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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被段奕抱到小榻上后,睡得也是极不老实。一会儿翻身,一会儿将被子踢开。没一会儿,干脆一个翻身,整个人滚到地上去了。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是陌生的地方,这是哪?

只是不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段奕将手中的玉扳指飞快的朝她弹去,她立刻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浑然不觉了。

段奕看了眼地上昏睡的云曦,叹了口气,照这样睡下去,第二天准会生病。

他摇摇头,掀了被子下床,将滚到地上的云曦抱起来放在了大床上,又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小榻上睡下了。

转眼到了天明。

青衣拢着袖子,一会儿望向头顶上的太阳,一会儿低头皱一下眉头,站在段奕的房间前徘徊了好久,左手跟右手不停的打着赌选择着,进去?不进去?进去?不……

长得圆滚滚的周嬷嬷腰间系着围裙,一手叉腰,一手操着锅铲,从厨房里追了过来,见青衣就要闯进屋子的模样,她急得冲上去就将青衣拽出老远。

“你干什么?”

周嬷嬷扬着锅铲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恶狠狠的看着青衣。

青衣抬手护着头,朝周嬷嬷翻着白眼,“嬷嬷,我有正事呢,你别闹了。”

“我也忙正事呢,你也别闹了!”周嬷嬷钳着青衣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她闯进段奕的房间。

这奕王府,从奕亲王十岁时分府另居,她被太后派了过来服侍段奕,就没见府里有正常人出现过。

话说,王爷小时候看着也是一个很正常的男孩子嘛,长大了怎么会喜欢上男子了?看把太后整天愁的,头发白得一年比一年快了。

整个王府里,几十个男子都是涂脂抹粉,个个妖娆得赛女人。

让她见了无比的心烦,几年前来了青衣与青裳两个婢女,却比男子还男子,喝酒,赌钱,打架,耍刀,说粗话。

这府里,除了她这个老婆子是正常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正常的——女人——虽然穿着男装,但看人无数还是替她家王爷看了无数女人的资深厨娘兼相面神婆,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个娇滴滴的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绝对可以将她家王爷引到正常人的路上来。

这小羊羔到了狼窝,啊呸——是奕亲王府,那是绝对绝对的不能轻易放跑了。

青衣这个二愣子丫头居然要来搅局?哼哼哼,想得美!

青衣伸手去扳周嬷嬷钳着她手腕的手指,“嬷嬷,都辰时二刻了,小公子再不起床,可就要误事了。”

“误事?误啥事?能误啥事啊?我看你才会误了她的事!哼,你再不走,中午的饭没你的份!”

周嬷嬷的小豆子眼往段奕房间的窗子口瞅了瞅,嗯,门窗严实,帏幔低垂。

青衣嘴角一撇,“你不给我吃,我去别处吃,我家小公子还能饿着我不成?”

“青衣!”

段奕的喊声让两人停止了争吵。

“王爷都叫我了呢,您老还拦着?”青衣打开周嬷嬷的手,大步走上前,推门进去。

周嬷嬷将手中的锅铲扔在旁边的石桌上,提起裙摆也紧跟在青衣的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段奕已穿戴齐整,正坐在桌边的大靠椅上看书信。

大床上睡着云曦,一头乌发散在被外,只是——合衣而睡。

周嬷嬷失望的转身便走,关了一晚上都没闹点动静来?真是白操心了。

段奕看了青衣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将她喊醒吧,悦客酒楼那里,我安排了青二带着人守着,再说顾非墨受了伤,更不会再去找你们麻烦,你们不会有事的。”

青衣这时想起一件事来,“主子,昨天顾非墨围着奴婢时,有四个蒙面的青衣人来帮奴婢解了围,不知是什么人。”

段奕从书信上抬起头来,“看他们行事的风格,和出手的招式,应该是青云阁的人。”

青衣眨了眨眼,“青云阁?咱们可从来没有同他们接触过,他们怎么会大发好心的帮我们?就不怕与顾家结仇?”

段奕默了默说道,“青云阁,天下第一富,商贾遍布几大国,顾家是不会也是不敢得罪的。他们从不参与豪门纷争,这次的出现确实可疑,我会派人去查一查。”

云曦翻了个身后,醒来了,迷迷糊糊的望向头顶的帐子,怎么是青色的?不是紫粉色的吗?还有,这床上被子的熏香与平时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眼待看清楚了四周,一下子惊得坐起来,又上下打量了自己,竟是合衣而睡?

合衣而睡没什么,关键是——她是怎么到床上来的?

她拿眼看向坐在桌边看书信的段奕,和侍立一旁的青衣,青衣眨眨眼,一脸茫然。

段奕却哀怨的看着她,“我昨天等着你拿衣衫给我,一直等到水凉,你怎么自己走到床上睡着了?”

