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朱由检正批注着今天的奏折,身为一国之主,他的每次落笔都牵动着亿万大明百姓的方方面面,故而每个决定都要三思再三思,犹豫在犹豫,待将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才能够下笔做出决定,让一切都能按照自己理想的状态进行着,不会走偏。
就比如当下这条,这是一封请拨赈灾款的奏折,上书陕西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惨不忍睹,请朝廷拨款拨粮以赈灾。
这条可能一般人看了,哦,赈灾啊,批吧!把银子拨下去就行了。
但这样是不行的,像这条消息是官府递上来的,可能有这种情况,但并不一定全都是真的,毕竟离的距离太远,真实样子是什么样你也不知道,所以这就要用上锦衣卫了,结合锦衣卫和其他暗线的消息一起来合计,才能窥见真实情况。
像面前这奏折,官府说是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这两点没错,但其中漏掉了一点,那就是当地大户还在趁机兼并土地,大量将良家百姓蓄为隐户,就锦衣卫收到的消息,当地最大的豪强张家就趁着这机会将自家的田产翻了近一倍之多,收入手中的田奴更是高达数百人!
而为了瞒下这事,当地的县令光雪花银就收了五千两之多!其他金银玉器不计。
由于这些年陕西经常大旱,故而朱由检一上位就往当地的官仓拨足了够当地百姓吃上三年的储粮!
当地官府若是赈灾还会有百姓易子而食吗?
自然不会!
但当地官府根本没有开仓放粮,反而上书要朝廷拨款,为什么?
因为那粮仓已经没粮了!
粮那里去了?
县里官员的家里,小吏的家里,豪强的家里!
唯独没有一粒在百姓的家里!
所以,灾要救!
但这粮和银不能拨!
拨了就是给他们送粮送银,百姓根本拿不到!
这灾要救,但要在把这些救灾中的蛀虫处理掉之后才能救,不然拨多少都无济于事!
“来人,着锦衣卫给朕严查整个陕西官场,但凡有在此灾中上下其手者,杀!”
朱由检冷冷的下达了命令。
这道命令一下,少说也有几百颗人头要落地。
“遵旨!”
黑暗中一个黑影走了出来,恭敬应了声,但他应完后并没有退回去,反而继续拱手问道:“陛下,那谢谢犯官的家属?”
朱由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即一边拿起下一本奏折看一遍语气淡漠道:“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既然享受了好处,就要一同承担责任。”
“属下明白!”
黑衣人了然,隐退入黑暗中。
一旁雨化田笑眯眯的弯着腰上前道:“皇爷,这犯官交给了锦衣卫,那些豪强要不就……”
朱由检抬头,凝视他半响,忽然一笑,问道:“要不就怎么?”
雨化田搓了搓手道:“要不就把这些豪强交给咱西厂去做,皇爷放心,咱手里孩儿个个精锐,定能完美完成任务!”
朱由检笑了笑,继续低头看着手里奏本,头也不抬的问道:“然后呢?杀了这些豪强之后,你又该做些什么?”
雨化田立即答道:“清丈这些豪强家中的田亩,等陛下下旨处置!”
朱由检抬头,嘴角上扬,显然心情不错:“哦,我还以为你雨化田会直接将地分回给百姓呢。”
雨化田恭敬笑道:“陛下说笑了,这些东西哪里是奴婢能处置的,奴婢只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陛下杀人用我们,但如何处事就不是我等武器还想的,兵器怎能有自己的想法?”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道:“这次你过去,跟锦衣卫配合着解决了这些蛀虫后,先开仓放粮,把百姓安定下来,随即便会有人前去处理那些田亩的清丈以及划分之事,这些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奴婢遵旨!”
雨化田深深鞠躬,快步退了出去。
朱由检感觉口有些渴,便端起一旁茶杯呡了一口,等着王承恩将茶水重新添满这才出声问道:“勇卫营还有多久回来?”
王承恩思索一阵后答道:“回皇爷,今个儿早上时收到消息,已到了五百里之外,最多还有三四日便能抵京。”
嘟嘟!
朱由检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道:“藩王们呢?都快两个月了,都来齐没有?”
这次王承恩立即便回答了出来:“皇爷,就差洛阳的福王爷还在路上了,其他诸王皆已抵京,被宗人府安置在了王府井原十王府上。”
朱由检先是点了点头,却又有些奇怪的问道:“洛阳明明最近,为何还没到?”
王承恩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朱由检看了他一眼,语气变得冰冷,冷声问道:“莫不是朕的福王叔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王承恩苦笑着点了点头答道:“其实本来福王府是最早到了,但不知为何,就在他们离京城只有不到两百里的路程时,福王忽然一病不起,任派去的御医怎么看也好不了,一动他就疼的嗷嗷直叫。
故而为了养病,福王一直就停在离京二百里的清水县中,至今已有半月。”
听完王承恩的话,朱由检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思虑过后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语气冰冷道:“就怕这人呐,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怕见朕,所以装病!”
说完后朱由检当即再次道:“传令下去,让人通知福王叔就说朕想他啦,等朕迎接完归来的勇卫营,便想要在京城见到他,如若不然,朕只能当没他这个王叔了。
至于这个王叔是如何没的,这我这身为皇侄的可就不清楚了。”
言罢,朱由检又叹了口气道:“朕真的不想对他们动手啊,但前提是,你们别逼朕啊!”
一旁的王承恩赶忙道:“陛下之心,福王爷定能明白,不必过于忧心。”
朱由检笑了笑,摇摇头,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原本紧闭的窗户。
窗外有颗银杏树,此刻已至十一月中旬,银杏树的树叶也尽皆凋落,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枯叶,树枝已是光秃秃的一片。
看着窗外那枯叶凋零的秋末景象,朱由检背着手轻声喃喃道:“就怕他们是到了该死的时候,谁也拦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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