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奥尔吉,是你吗?”女人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盯着麦列霍夫看了好一阵:“是你的鬼魂,还是真人?”
麦列霍夫张开了双臂,“这还用说嘛,我当然还活着。”
下一刻,女人扑进了麦列霍夫的怀里,大声地哭泣了起来,嘴里含湖不清地说:“亲爱的,终于把你们盼回来,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
索科夫看到女人对麦列霍夫的表现,心里暗想:难道这是麦列霍夫中校的未婚妻?两人能在这里重逢,未免太凑巧了点吧。为了不打扰他们的重聚,索科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二人。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终于分开,麦列霍夫用手指着还在抹眼泪的女子,向索科夫介绍说:“将军同志,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沃尼亚……”
索科夫不等对方说完,便抢先问道:“你的女朋友还是未婚妻?”
谁知麦列霍夫听后却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她是我哥哥的妻子。”
“你哥哥的妻子?”索科夫知道俄语中没有嫂子这个词,所以麦列霍夫在介绍对方时,才会说是自己哥哥的妻子。对于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要找最高指挥员做什么,索科夫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又为什么要找部队的最高指挥员?”
“对啊,沃尼亚,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麦列霍夫在问沃尼亚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索科夫一眼:“又为什么要找这里的最高指挥员。”
“格奥尔吉,你哥哥在战争爆发后不久,在战斗中负伤,当时部队急着转移,看到他倒在地上,以为他已经死了,便没有带他一起转移。”沃尼亚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等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周围除了敌我双方的尸体外,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他当时腿部有伤,无法行走,只能艰难地往回跑。
他用了四五天的时间,终于爬回了家里。我看到他身上有伤,赶紧给他包扎伤口。当时他的伤口已经发炎,还高烧不退。好在我是护士,懂得如何照料他。过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他的高烧终于退去,伤口的炎症也减轻了。”
“然后呢?”麦列霍夫问道。
“没等他能重新走路,德国人便占领了我们的城市,并开始挨家挨户地搜出落单的指战员和犹太人。我担心你哥哥出事,便连夜用小车拉着他离开了城市朝着东面走,希望能早点找到自己的部队。”
“那你们为什么到了图利钦,就不再继续前进了呢?”麦列霍夫试探地问:“如果再往前走两天,就能遇到我军的部队。你们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安全地撤退到后方去。”
“格奥尔吉,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沃尼亚苦笑着说:“我拖着你哥哥艰难地来到这里后,就因为动了胎气,导致孩子流产,只能停下休息。
我在临时的住处待了两天,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继续前行时,却听到消息,说乌曼地区的我军,被德国人包围了。这样一来,我们向东的路就彻底被切断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和你哥哥留在了这里。”
听着女人流产后两天,就准备继续赶路,索科夫的心里不禁暗自感慨,毛妹的体质就是好啊。他记得后世在莫斯科工作时,有个女同事生完孩子的第三天,就回来上了两天班,而不像国内的女人,还需要坐一个月的月子。
而麦列霍夫从沃尼亚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沃尼亚,这么说来,我哥哥也在图利钦这里?”
“是的,格奥尔吉。”沃尼亚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我来这里找最高指挥员的原因。”
“我就是这里最高的指挥员,沃尼亚。”索科夫觉得此刻到了自己插嘴的时候,便开口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对我说。”
沃尼亚听麦列霍夫这么说,本来还挺高兴,但看清楚索科夫的脸之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眼前的这位指挥员未免太年轻了点吧。她以为麦列霍夫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便用严厉的语气对他说:“格奥尔吉,不要和我开玩笑,此事关系到你哥哥的性命。”
“沃尼亚,我怎么会和你开玩笑呢?”麦列霍夫心里很清楚,索科夫的确太年轻了,以至于很多人根本不相信他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将军。此刻见沃尼亚也产生了怀疑,便解释说:“这是索科夫将军,别看他年轻,但却是屡立战功,德国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瑟瑟发抖。”
“他就是索科夫将军?”虽然麦列霍夫已经解释过了,但沃尼亚对他的说法还是表示怀疑,她把索科夫上下打量一番后,迟疑地说:“格奥尔吉,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
面对沃尼亚的质疑,麦列霍夫有些哭笑不得:“沃尼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和你开玩笑呢。他真的是战功赫赫的索科夫将军。如果你不行,可以问问周围站岗的战士,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听麦列霍夫这么说,沃尼亚终于相信面前的年轻军官,就是威名远播的索科夫将军,不过出于稳妥,她还是问了一句:“您真的是索科夫将军?”
“没错,我就是索科夫。”索科夫点着头说:“如假包换的索科夫。”
沃尼亚扑过来,一把抱住了索科夫,又开始哭泣:“亲人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沃尼亚,”索科夫被沃尼亚突然一把抱住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慌乱地说道:“你有什么事情找我,请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将军同志,”沃尼亚松开索科夫,向后退了一步,一边抹眼泪一边对索科夫说:“我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赫鲁斯吧。”
“赫鲁斯?!”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索科夫不禁一愣,随后反问道:“赫鲁斯是谁啊?我不认识他。”
“将军同志,”旁边的麦列霍夫尴尬地解释说:“赫鲁斯就是我的哥哥。”
“哦,原来是你哥哥啊。”索科夫面朝着沃尼亚问道:“沃尼亚,请你如实地告诉我,赫鲁斯出了什么事情,我有什么能为他效力的?”