“我自己走来的吗?”云曦的脑袋内满是浆糊,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小姐。”青衣指了指段奕桌上的一架西洋小钟,“辰时都过了,咱们得快点赶去悦客酒楼。”

云曦掀被子起床,两只脚在床沿边上晃着,奇怪,鞋子哪去了?

青衣从小榻边上拎着她的鞋子放在她面前。

云曦皱着眉,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那她昨晚上又是怎么走到床上来睡下的?

她揉揉头,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简单的梳洗后,云曦带着青衣准备出门。

青衣已经走出房间了,云曦想了想又折回来走到段奕面前。

段奕抬头望着她,微笑问道,“忘记什么东西没拿吗?”

云曦拧着柳叶眉,双手撑在桌边居高临下看着段奕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问道,“我昨晚上睡的是床,那么你睡的哪里?”

她昨天任由那胖嬷嬷拽来奕亲王府,绝对是她平生干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她应该反抗逃掉的。

段奕眉梢一扬,下巴朝大床那里抬了抬,说道,“本王受了重伤,难道还委屈着自己睡小榻?当然也是睡在床上。”

“你怎么可以睡床上?”云曦咬牙。

“这是我的床啊,我不睡这里?睡哪里?倒是你,为什么爬到我的床上了?”段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面前的女子,时而脸红,时而脸黑,时而脸白,那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眼神闪来闪去。他眉眼里都忍着笑。

“你……”云曦吱唔着,“你有没有对我……那个……”跟他在床上挤了一个晚上,盖了一个被子,又是在他的地盘……,云曦觉得自己要疯了。

“那个?”段奕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脸不解,“哪个?”

“就是……”云曦脸一红,虽然身上的衣衫完好,但她不敢保证这厮的咸猪手会老实得一晚上不动,“就是对我……呃……非礼啊?你……有没有?”

段奕的身子向前倾,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然后眼睛往她腰上扫了扫,最后停在她的胸前,摇摇头,“这没有长开的身子,看着全是骨头,能有几两肉?还没有青一长得壮实。”

云曦闻言将一旁的椅子给踢飞了,怎么拿她跟一个男子比?她气哼哼的摔门而出,青衣正在外面等着她,见她气鼓着脸,小跑着跟上前,“小姐,谁惹你生气了。”

云曦停了脚步,一指段奕的屋子,“刚才那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他他他……居然说我身上没几两肉!说我身上都是骨头!”

青衣往她胸前看了看,又看看自己的前面平得跟搓衣板似的,眨眨眼,“可是比我的还多啊,怎么会没有肉呢?”

躲在花枝后的周嬷嬷闻言,咧嘴一笑,哈哈,也不是没有进展嘛,都摸过了呢,好事好事。

……

云曦带着青衣到了悦客酒楼与谢询赵典说好的雅间里等着,依旧是戴着人皮面具,穿着一身男儿衫。

顾非墨被段奕伤了,少了他的捣蛋,云曦的心中稍稍安心了一点,但青衣不放心,将青裳也叫来了。

青裳一来,也惊动了吟雪与吟霜。结果是四个丫头,两个站在门外,两个站在里面,全是一身少年衫打扮,四人还往脸上抹了点东西,将女儿家的模样遮掩住了。

谢询与赵典先后来了酒楼。两人都是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云曦按时还。

云曦将那谢诚常常配戴的玄铁制的腰牌塞到怀里,开始打开那封密函,密函上写了三十二个人名,有在京任职的,也有在外地上任的,也有几人尚在甘霖书院读书的。

三十二名,元武帝的密函上说,要赵典与南宫辰暗中运作,占据上面所列的三十二个职位。

占据?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这些人不都是元武帝的臣子吗?何来占据之说?

但密函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要赵淮与南宫辰赶在顾太师身体恢复之前务必将那些人员安插到位。

看到这里,云曦有点明白了,难道是朝中的臣子大部分是顾太师的人,而皇上不满意,又为了不惹顾贵妃伤心,才会暗中操作?

她将那封密函完完整整的抄写了一遍。而那块玄铁腰牌,她则找人做了份假的,真的自己留下了,将假的还给了谢询。

谢询与赵典见她果然如约还上了东西,双方交回了对方的字据,两人对着云曦还不停的千恩万谢。

离开悦客酒楼,云曦换回女儿装又带着青衣去看赵玉娥。

两人往赵家的偏院走去时,云曦听到一墙之隔的外面,林姨娘与赵淮正在商议赵玉娥的事情。

她便停了下来细听。

林姨娘道,“谢府当真可恶,赵玉娥是我赵家的人,那谢老婆子赁什么要接回去啊?还要收回谢媛的嫁妆?老爷,他们谢家的人太过份了!绝对不能让赵玉娥回谢家。”

赵淮也冷哼着说道,“赵玉娥是我赵府一口饭一口奶养大的,还给谢家?痴心枉想!”

