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繁从未刻意遮掩过自己的行踪,他身边的情况非常好确认。
尤其出手的人是降谷零+诸伏高明+松田阵平的组合。
所以,当他将钥匙插入锁孔,还没转动门便已经被人打开时,信繁并不惊讶。只不过随之出现在他家里的那些面孔,还是让信繁有些窒息。
松田阵平霸占了他的沙发,诸伏高明平静地站在窗边, 而开门的降谷零则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有那么零点一秒,信繁下意识想要关门。
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太对,这三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家里??
降谷零地阻止了某人不太理智的行为,并把他拉进家门。
信繁满头雾水一脸问号,他不能理解眼前这一幕,以至于头脑发昏,难以理智思考。
只见松田阵平的双手在茶几上的几个装置间飞速翻转着,速度快到恍惚间竟然产生了残影。他一边操作, 一边心情不错地哼着歌。
松田阵平是快乐了, 可怜信繁正在思考要不要用阿笠博士的发明给松田阵平变个声。毕竟库拉索在组织那边应该已经死亡了才对,如果被朗姆发现库拉索还活着,松田阵平甚至诸伏高明的生命都会遭受威胁。
“啪!”
松田阵平结束了最后的操作,他注视着屏幕上逐渐稳定下来的波图,笑着说:“搞定!这下方圆一公里之内都检测不到异常信号了。”
“辛苦你了。”诸伏高明朝松田阵平轻轻颔首。
松田阵平连忙说:“不辛苦不辛苦,反正我们都是为了景光。对吧,那边那位?”
信繁:“……”
他就算是再迟钝,结合松田阵平上次扮演家政的经历,也能猜到这些装置是拿来做什么的。
信繁对松田阵平的能力有种盲目的信心,所以既然松田阵平说他搞定了,那朗姆的追踪器应该已经失去作用了。
但是……
“好了,诸伏景光,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什么了吧?”降谷零站在他身边,用无比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他。
怕信繁不肯说,松田阵平还专门补充了一句:“我请阿笠博士设计的装置, 不但可以根据环境信号定向屏蔽,而且还能输出经过修饰的信号, 你想要什么效果都可以定制。”
“我知道。”信繁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是那种毫无波澜的平静。
信繁的反应让降谷零有些心慌。
得知隐患排除,他不应该还是这种表情,他应该如释重负,然后把真相告诉他们才对。
“Hiro。”降谷零小心翼翼地唤着挚友的名字。
以往他从未如此,但现在降谷零真的很害怕。他害怕诸伏景光再次从他的世界中消失,而且这一次消失或许就是永远。
但是……
信繁要如何告诉他最重视的亲人和朋友,追踪器从来都不是他身上最大的隐患?
只要胸口的黑暗男爵存在一天,他就不是自由的人,他就必须尽可能远离他们,这样无论对他还是对身边人都是最好的。
“降谷零。”信繁抬眼,对上了降谷零的视线,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吐露出的话语却格外冰冷,“我不是警告过你了吗,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你带他们过来是什么意思,打算用他们威胁我吗?”
冷酷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剑,将降谷零的心脏掏出来划伤, 同时也划破了信繁自己的胸膛。
降谷零哑然。
都到这个时候了, 景光居然还在用看似残酷的举动伪装自己。
他的心情逐渐沉入湖底。
诸伏高明见状, 终于明白这段时间笼罩在弟弟身边那种诡异的气氛是如何造成的了。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仍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主动拉景光一把,他可能真的会渐行渐远。
“景光。”诸伏高明开口,然后就看到信繁的身体出现了不太明显的颤抖。
果然。
诸伏高明用眼神示意降谷零稍安勿躁,继而走到弟弟身边低声道:“事有不可御于一人者,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
信繁的眼神略微有些闪烁,不过他还是没有正面回应兄长的要求,只是说:“我可以自己解决,请你们离开吧。”
“让你如此异常的事情必然不简单。”降谷零劝道,“哪怕是为了确保最终的结果能够顺利达成,你也应该告诉我们,让我们协助你。”
他试图用责任束缚景光,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或许只有责任还能起点作用。
“不,不必了。”信繁坚定地说,“我有办法解决我面临的问题,而你们,恐怕也并不轻松吧?”
“Hiro……”
“真是的,受不了了!!”松田阵平觉得这些人磨磨唧唧的实在是太讨厌了,他烦躁地拍着茶几质问,“你所谓的解决方法,该不会又是一个人冲上去,将我们抛在后面吧?”
信繁略有些愕然。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压抑太久了需要一个宣泄口,刚好趁此机会发泄一下:“每一次都是这样,你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吗?这个地球失去你就不会转动了吗?清醒一点吧,诸伏景光。你只是一个人,不是神明!你面对的敌人也没有那么强大!
“既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们只能躲在后面接受你理所当然的保护?拜托诸伏景光,长点脑子好吗?我们一起进入警校学习,我旁边这个金发混蛋的各项成绩还都在你之上,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你才能解决麻烦?
“你比别人多一个脑袋吗?还是你长了八只手八条腿啊?你以为你是妖怪,我们都是弱智儿童吗?”
