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许道琢磨太多,一阵雾气涌上了他的面孔,远处紧接着传来牛马的嘶叫声,以及西地汉子浑厚的吆喝。
哗啦啦!
就在距离他们百来步远的地方,便有一群人拉扯着牛马,淌水走过冒着白气的热河。
庄不凡出声:“走!许兄弟,我等进山快活快活!”此人提着手中的剑囊,将内里剑器像是一根短棍似的夹在腰间,挥手招呼着许道。
“走!”许道连忙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拍着刀鞘,大踏步的跟上对方。
两人虽然收敛了气息,遮掩了身份来历,但是并没有假装成凡人走进雪山,一人一步便是几丈的距离,瞬间就越过正在渡河的车队,抢先走到了那雪山脚下。
毕竟眼下大雪封山,能够不依牛马就横行在雪山中的二三人,绝不可能是寻常人等。
而渡河的车队瞧见两人,纷纷抬头望过去,一个个都不敢直视,赶紧的就低下了头。
等到过了河来到雪山脚下,更加热腾腾的场面出现在许道的眼中,有烹羊宰牛的,大锅炖起,有露天席地饮酒的,饮着酒囊,饮食的香味、牛马的气息也一并的涌入来人鼻中。
只是比起许道当初在舍山上瞧见的,眼前这景象未免显得有些杂乱无序,人员虽多,但往来混乱,好像没有规矩似的。
庄不凡看样子并不是初次来到这里,他领着许道直接跨过了外围的人马,往雪山上的累累宫殿登过去。
到了近处,一些个怪模怪样的人便出现在两人的眼中,皆是以红巾缠头,衣物宽大,和庄不凡眼下身上穿着的类似,但属于一副不事生产的模样。
无须许道发问,庄不凡便主动的解说起来:“这些个是西地的巫觋,也算是修行中人,但是所修法门左道都谈不上罢了。”
“某考察过一二,应是蒙诏部族搬去吴都城后,西地雪山中剩下的修行中人聚集在此,占了这座雪山。当然,蒙诏和其之间应是也存在着不小的干系,毕竟此地乃是蒙诏那些家伙的祖地,不可能平白让外人给占了去……”
许道一边听着庄不凡的介绍,一边打量着那些怪模怪样的巫觋,并没有生出太多的惊讶。
虽然此世道法广布,只要是修行中人,无论是玄门正宗还是旁门左道,皆是以道人自居,但是太过偏远的地方还是存在着其他的修行路子。
譬如舍诏部族在未得大唐道师点化之前,走的也是巫觋路子,玩蛇弄蛊,是在得了道法传授之后,方才由蛊入道,修出蛊道旁门,至今族内依旧还有残留着不少野蛮习性。
并且道人之来源,也有说法就是从蛮荒部族中的巫觋群体脱胎而出,两者本是同源。
许道在道宫中潜修的一两年时光,不仅在修为上夯实许多,见识方面也是增长不少,远非昔日的旁门散修可比。
只是他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接下来的种种场面给诧异到了。
只见他俩一路直行,没有直接暴露出筑基道士的修为,稍微费了一番手脚,便来踏入了修行中人所在的地界——鬼市或者说山市。
一个个满面凶光的修行中人往来不止,有巫觋打扮的,有道人打扮的,也有奇人异士打扮的。
但是这些人等相同的,便都是头顶上汹涌的怨气红光,手里拿着的、腰间缠着的、脖子上挂着的法器诸物,皆是由人体材料制成。
即便是用妖兽材料炼制的法器,也都要镶嵌一二个骷髅头,好似作为装饰用。而诸如幡幢、皮鼓一类的东西,更是如此。
不时便会有人手里捧着或黄或白的皮子,沿街吆喝着:“今年新收的皮子咯,滑腻柔顺,用来施法、打鼓最好不过了!”
这一幕让许道眉头微皱。
虽说不论是白骨山、舍诏,亦或是吴都城中的鬼市,市中都有着尸骨或是人魂贩卖,但那都是用作炼尸炼鬼一类的用途,往往也不会沿街贩卖,并且除非材料质地实在是高,否则购买使用的道人就只是小部分而已。
绝大部分的修道中人,还是习惯于使用妖兽材料、天材地宝一类的。
眼前的雪山坊市可就让许道开了眼,他放眼看过去,发现在此地使用人身物件炼制器物,方才是主流。
许道不由的冲身旁的庄不凡感慨:“果真是野蛮巫觋,不类中原。”
不过他也不好过多的评说什么,周遭的修行中人虽然个个头顶怨气,绝非善类,但是一个个相互间还是有着规矩存在,举止粗俗是粗俗了些,却也不至于当街杀人、割取材料。
庄不凡附和着叹了一句:“毕竟是荒凉之地,资粮匮乏,也就只能拆骨榨油。”
其调笑着还说:“听闻在西地,师父传给徒弟最好的东西,便是熬炼了一生的筋骨血肉。当徒弟的也是师父即便烧成灰了,都还要从中扒拉出点骨头渣滓使用。”
谈话间,对方已经领着许道来到了宫殿群中最大的一间酒室。
酒室通体是由白石所制,表面晶莹,就好似冰块般,但内里热气腾腾的,支起一堆堆火坑。
三五成群的西地修士聚拢在其中,正大口吃肉、大口的喝酒,肉香扑鼻,极其的诱人。
两人走进其中,挑了个靠边的火坑,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雪山脚下,以及远方更加连绵的雪山。
他们刚一坐下,立刻便有汉子搬着刚宰杀的妖兽过来,并有丰腴肥硕的西地女子提着银壶,替两人倒着酒水。
不多时,烧烤烹煮肉食的声音便滋啦作响!
许道坐在雪山上,吃着兽肉,饮着别具风味的奶酒,再看几眼酒室外的冰天雪地、滚滚白潮,顿觉意味不俗。
虽不是出尘的感觉,但也给他一种别开生面的超脱畅快感。
庄不凡盘坐在他的对面,不住的朝着他敬酒:“许兄弟放开了吃,好生尝一尝这西地的酒水美女,可比吴都城那边的要得劲的多!”
许道自是来者不拒,顿觉奔波而来的匆忙感觉得到了缓解。
等吃的尽兴,两人都微醺时,他俩醉醺醺的从火坑边爬起来,被提壶的西地女子领着,往酒室的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长长的露天回廊,外边风刀雪箭的,内里却是更加闷热,仿佛要来到了三伏天似的。
果然,前方出现了一块块白气,从地上冒出,好似一朵朵绵绵的白花似的,内里有水声咕咚,是一个个温泉。
不等许道向着庄不凡搭话,对方半是醉意半是清明的冲着他点了个头,然后便自行扑入了一朵白气当中,传出一阵噗通水声。
许道只以为是饮食后沐浴之用,便也随意的拣了个温泉坑,走入白气中。
他正试探着踩着坑中石阶,突有两双柔嫩的小手从中伸出,划水摸上了他的两脚,轻轻的挠着脚底,并有银铃似的笑声响起。
因为是饮酒作乐,且早早的就检查过四周,许道并未一直警惕着,也就感觉到了小小的诧异。
只见有两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自温泉中浮出,白晃晃的望着许道,她俩言笑晏晏,出水芙蓉般,颇是惊艳。
更让许道眼帘微抬的,是两者浑身白玉一块,上下一白。
顶上无发,嫩似新剥开的鸡子,圣洁自生,但眉眼风流,满面的妩媚,给人一种别样新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