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禄,现在杨振麾下任职都司。
这个人在历史上是杨振的死忠,崇祯十二年春三月,跟着杨振一起,被斩首于松山城外。
碰巧这点历史,现在的杨振是知道的,因为历史上关于杨振的记载,就那么一点点,其中被同时记载下来的人物就有这个李禄。
现在看来,杨振麾下的张得贵等人,很可能在第一波与满清骑兵的遭遇战中就阵亡了,所以没有被俘,也因此没有留下姓名。
“太好了!李都司回来的正是时候!”
杨振看着快步走来的李禄,笑着说道:“李都司辛苦!希望这个鲁密铳能够名副其实,对得起今天大家的辛苦!”
杨振说完了话,从李禄手里接过那杆用油布层层包裹着的火铳,心中多少有点忐忑。
宁远城里官军装备的单兵火器,他差别不多已经看遍了,有很多在后世传得神乎其神的火器,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徒有虚名,相当于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区别。
这让他对传说中的鲁密铳也心情复杂起来,既希望它真如传说中那样,真的是与明末时代西方人的火枪类似的一款火枪,同时他又非常担心,害怕关于“鲁密铳”的传说,只是一种传说。
杨振小心翼翼地,把包裹在外面的油布一层层剥开,一杆被油渍浸润的红褐色“铳床”先露了出来。
不知道这个“铳床”是由什么木头所作,上有细纹,入手颇重。
看见这个硬木做的铳床,杨振的心里怦怦直跳,单就眼前所见,鲁密铳就已经不是一般的火铳了。
至少这个硬木“铳床”的设计,就比什么神枪、火铳、三眼铳、四眼铁枪,进步了一个时代。
杨振心中大喜的同时,有点急不可耐,迅速撤掉了包裹着“铳身”的所有油布,赫然入眼的,正是传说中的枪托、龙头、扳机。
“鲁密铳”的枪托,是所谓的“弯型”,即可以架在前胸肩窝处着力。
就其基本形制而言,已经与后世所谓的“汉阳造”老套筒的枪托形状相似了。
仔细看下去,杨振发现,这杆“鲁密铳”的枪托,与其硬木“铳床”虽然紧紧连在一起,但是连接处间有缝隙,看来可以活动。
杨振心中存疑,抬眼看着李禄,李禄忙说:“大人!鲁密铳铳床床尾暗含刀头,临阵之时,若敌人逼近,去掉枪托,即可当做斩马刀用!”
李禄说了这话,见杨振仍有不解,就从杨振手中接过鲁密铳,在枪托上找来找去,找到一根铆钉,又从地上捡起一块尖石,重击铆钉一头,一个长约两寸的方形铆钉应声掉落。
紧接着,李禄拍打枪托,然后用力下拔,枪托随即从“铳床”的床尾脱落,一个长约七八寸的镰刀型刀头露了出来。
李禄的操作,让杨振有点目瞪口呆,他没有想过,“鲁密铳”一尺多长的“弯型”枪托里,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设计。
“这特么是什么坑爹设计!?枪托就是枪托,既然是火枪,还搞什么斩马刀!真是浪费钢材,华而不实!”
杨振一边儿在肚子里腹诽着,一边从李禄的手中接过了“鲁密铳”,把枪托扣上,铆钉塞入,重新安装好,然后去查看用于点火的龙头轨、扳机和火门。
“鲁密铳”的龙头轨、机,都在“铳床”里面,从外面看不见机轨,整个构造还是很精心的。
杨振模仿着后世军训打靶时的样子,把枪托顶在肩窝里,扣动扳机,只听得“哒”的一声脆响,龙头铁就打在了火门上,然后立刻弹起,恢复如初。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万历中期朝廷督造的这款鲁密铳,仍然是堪用品,当年大明朝视野开阔、国力雄厚,由此可见一斑。
随后,杨振又把枪倒过来,去看铳管,果真是内外两根“铳管”叠加套筒的造型。
这个双层铳管,从头到尾,都固定在木质“铳床”的沟槽里面,上箍铁环,异常坚固牢靠。
“铳床”下面还设计有一根“搠杖”,是一根专门用来清理铳管,并且捣实火药和弹丸的棍子。
再看前口,口径却是不大。
杨振径直拿了自己的食指去试,结果插不进去,换了无名指,却可以顺利塞入,铳管内壁光滑,无砂质,当然了,内壁也无膛线。
“来!装了火药,我再试试看!”