云曦冷笑,赵家人不放赵玉娥,一是看中谢缘留给她的嫁妆,二是看在她未来婆家是江南首富白家的份上。

又听得林姨娘说道,“老爷,那江南白家的人也来了,要是玉娥与东平侯的事成了,只怕白家不会罢休,一女许两家,只怕咱们会惹上官司。”

“你的意思是……”

林姨娘冷哼一声,“正好趁此机会与白家退婚。还说什么江南首富呢,只给了三千两银子的彩礼,还给他们就是了。咱们玉娥嫁到东平侯府里,零花钱都不止这么多了。”

云曦闻言扯了扯唇角,没了亲娘,亲爹变后爹。那谢媛的尸骨还未寒呢,这赵淮与小妾便开始算计女儿了!

……

赵家偏院里,赵玉娥正在灵堂里哀哀的哭着,这时,林姨娘身边的丫头来找她。

“大小姐,老爷请你去前院,说是有事情相商。”赵玉娥在身边丫头的搀扶下从蒲台上爬起来拭了拭泪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失去母亲的痛苦,才短短几日,她已瘦了一大圈,抹了把脸上的泪跟着丫头朝前院走去。

丫头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转身对赵玉娥说道。“大小姐,您在这屋里先坐一会儿,奴婢去请老爷。”

“好的,那我先进去了。”因是她父亲找她,赵玉娥也没有多想,提裙迈步走了进去。

丫头将门随手一关,然后飞快的跑去找林姨娘了。

云曦到偏厅找赵玉娥,赵玉娥的奶娘说是老爷找,被林姨娘的丫头请去了。云曦暗道不好,那赵淮与林姨娘一门心事想将赵玉娥送给东平侯府,而她来赵府时,就见那东平侯被赵淮的随从带到后院去了。

云曦与青衣四处打听赵玉娥,都说没看见,正急得团团转时,发现有个丫头神神秘秘的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的从一间小院里出来。

她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掏出手帕将脸蒙住,身子一跃跳到那丫头的面前,手中小刀一闪,抵在那丫头的脸上,压低了声音喝道,“快说,赵大小姐在哪儿?就假话就将你鼻子割下来。”

云曦嘴角一抽,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段奕威胁人总是喜欢伤对方的脸,青衣竟然也是这样的。

那丫头吓得脸都白了,割了鼻子可不就成丑八怪了?这可比杀了她还可怕啊!她哆哆嗦嗦的将手往前方一个小院一指,“在那里面呢。”

“带我前去,如果骗我,我就害了你的鼻子。”青衣恶狠狠的说道。

“好……我带你去。”

青衣将刀一直抵在丫头的脸上,两人走到小院中的一间屋子前,果然,里面屋中的床上倒着一个人,正是赵家大小姐,赵玉娥。

青衣向躲在花枝后面的云曦点了点头,云曦伸手指了指那丫头,青衣会意,对那丫头又问道,“你为什么将赵大小姐带到这里来?”

“是林姨娘让奴婢带她来的,不是奴婢的主意啊。”

云曦向青衣做了手劈的手势,青衣手起掌落,那丫头就晕到地上了。

云曦快步走了过来,“将这丫头先藏起来。”

青衣将丫头的衣衫撕了一块下来,往丫头的嘴里一塞,然后反手一捆,将她塞到院中的一堆木柴后面。

云曦推开屋子的门,脚刚迈进,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小姐当心,这屋里的烟是迷烟。”

青衣一把将她拽了出来,自己捂着口鼻飞快的冲了进去,将赵玉娥背出了屋子。

只见赵玉娥脸色潮红,双眼迷蒙,身软如泥。云曦暗叫不好,赵玉娥被人下药了,“青衣,咱们快点离开这里。那林姨娘将她骗到这里来,只怕不怀好意。”

青衣点点头,背起赵玉娥躲开府里的人,与云曦一路跑回了偏院。

奶娘李妈妈与丫头丽儿看到好好的赵玉娥出去,没一会儿就神志不清的回来,吓得都哭起来了。

云曦说道,“她没事,只是有人想害她,给她吃了媚药,你们打点凉水给她擦擦脸就没事了。”

李妈妈这才松口气,“可怜夫人才走,这又是谁要害她?”

“不管是谁要害她,都不会让那人好过!”云曦冷然说道,又叮嘱李妈妈与丫头丽儿务必要将赵玉娥藏起来,不能再让人将她骗走。

两人因是谢媛生前调教起来的人,对赵玉娥忠心耿耿,一齐点头说道,“表小姐放心好了,奴婢们会看好大小姐的。”

与青衣出了偏院的灵堂,云曦眼中冷芒一闪,“青衣,那林姨娘想害玉娥姐,我要来个以牙还牙。”

青衣问道,“小姐要怎么做?”

云曦冷笑,“将那林姨娘拎到那屋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