此，地狱已经盯上他唐帝的龙椅，千年来的枷锁即将被打破，我陆家不过是顺应时代。”
流水和尚说道：“做事前总得要把理由找好，至于什么理由，只要你们觉得有理，那就自以为是的占据天理，旁人的顺从或者反对，对于你们来说那都是毫无意义的，他们可有可无，无非就是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过你陆家起了这个头，其余地方必然会跟风而起，届时大唐帝国必将陷入混乱之中，江湖必将与庙堂碰撞，黎明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天下大乱，九天的仙、九幽的魔必将趁虚而入，那时候又将是一个春秋战国的到来，你陆家的谋求也必将烟消云散，到头来无非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会让你陆家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陆家老祖宗漠不关心这些问题，所谓乱世出英雄，当前大计不容有失，他又怎么会被流水和尚的三言两语给打动！
陆家老祖宗说道：“世事变化无常，佛教判乱，儒家分庭，就算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三十六洞天看似平静，其实早就波涛汹涌，暗中较劲。唐帝身子骨已经病入膏肓，虽有神仙药吊着一命，可已经属于穷途末路，各位皇子也在暗中勾结势力，大唐帝国的覆灭是历史的选择，新的国度必将诞生，而我陆家正朝着新的国度努力。”
流水和尚盯防着陆家老祖宗，这种开诚布公的讨论心里话，实在是有些诡异，虽说在心里有所猜忌，可这样光明正大的承认说出来，那就耐人寻味了。
天元静静站在一旁，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秘密，他眉头都没有变化，他全身心都放在这突如其来的老者身上，与这等老妖怪站在一起，内心有点煎熬那是在所难免的。
流水和尚说道：“你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个废话，你不觉得无趣我也觉得有病，我竟然会听你在这喋喋不休，真是有病。”
陆家老祖宗笑道：“跟你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就是想要你身边这苗子。”
天元如遭雷击。
流水和尚瞬间出手，佛剑乍然出现，横挡陆家老祖宗伸出的手。
天元毅然出剑，却邪出鞘，寒光如流水，杀气如长龙。
陆家老祖宗双袖鼓动，两袖剑气长龙席卷而出，一气荡山河，一气镇天地。
流水口颂佛号，一身剑气爆发而出，形成璀璨金色的金刚罩，挡住两袖剑气长龙。
陆家老祖宗一声冷喝：“一剑动山河。”
浩瀚剑意在天地铺天盖地，宛若汪洋大海，一把长剑出现，虚空破碎，宛若一瞬，又似永恒，一道光烙印在天元眼中。
流水和尚一声“金刚菩提”，双手合十，马步落蹲，任由剑海翻滚，他自不动如山，宛若真佛，身散金色佛光，普照天地，天元就在流水身后，不曾受到半点伤害。
剑与佛光触碰，开出最绚烂的火花，又顷刻间泯灭。
流水和尚不作恋战，揪着天元的衣领瞬间远去。
陆家老祖宗负手眺望，并没有追赶。
而在陆家，王法穿过庭院，来到书房，找到了正在看书的问月。
王法搬了个凳子坐在问月身旁，说道：“我遇见了天元。”
问月眉头轻邹，抬头看着王法，等待他的下一句。
王法再次说道：“他被陆象先盯上了，哦，不，应该说是被老祖宗盯上了，我回来的路上，感受到老祖宗的离开，想必以你的感知，也能感受到。”
问月合上书本，站起身来，衣袖滚滚。
王法心安理得说道：“你若强行冲破经脉，必然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问月没有说话，步步向前，身体越发颤抖，可他的气势越来强大。
陆云燕走来，急忙拦住问月，慌乱说道：“这样强行冲破被锁经脉，你会死的。”
问月眼神冰冷，他往左转，欲要绕开陆云燕，陆云燕咬着唇，也往左一步，拦住问月。
问月冷冷的看着他，面若寒冰。
就在俩人弩拔弓张的时候。
王法捧腹大笑，在身后说道：“茂苑流水和尚护住了天元。”
问月转身看着他。
王法随意说道：“信不信由你。”
陆云燕冷声说道：“你最好说清楚。”
王法嗤笑道：“如狗一般，如狗一般，让人贻笑大方。不服啊，小爷我最喜欢你们这种看我不顺眼偏偏又干不掉我的模样。”
王法笑着离开，神色张扬。
陆云燕看着问月的背影，轻声说道：“王法说的话不可信……”
问月摆摆手，说了声“我累了”，便离开此处，朝着房间去了。
陆云燕微微发出一声叹息。
俩人背道而驰。
越走越远。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只有越远而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