杨振匆匆看完了传说中的鲁密铳,心中基本满意,他已经找到了在这个时代可以进行加工改良的火枪原型了,现在就看其射程如何了。
杨振一边说着,一边把“鲁密铳”递给李禄。
李禄接过去,取来普通鸟枪专用的火药罐,迅速把火药装填进去,再撕下一块油布,包上弹丸,团成一团,塞进去,然后用搠杖捣实。
又叫人取来火绳,点燃了,夹在龙头铁上。
最后小心翼翼地在火门处的孔槽里倒入一些火药粉末,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杨振。
杨振已经亲自试验了好几款火器了,包括大明军中装备得相对比较普遍的鸟铳,也就是价廉物不美的那些低端火绳枪,所以他已经知道这个流程了。
当下接过“鲁密铳”,喝令围在周边的人都闪开,朝着百步开外树立着的一块抱着厚厚牛皮的盾牌瞄准。
杨振用力扣下扳机,龙头铁上夹着的火绳点燃了火门孔槽中的火药,一阵带着火星的烟雾升起,接下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杨振的肩窝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差点一个趔趄。
同时,他的眼前顿时一片白烟,呛人口鼻的硝烟,熏得杨振一阵咳嗽。
杨振打完了“鲁密铳”,早有亲兵跑过去看靶子,过了一会儿,那个远远跑去的亲兵兴高采烈的拖着厚厚的牛皮木质盾牌跑了回来。
“打中了!协镇大人打中了!”
片刻之后,那亲兵回到杨振等人身边,扶着盾牌,指着盾牌上部边缘一个核桃大小的弹坑,兴高采烈地说:“各位大人请看!这里,有个弹坑,之前都没有,就在这里!”
杨振靠近过去,只见那面盾牌上蒙着的老牛皮已经破损,但是对面的盾板虽然鼓起一点包,却并没有完全打穿。
他把手指抠进去,捅了一下,弹丸从盾牌后面掉了出来,已经变形。
“我曾听人说起,鲁密铳,能打一百八十步,而且一百八十步外也可伤人,现在看来,实在是有点言过其实了啊!”
说完了这话,杨振的心里五味杂陈,就在这时,他的脑子里突然灵机一动,又对李禄说道:“你装了多少火药?装填的弹丸有多重?”
李禄见杨振对“鲁密铳”的表现还是不甚满意,连忙说道:“大人!鲁密铳,卑职没有用过,并不知其用药多少,弹重如何!为了防止炸膛,卑职是按照营中鸟铳的比例装填,用药四钱,铅弹则重三钱!”
“原来如此!”
听了李禄的话,杨振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
看来“鲁密铳”需要装填多少火药,使用多大重的弹丸,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还需要继续试验。
看着这杆长达近两米、重达十来斤的“鲁密铳”,杨振的心里终于有了点底气。
然而就在这时,正当他要继续试验“鲁密铳”的药量和弹丸之时,校场外一阵马蹄声传来,杨振及其身边众人忙回头张望。
稍倾,一队人马风驰电掣,来到校场门外,只听当先一人叫道:“杨振大人可在?大帅有令,请杨协镇跟随我等,速速到巡抚大人行辕议事!”
正在校场内跟着杨振试用火器的大小官弁,听见这话,全都看着杨振。
“终于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杨振心里嘀咕着,嘴上并不说话,只对身边一众随从抱拳拱了拱手,随即转身朝校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