松田阵平吼完,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然而他的话音落下半晌没有收到任何答复,公寓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都沉默着。尤其是信繁,他完全没想到松田阵平会发飙,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降谷零注意到信繁呆滞的表情,终究还是解释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我们只是……”
“对,就是这个样子,我最看不惯你现在这副模样!”松田阵平骂骂咧咧地打断了降谷零的话,“讲道理我不太明白,诸伏景光不就是换了个身份吗,又不是死了,你至于对他小心翼翼到害怕他变成鸽子飞走吗?我觉得就是你这种态度才让他产生了周围人都无法依靠的错觉。”
降谷零:“……”
失去四年间记忆的松田,偶尔真的能命中真相。
就在这时,降谷零的身边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他惊愕地回头看去,只见信繁低垂着头颅,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景光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他上一次如此放松是在什么时候?
“你笑什么?”松田阵平皱眉,“严肃一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降谷零也附和:“是啊,老实交代的最佳时机是一周前,其次就是现在!”
他的话成功让信繁嘴角的笑容扩大了许多,那双被黑色笼罩的眸子也渐渐渗入了暖阳。
他笑着说:“现在这算三堂会审吗?既然如此,你们就问吧,只要是我能说的,都会告诉你们。”
“什么叫你能说的?”降谷零敏锐地抓住信繁话语里的漏洞,“你身上的隐患算不能说的秘密吗?”
信繁哑然,随即没好气地开口为自己澄清:“你们今天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如果我不说,你们能放我离开?啊,不对,这是我家,应该是我赶你们出去。”
公寓里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之前那种凝重颓然已经渐渐消散了。
降谷零勉强接受了信繁的解释。
他和诸伏高明、松田阵平一人占据沙发的一部分,松田阵平还专门在茶几前面摆了个小板凳,让信繁坐在那里接受审问。
信繁十分不情愿,如果不是兄长的眼神太具有压迫力,他是绝对不会按照某人的想法做的。
但反正,最终他还是乖乖坐在了小板凳上,老老实实接受三位“法官”的质询。
降谷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枚骰子:“1、4高明哥发问,2、5我提问,3、6就轮到松田。没有异议吧?”
诸伏高明和松田阵平皆摇头,只有信繁高高举手:“我有异议!”
“当事人无权提出异议。”
信繁:“……那我有权保持沉默。”
“不,你没有。”
“???”
“咳咳。”降谷零无视了信繁控诉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将骰子抛向空中,骰子旋转着落在茶几上,又转了几圈才稳定地停在一个面。
三个点。
“Lucky!”松田阵平立刻坐直了身体,“第一个问题,如果我和Zero一起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降谷零、诸伏高明:“???”
“都不救。”信繁果断回答,“甚至想开着船直接走掉。”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松田阵平,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刚被某人骂过的降谷零找准机会反击,“不会问问题的话就闭嘴!”
骰子再次旋转起来,并最终将1翻转到了正面。
诸伏高明捻起那枚骰子,沉思了一段时间才开口问:“你会死吗?”
信繁愕然。
不只是他,降谷零和松田阵平都没想到诸伏高明一开口就是这么沉重的问题。
不过这也是他们都想知道的。
信繁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但是,就在降谷零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却道:
“会死。”
嘶哑生涩的声音艰难地说,“但我会尽力让自己活下去,因为这么做可以保护更多的人。”
“为什么?”诸伏高明问。
活着可以保护更多的人,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被此刻的景光说出来就很不对劲。
然而信繁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不,是第三个。”松田阵平勇敢地挣扎着,“我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那不算问题!”
“我为什么不算?你不觉得自己更菜吗,还没有掷到过!”
“松田阵平!”
“降谷零!”
眼见这两个幼稚鬼又要吵起来,信繁连忙阻止道:“该掷骰子了吧,你们不是还有很多疑问吗?快点快点,我不能失踪太长时间。”
于是第三个问题就成了:
“你为什么不能失踪太长时间?”
问题依然是诸伏高明提出的——降谷零依然没有掷出2或5。
“因为组织对我有监视,你们已经知道了吧,我一直随身携带着可以录音定位的追踪器。”信繁取出那枚小巧的追踪器,不过并没有让它离开自己的皮肤,“你们屏蔽了这间公寓的信号,但如果组织联系我的时候我没有及时回应,他们就会察觉到问题。”
松田阵平不耐烦道:“我不是说了信号可以修改的吗?我甚至可以把你的定位改到美利坚。”
“下一个问题。”信繁淡定道。
他感觉自己重新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
“好吧。”降谷零重新掷骰子,骰子滚落在地,停在了1的位置。
“哈?”松田阵平大呼失望,“怎么又是高明哥?”
诸伏高明勾起嘴角,虽然弧度很浅:“看来你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了。为什么?”
为什么景光活下来就能保护更多的人?
信繁幽幽叹气,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去。
细密的睫毛覆下,遮掩住了信繁眼底的情绪。他抚上胸口,轻声道:“因为这里有一个可以威胁世界安全的东西,一旦我死了,它就会泄露,全球都会陷入极度危险的疫情中。”
降谷零顿时感到一阵心悸:“那是什么,病毒吗?”
他不怀疑景光的话,他只觉得荒谬。
什么组织会研究这种可怕的东西?这样的研究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可是多年以来世界各国的情报机构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在组织卧底了整整五年,景光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深入组织,可他们依然没有探听到这么恐怖的研究。
信繁坦然地迎上兄长和朋友们担心的目光,故作轻松地笑道:“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组织也要保护我的生命安全,我不会轻易丢掉性命。”