但沃尼亚望着索科夫却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见到她迟迟不说话,旁边的麦列霍夫急了:“沃尼亚,将军同志他曾经答应帮我寻找赫鲁斯的下落,是绝对靠得住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对他说就是了。”
得到了麦列霍夫的鼓励之后,沃尼亚终于鼓足勇气对索科夫说:“将军同志,我的赫鲁斯在伤势痊愈后,本来带着我逃出德占区去找我们的部队。但却听到一个消息,像他这样脱离部队的人,都算是叛徒,最后的结局不是被枪毙就是被送往西伯利亚。”
“沃尼亚,赫鲁斯虽然脱离了部队,但他是因为负伤而不是临阵脱逃,如果回到我们的部队,根本不用遇到不公平的待遇。”索科夫说完这些话之后,望着麦列霍夫说:“麦列霍夫中校,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将军同志。”见索科夫有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麦列霍夫连忙附和道:“的确是这样的。”
听到两人的一唱一和,沃尼亚的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这么说来,我可以让赫鲁斯出来了?”
“当然可以……”索科夫的话刚说了一半,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在什么地方?”
“我把他藏在家里的阁楼里。”沃尼亚向两人解释说:“本来看到我们的军队进入城市时,赫鲁斯就想去参军的,但听到别人说,一旦发现以前脱离部队的逃兵,就会被枪毙的,吓得我赶紧把他藏进了阁楼。”
“沃尼亚,你把他藏了起来,然后就到这里来找我,是想谈谈口风,看赫鲁斯被我们抓住之后,是否会被枪毙。对吧?”
“对的,将军同志。”沃尼亚得到了索科夫的保证,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最后问道:“如果真的不会枪毙,我就带他过来见您。”
“可以,我让人陪你一起回去,这样可以打消他的疑虑。”索科夫说完,朝四周看了看,见科什金正站在不远处,和几名军官在聊天,便冲着他大声地喊道:“科什金,到我这里来一趟。”
听到索科夫的喊声,科什金连忙小跑过来,毕恭毕敬地问:“司令员同志,请问你有什么指示?”
索科夫用手朝沃尼亚一指,对科什金说:“这位是麦列霍夫中校哥哥的妻子,你带几个人陪他一起回家,然后把她的丈夫请到我这里来。明白吗?”
“明白。”
索科夫吩咐完科什金之后,对麦列霍夫说:“中校同志,你陪我去见科涅夫元帅,把此事向他进行报告。”
沃尼亚听到索科夫叫麦列霍夫随他一起去见科涅夫元帅,不免有些心慌,连忙关切地问道:“格奥尔吉,你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沃尼亚,他不会有事的。”索科夫见沃尼亚如此担心麦列霍夫的安危,便安慰他说:“我只是让他进去向元帅同志报告这件事,免得将来有人在此事上做文章。”
一听说让麦列霍夫进去见科涅夫元帅,沃尼亚更加心慌了,她原以为索科夫就是这里职务最高的,但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位元帅,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好在麦列霍夫及时地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沃尼亚,别担心,我本来就是元帅同志带到这里来的。把此事对他说清楚,没准还能给我哥哥谋一个好职位。”
听麦列霍夫这么说,沃尼亚终于放下了心,带着科什金和两名战士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
而麦列霍夫跟着索科夫朝里走的时候,心里还一阵阵发憷,不安地问:“将军同志,你说元帅同志知道我的事情之后,会不会生气?”
索科夫知道科涅夫是一个大度的人,肯定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便向对方打包票:“放心吧,麦列霍夫中校,我向你保证,肯定不会生气。”
正在指挥部里喝茶的科涅夫,见到索科夫和麦列霍夫两人并肩走进来,便笑着问道:“索科夫同志,你们的事情谈完了?”
“元帅同志,”索科夫急于解决此事,也就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向您汇报。”
科涅夫见索科夫的表情严肃,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冲他点了点头,说道:“索科夫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吧。”
索科夫用手朝身边的麦列霍夫一指,对科涅夫说:“元帅同志,我和麦列霍夫中校刚刚在外面,遇到了他的一位亲人……”他把刚刚在指挥部外面发生的事情,向科涅夫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科涅夫听完索科夫的讲述之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单独和麦列霍夫聊聊,原来是为了麦列霍夫的哥哥赫鲁斯的事情。他知道索科夫不会随便对自己说起这件事,肯定有更深的用意,便开口问道:“索科夫同志,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元帅同志,了解了赫鲁斯的经历后,我觉得像他这种情况的人肯定不在少数。”索科夫表情凝重地对科涅夫说道:“不少指战员在战争初期被打散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归队,又不愿意参加那种亲德反苏的游击队,便只能待在城镇里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着。
如今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城市被我军解放,这些人原本已经看到了盼头,但由于一些错误的传言,吓得他们不敢出来露面。假如赫鲁斯没有一个像沃尼亚这么贤惠的妻子,我估计他也只能继续躲在城里,默默无闻地过完这一生。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再发生,我建议我军每解放一座城市后,就要进行大肆宣传,告诉那些失散在敌后的指战员们,祖国没有忘记他们,希望他们能重新回到部队里,拿起武器和德国侵略者进行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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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科夫的这番话,让科涅夫陷入了沉思。以前由于战事不利,的确担心德国人冒充被打散的指战员,混入了后方,因此对那些从德占区逃出来的指战员,都会进行异常严苛的审查。而那些解放的城市里,被打散后却没有规定的指战员,一旦被查出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厉的惩罚。枪毙也许不会,性质严重的,会被送往西伯利亚;情节较轻的,则是被编入惩戒营。
“索科夫同志,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能随便答应你。”科涅夫谨慎地说道:“我需要向上级报告,看他们的意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